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宿慧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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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興。

  東方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天色逐漸明亮,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一處廂房裡。

  楊過眼睫顫動,猛的一下坐了起來,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甚是急促。

  我…我沒死?

  不對!

  我是重生了!

  楊過低頭盯著雙臂,尤其是那隻失而復得的右臂,怔愣好一會,才確定自己當真重生了。

  上一世。

  三十六歲那年。

  楊過得知真相,雖明知小龍女不會如約而至,仍舊赴約至斷腸崖。

  懸崖邊上。

  一朵朵盛如牡丹的龍女花在風雪傲然不屈,依舊開的漂亮。

  楊過看著花,苦等三日三夜,雙鬢漸漸蒼白,心也漸漸死寂,最終一躍而下。

  他本以為會在地下跟小龍女重逢,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重生一世。

  想起那一襲白衣,風華絕代的女子。

  楊過滿腔思念難以克制,喃喃道:「龍兒……」往昔種種映上心頭,語調嘶啞,隱隱可聞幾分泣鳴,他拭去淚水,心中暗自發誓,此生斷不能再讓龍兒受的半分委屈與傷害。

  正思慮之際,楊過腦海中飄過一張有些模糊的憔悴面孔,眸光大亮,『……我想起來,娘!娘還死!』

  此番喜上加喜。

  楊過當真是歡喜的幾近瘋魔一般,忍不住想發出長嘯,以舒胸臆。

  然——

  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如今的心境,終究不是當年那個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子,注意到四下環境陌生,很快就克製冷靜了下來,整理著混亂的記憶,甚為困惑:「是我的親生父親將娘帶走了嗎?那我如今這是在哪兒……」

  就在這時。

  一男一女漸漸清晰的交談聲自屋外傳來。

  楊過一怔,心道:「這是…郭伯伯跟郭伯母……」臉色微微變化,重新躺下,放緩呼吸,閉闔上眼眸,幾息功夫,便已似熟睡一般。

  「蓉兒,過兒怎麼樣啦?什麼時候能醒呀?」

  「哎呀,你都問幾遍了,那孩子已經退了燒,等睡飽,精神養回來,就能醒過來,你還一直問個不停,煩不煩呀?」

  「唉……我這也是擔心,畢竟穆姑娘說過兒高熱昏迷了好幾天,一直不省人事,這總歸是心裡沒底嘛。」

  郭靖搖頭嘆氣,過了一會,又嘆道:「這些年,穆姑娘故意躲著康弟,一個人帶著過兒這樣東躲西藏的生活,肯定吃了不少苦。

  要不是她向咱們求助,實不知何時才會有再見他們母子二人的時候。」

  吱呀-

  郭靖輕輕推開房門,走進屋裡。

  黃蓉跟在他身後,想的卻要深一些,暗道:「穆姐姐只怕不僅是在躲著楊康,還在躲著咱們吧?」跟著進屋。

  黃蓉見丈夫在床頭坐下,滿目慈愛的看著床榻上那唇紅齒白的小小少年,杏眼微起波瀾,緩慢道,「靖哥哥,你是想將這孩子接到桃花島吧?」

  「穆姑娘既然將過兒託付給我,我自然是要……」

  「好啦,我知道,我又沒說不行?」

  「那太好了!」

  郭靖甚是高興,站起身給了妻子一個擁抱,女人滑嫩如剝了殼的雞蛋般的面龐泛起一抹紅暈,煞是嬌美。

  黃蓉拍了他一下,嗔道:「好大人了,還這樣毛手毛腳,這兒還有孩子在呢?他要突然醒過來了,瞧你怕不怕丑。」

  郭靖露出憨笑,抓抓頭髮,跟妻子又聊了幾句,談起不久前重逢時遇見的楊康時,不禁又發出一聲長嘆,神情甚是複雜。

  「……真是沒想到,康弟不僅沒死,居然成金國太子,現在還將穆姑娘帶走了。

  要不是咱們來得及時,過兒怕是也要被帶去蜀地去。」

  「什麼楊康,人家姓完顏,叫完顏康,可不姓楊。」

  黃蓉聽得丈夫提起楊康,想起先前因穆念慈母子去留的事,跟楊康麾下高手發生惡鬥的事,心下甚是不快,雪臂抱胸,冷哼道:「也就是完顏洪烈運氣好,遇上那場千年未有的地動,否則豈會那麼容易就奪下大宋的川蜀之地?


