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關靈能的勸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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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板是鉚接的灰色鋼板。

  大腦忠實地反應著映射在視網膜上的畫面,其中沒有邏輯的思考,只是一種簡單的、機械的反應罷了。

  一滴水滴在地板上的聲音響起,似乎是收到了什麼刺激,大腦中負責思考的神經元終於活躍了起來,於是一陣陣的眩暈感涌了上來。

  「……我想這是我最近睡得最好地一覺了,過了多長時間?親愛的福格瑞姆。」

  他覺得喉嚨很難受,口腔中的表皮幹得像是一張塑料膜覆蓋在口中,聲音也啞了。奈芙蒂斯也沒有想到,自己醒來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開一個玩笑。

  這麼看他還挺樂觀的。

  不過也是,既然自己還沒有如願死去,既然自己能夠安穩地躺在醫療室,那麼大概那隻魔崽子已經被處理掉了。

  「一天一夜,兄長,不過如果只有這樣你才願意休息,那我寧願你一直工作。」

  原體穿著一件深紫色的的,飾以金絲的類似托加的長袍,此刻正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一手托腮看著醒來的奈芙蒂斯,另一隻手上則捏著一份文件。在福格瑞姆的腳邊則高低不等地放著幾摞紙張書夾——很明顯,他將工作帶到了病房。

  「廢墟遊牧怎麼樣了?」

  奈芙蒂斯一邊說著,一邊想要支撐著做起來,但是雙臂用不上一絲一毫的力氣,於是他放棄了。福格瑞姆看向他,表情中似乎有些不悅,看上去另有一種美感。

  「我更希望你能夠優先詢問自己的身體情況……好吧,托你受傷的福,遊牧首領們因為理虧不得不做出很多讓步,進展很順利。」

  對福格瑞姆,奈芙蒂斯感到相當放心,他大概能夠猜到福格瑞姆後續的行動:借自己的傷勢向遊牧首領們施壓,接著以完美的演說和雷厲風行的行動將遊牧們劃入治下,接著在展開對廢墟的開發。

  「希望我沒有落下太多工作,那處礦井怎麼樣了?」

  「工作你倒是不用擔心,有我和拉圖拉特,至於那處礦井,那是由你下令封鎖的,安全起見,我們沒有解除封鎖。」

  福格瑞姆說著,他將自己手中的文件請輕輕地放下,換了一副更舒適些的坐姿,逆著窗外並不明亮的陽光看著他的兄長。奈芙蒂斯忽然有一種荒謬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像是犯了錯的罪人,此刻在接受福格瑞姆的審問。

  「我希望,不,我請求我敬愛的兄長,告訴我礦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福格瑞姆的語氣帶著反諷,就像是一個賭氣的小孩子,他確實有些生氣,惱火於自己的兄長竟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惱火於自己的兄長不願對自己坦誠相待。

  奈芙蒂斯有著自己的才能,福格瑞姆當然知道,他見識過奈芙蒂斯那蒼白的火焰,他知道這是奈芙蒂斯的秘密,他知道奈芙蒂斯保留著某種自己不知道的知識。他原本打算默許奈芙蒂斯的隱瞞,但是很明顯這個秘密已經危及到了奈芙蒂斯的生命。

  自己所珍視的「親人」,暴露在自己一無所知的危險中,這是福格瑞姆難以接受的。

  「我只記得我見到了……某種東西,那之後還發生了什麼?有多少傷亡?」

  奈芙蒂斯倒是更關心福格瑞姆到底有沒有接觸到那種不祥的東西,他仍舊擔心這事到底是否亞空間的陰謀,擔心福格瑞姆是否已經受到了那位黑暗王子的影響。同樣基於以上理由,他並不打算告訴福格瑞姆礦井下發生的事情的「真相」。

  「除了你甚至沒有人受傷,緹拉娜,護衛你的那個小姑娘,最後衝進礦洞把你拖出來的人,根據她的報告,你在昏過去之前變成了一顆火球,『亮得像是一顆白色的太陽』,這是她的原話。」

  嗯哼?自己幹掉了一隻欲魔?不過這倒也不算是太奇怪,在情緒極端激動的情況下,靈能者或許會爆發出極其強大的力量,這是正常的事。至少作為關鍵人物的福格瑞姆並沒有接觸到那褻瀆的東西,這就已經算是大成功了。

  福格瑞姆看著沒有下文的奈芙蒂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明白這傢伙有些吃軟不吃硬,於是他換上了一副面孔:悲憫、關懷而懇求。他將身體前傾,握住了奈芙蒂斯的右手,不僅僅是表演,也是一種真情流露。

  福格瑞姆已經仔細地跟那時在場的所有人談過了,但是他們所描述的情景,怎麼說呢……簡直就像是痴人的夢囈,越聽倒是越理不清頭緒——他有一種直覺:也許只有奈芙蒂斯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兄長,您遇到的究竟是什麼?」

  那張「所有男人的女人,所有女人的男人」的英俊臉旁,帶著泫然欲泣的誠懇。奈芙蒂斯聽到福格瑞姆的腔調帶些悲戚,儘管知道他有可能是刻意地表現出來的,但是究竟還是產生了些許不忍。


  可是就算要說,又該從哪裡說起?

