034 痴女、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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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豬妖急切道:「師父,話可不是這麼說哩!佛祖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老豬這不是回頭了嘛,只求師父給個機會。」

  「若回頭有用,何須地獄?若回頭便是岸,那還談何苦海!」法海淡淡的說道:「休在此繼續聒噪,若依得我言,這便速去,若不依我言……」

  法海話音未落,旁邊悟空已提起金箍棒,凶神惡煞的幫腔道:「便拿你腦袋試試此鐵!」

  豬妖一怔,見這和尚是個倔驢,弼馬溫又兇惡,自己苦等了幾年的機緣雖好不容易到了眼前,卻居然眼看著從指縫間溜走。

  它和悟空不同。

  此前惹下大禍,被擼掉了天庭的鐵飯碗,落此凡塵受盡酸苦,看似與悟空經歷類似,但畢竟不似猴子那般沒心沒肺,心裡的落差遠勝過悟空。

  且畢竟曾身為天蓬元帥,不但深知天庭等級深嚴、門戶觀念極重,自然明白自己這豬妖身份萬難翻身,且也對天界道、佛兩家的格局知之甚多,也曾聽三清說起過鴻鈞祖師之言『西方教當興』。

  因此當菩薩說起取經之事時,便知這是自己翻身的唯一機會,乃至於連口腹之慾都強行戒掉,持齋把素如此數年,就為了今日能隨唐僧西行。

  哪想得到會是今日這般結果。

  要說就此離開,那著實是不甘心。

  豬妖哭道:「師父,俺老豬此前雖品行不端,但皆因無人教導之故。如今得遇名師,願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悟空笑道:「就你這夯貨嘴臉如何做人?我看師父說的,你倒是完全不懂哩。」

  「俺老豬愚鈍,聽不懂禪意,只求師父收錄,一切明示。」豬妖不理它,只苦苦哀求道:「師父若說人妖殊途,俺老豬就離開翠蘭,師父若說要重情重義,俺老豬就把翠蘭也給帶上,也正好教她沿途給師父弄點齋飯、燒點熱水,誠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法海都被他給逗樂了。

  自己說他薄情寡義,合著他是這麼理解的?簡直是愚不可及,不可救也!

  此時只冷笑問道:「我讓你離開高老莊,你走是不走?」

  「走走走!」豬妖順杆上爬,裝出一副憨樣道:「師父行李在哪裡?我去替師父挑了吧,一起走!」

  法海也不答他,只喊道:「悟空!」

  悟空會意,提起棒子就朝那豬妖打去。

  豬妖嚇了一跳,就地一滾,悟空本也不是真下死手,被它躲過。

  躲開這棒,豬妖感覺悟空並無殺意,還道是在試探,索性兩腿一蹬,就地打滾撒起潑耍起賴的哭喊來:「就不走!就不走!師父不收我,我就不走!天大地大菩薩最大,菩薩都說安排好了,師父怎麼反悔哩……」

  可下一秒,便見那唐僧身後猛然凝聚起了一尊金剛虛影。

  卻不是此前無面無相的模樣,而是在那張白臉上隱隱開出了兩條眼縫。

  佛光最是莊嚴,金剛相則是威嚴,而若是金剛佛光的面相上,再開這麼兩條細細的修長眼縫……

  但見眼縫開啟的瞬間,一股滔天殺意頓時從那眼縫中滿溢出來。

  豬妖嚇了一大跳,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身。

  「見多了在我面前落荒而逃的妖怪,卻還沒見求著我要收它的!」只聽法海冷冷說道:「話我已說清楚,生路也已給你,你若真不要命,還敢拿菩薩壓我,那便留下試試,看我要不要得了你這條豬命!」

  法海話音冷冽,透著的殺意溢於言表,與悟空那種嘻嘻哈哈完全不同,將這豬妖嚇得清醒。

  只是不甘,躊蹴在那裡哼哼唧唧了幾聲。

  可就兩三秒的功夫,卻聽法海已經一聲佛號:「大威天龍!」

  霎時間,金剛怒目、殺機畢露,一隻大手伸出,一把便朝豬妖抓去。

  豬妖嚇得渾身一哆嗦,哪想到這和尚如此暴躁,全然不管它苦苦哀求,沒有半點菩薩心腸,也全然不顧菩薩面子,沒有半點情面可講。

  如此油鹽不進、說動手就動手。

  「饒命饒命!」

  此時不敢再糾纏,一邊大喊,一邊化為一道狂風匆匆遁去。

  法海本也無心要他性命,且見他先前之態,知道是個性軟膽小的,料它也不敢再回來,如此也算是處理好了高老太公的述求。

  此時撤了本相,卻見這後院宅中早已再無一片完瓦。


  天空復歸月明。

  那邊自有高才和翠蘭扶了顫顫巍巍的高太公從前廳出來,走到唐僧面前便跪拜道:「長老偌大法力,真是教小老兒漲見識了!若非長老這等活菩薩,誰能趕得走那妖怪哩!」

  法海微微一笑,看了看高太公身旁的翠蘭,卻見這婦人已哭得兩眼通紅,抽泣不止。

  只不知是剛才聽到那豬妖休妻的言論,心寒所哭,亦或還是因自己趕走了她夫婿所哭。

  法海還沒開口問,那邊悟空倒先不耐煩的開口了:「我師父替你趕走了那薄情郎,你這高家小姐不喜笑顏開,反倒在哭,好像反倒埋怨我師父,真是好生晦氣。」

  翠蘭說道:「非是怨長老,只是哭自己與他無緣。」

  「你這孩子!」高太公不悅道:「一個妖怪,本來就不是真心待你,又攪得我全家不得安生,如今好不容易去了,你卻還念什麼緣分,可不是想氣死老夫,等回頭我再你尋一門正經親事,好好過日子才是正道!」

  「父親休得如此。」翠蘭又哭了起來,跪拜道:「他也曾與我說過前世之事,非他薄情無心,只是自有宏大志向,這些年來他也從未曾欺我騙我,更曾名言過西行辭別之事,又對女兒好生照顧,都說日久生情,女兒非草木,豈能無情耶?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兒嫁豬,那便也隨豬,他雖離去,此生女兒卻是不會再成親了,只求侍奉父母頤養天年。」

  高太公一時無語,法海卻是一聲暗嘆。

  悟空此前問他情為何物,卻不知他這師父百世人生,唯獨只有『情』之為何物,是從來都沒明白過的東西。

  仿佛陰陽兩極,既是萬善之頭,也是萬惡之源。

  似這等容易墮入痴道、魔道的東西,自己是堅決不會碰觸的。

  「痴女、痴女!」他豎起佛掌長宣了一聲,無意再管高家事,只吩咐悟空道:「收拾一下行囊,帶白馬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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