  你那義弟也是走了狗屎運,當年不僅沒被歐陽鋒的蛇毒毒死,現在竟還成了什麼金國太子。

  當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十年前。

  蒙古跟大宋跟聯手攻伐金國之際。

  一場千年未有的地震席捲九州,致使九州大地山崩地裂,地貌大改,更導致黃河大決堤,黃河之水直入漢江,最後匯入長江,一同流入東海,也造就了九州第三條大江——龍漢江。

  金軍雖趁機南下攻入川蜀之地,但兩淮等地讓宋國的收復,若是讓中原的數百萬金人遭受宋蒙兩國屠戮,死傷無數。

  屋裡。

  郭靖垂首無言,嘴巴張闔數下,道,「康弟不是因我們而死,總歸是件好事了……」

  黃蓉白了他一眼,「你這話擱著大師父那兒說試試?瞧他老人家會不會用伏魔杖法抽你!」輕哼了一聲,將他撥開,坐於床邊。

  黃蓉垂眸看著楊過那張跟楊康頗為相似的臉,眉頭微微蹙起又舒展,輕輕一嘆,伸手落在他的額頭上,又把起脈,見沒什麼異常,剛要起身,見得楊過微紅的眼眶,心裡咯噔了一下,暗道:「這…這孩子莫不是醒著在,那剛才的話,豈不都聽見啦……」

  一時間。

  滿腔顧慮湧上了心頭,待到回想起剛才跟丈夫還在這兒打鬧著玩兒,臉蛋不禁有些發燙。

  「蓉兒,怎麼了?」郭靖見黃蓉神色不對,驚道,「莫非是過兒他……」

  「靖哥哥,你別瞎想。」

  黃蓉白了他一眼,目光回落在楊過身上,心思流轉,指尖微動,點在楊過側腹穴道,稍稍渡出一絲真氣。

  楊過頓覺「章門穴」傳來一股針扎的刺痛之感,心下頓時大驚,下意識想到:「郭伯母是要殺了我嗎?」

  「章門穴」乃是人體三十六死穴之一。

  有道是:章門被擊中,十人九人亡。

  足可說明此穴之重要。

  「不對,這無緣無故的她怎麼會殺我?莫非是因為我那親生爹爹的原因?」

  「也不對,郭伯伯還在這兒,她豈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

  「那她這是……」

  一剎那間。

  楊過腦海里已過千思萬想,最後靈光一現,面上展露痛苦神情,眼睫毛顫抖,大有醒來之意。

  見狀。

  黃蓉立時收回素手,心道:「是我想差了?還是這孩子知道我在試探他?」又瞧了楊過一眼,見他稚嫩的面容緩緩恢復平和,輕輕拍了拍自己額頭,搖頭笑了一下,想到:「我也太過疑神疑鬼了,這豆丁大的小毛頭,哪裡來的這等心計?」

  抬眸迎上郭靖擔憂的眼神。

  黃蓉向他笑笑,道:「好了,過兒沒什麼事,你也別總是胡思亂想了,我們出去,別打擾過兒休息,你現在還是想想,待會該怎麼跟大師父說吧。」

  郭靖憨厚一笑,隨著黃蓉出屋,去找柯鎮惡與郭芙二人。

  腳步聲漸漸遠去。

  楊過緩緩吐出一口氣,感嘆道:「跟郭伯母相處,當真不容易……」頓了一下,想起前世跟黃蓉那些鬥智鬥勇的事來。

  他不由自嘲一笑:「想來,郭伯母也是這麼想的吧?」搖了搖頭,翻身起床,穿好鞋襪,透過窗戶瞧了瞧外邊,遲疑一二,用清水在桌上留下字之後,翻牆離開客棧。

  …

  另一邊。

  郭芙好不容易出島一趟,自然是悶不住的,鬧著要逛街遊玩。

  郭靖擔心楊康等眾去而復返,並不應許,但黃蓉溺愛女兒,又想著,到底是要租借商船回桃花島的,還是帶著郭芙出了客棧。

  柯鎮惡在大罵過楊康一通之後,沉默好一會,道:「靖兒,你帶我去見見那孩子吧。」

  郭靖一怔,忙應了聲好,領著柯鎮惡來到楊過房門前,推開房門,見到空空蕩蕩的床榻,驟然愣住,虎軀僵硬原地。

  柯鎮惡發覺他不動彈,奇道,「靖兒,怎麼停下了?不是這屋?」

  只聽得郭靖顫聲道:「過兒他…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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