  他不能直接說出那個名字,語言有著力量,會引來祂的注視;他也不能妄言未來,因為這麼做的可信度並不高:剌人、藏有大魔的劍、費盧斯·馬努斯,這些事情都尚且過於遙遠。

  但是也許他應當說些什麼。奈芙蒂斯深深地看了一眼福格瑞姆,眼前的原體已經長成:身高超過了三米,銀白色的頭髮如同綢緞,四肢修長勻稱,軀幹如同最優秀的能工巧匠雕琢出的藝術品,既不會顯露出柔弱,也不會強壯到破壞美感。

  即使是出於私情,他也不希望這個完美的弟弟變成那種醜陋的蛇妖。

  他最終還是猶豫著開了口:

  「福格瑞姆,你可以稱我為『巫師』。」

  這也算是一種演講的小技巧,通過拋出一個易於理解而又不常見的概念,引起聽者的好奇與注意:果然,福格瑞姆眉頭稍微皺了皺,他開始思索「巫術」這個詞的含義,並且安靜地等待著奈芙蒂斯的下文。

  「我的能力,呃……算是一種巫術,也可以稱之為『靈能』。」

  「福格瑞姆,我要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是存在靈魂的,你可以將靈能當作來自於來自於靈魂的力量。」

  福格瑞姆直勾勾地看著奈芙蒂斯,而奈芙蒂斯知道,這是福格瑞姆在聽到自己感興趣的知識時露出的表情——奈芙蒂斯記得,第一次向他講述一些政治經濟原理的時候,原體也是這副表情。

  福格瑞姆的頭腦開始轉動,他在思索著兄長向他透露的信息。

  「美妙的能力。」

  福格瑞姆想到兄長那種令人平靜的蒼白火焰。

  兄長說過,可以稱他為巫師,那麼這份靈魂的力量是否可以像傳說中的巫師那樣,驅使強大的雷電,或者達成某種奇妙的效果?如果這種力量可以習得,那麼是否要考慮將之納入技工教育體系,並開發相應的新技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福格瑞姆。」

  奈芙蒂斯忽然開口,他沒有回答福格瑞姆的問題,反而是打斷了他的思考。他知道,福格瑞姆現在就像是馬格努斯一樣,他還不知道亞空間和更糟糕的東西,就已經過早地接觸到了靈能,那麼他一定會想當然的利用這份力量——這正是墮落的開端。

  「美妙的能力?不,福格瑞姆,這份能力正讓你我,讓所有人都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

  這是驚人之論。

  「你說危險?」

  福格瑞姆看著一臉認真的兄長。其實他並沒有覺得兄長那溫暖的火焰有任何危險之處,正相反,只要感受過火焰和奈芙蒂斯那令人安心的感覺,那麼大家一定都會交口稱讚。

  但福格瑞姆相信,奈芙蒂斯這樣說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奈芙蒂斯嘆了一口氣,這正是他難以明說的原因,他無法用語言直言到底為現在什麼地方,他不敢擔保他的話語不會引來某些東西。

  「是的,我很危險,福格瑞姆。你是否願意相信我接下來的話?」

  福格瑞姆點了點頭,他當然願意相信奈芙蒂斯。

  「那麼你記好:這個世界充滿了謊言和欺騙,不僅僅是語言方面的欺騙,靈魂也會欺騙你,當你為自己的肉體做好了全副武裝,那麼你的靈魂就是你最薄弱的地方。」

  奈芙蒂斯說道,他一邊說一邊思考著自己的語言,他既不能在語言中涉及到那一個世界,又要儘可能地表達清楚。

  「能力越是強大的人,他的靈魂往往越軟弱,因為他將高傲、自滿、剛愎自用,也就越容易受到欺騙,於是他會墮落,進而可能變成可怖可憎的怪物。」

  完美的強大將導致驕傲,而驕傲將招致墮落,正如帝皇之子的末路。福格瑞姆的表情相當認真,因為他知道奈芙蒂斯並沒有在開玩笑。

  「這不是修辭,我是說他真的會變成怪物。就像靈魂存在一樣,怪物同樣存在。所以福格瑞姆,這是我作為兄長的祈求,請你一定要對我這樣的巫師抱有謹慎的態度,因為他們的靈魂是最容易受到欺騙,同時最擅長欺騙別的靈魂的。」

  奈芙蒂斯吸了一口氣,到目前為止他表現得很好,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異常,沒有引來任何可怕的關注。

  「他們往往引誘別的靈魂墮落而不自知,自以為做著正確的事,事實上,他們甚至連自己已經受到了欺騙都不知道,記得一定警惕他們,福格瑞姆。」

  很好,沒有吸引到亞空間的注意,也沒有提到禁忌的詞彙,奈芙蒂斯對自己的警告相當滿意,他可不願意像是紅色歐格林那樣,將警告變成災禍。

  說完了這些,奈芙蒂斯便不再說話,剛剛醒來的他稍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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