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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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部隊後的日子裡,我很長時間難以適應。再也不用聽著哨聲熄燈和起床,再也不用摺疊被子,再也不用看著一個個滿身軍綠……

  從老百姓到像個軍人,我僅僅經歷了一百天的新訓,而從軍人返回老百姓,又要多少時間呢?

  2003年元旦節過後,燕帶我來到她堂哥的店鋪里,學習小籠包和開店經驗。

  和面做包子我倒是學過,主要是學習了各種不同口味包子的配料和調餡方法。

  然後我們騎著單車在租房附近區域到處找店面。找到合適的店面是非常不容易的,按照她堂哥的說法,一個好的店面決定了一個店至少一半的成功因素。然而,很多空閒的店面,要麼不准生火做餐飲,要麼轉讓金或租金高得太過離譜。

  因為從來沒有開店找店面的經驗,遇到有些價格合適的,又擔心沒有客源,總也拿捏不定。我的性格比較沉穩,心想:這事急不來,萬一隨便找一個,開起店來必然要投入很多,如果因為店面問題開不走,反而要虧錢。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們穿梭於大街小巷,本以為年底了店面會好找一些,可始終沒有太合適的。

  臨近過年了,月底除夕這天,燕帶我回她老家過年。

  我們坐著大巴車,只兩個多小時就到了她老家鎮上。一路上,我忐忑不安,第一次見她家人,不知道會不會被接受。

  事實上,她的父母和我父母一樣,都是平易近人的莊稼人,見了我都很客氣和喜歡。

  她還有一個小她兩歲的弟弟,剛剛考入位於C城的一所大學。她家的房子也是多年前的老房子,不過是兩層樓比我家的寬敞得多。

  她父母很能吃苦,為了供她弟弟讀大學,一邊種地一邊養了很多豬,每天起早貪黑忙不完的活兒。

  我私下裡問燕:「你父母到底對我什麼態度?」

  燕一直說他們非常喜歡我,可我不太相信,再三追問之下,她才說:「我爸媽說你這人看著老實可靠,倒沒啥挑剔的,只是有點嫌你是外省人,不希望我嫁得太遠。不過,他們也說了,只要我看準了想好了,他們並不反對我們。」

  聽了她的話,我心裡很踏實,燕這麼喜歡我,她的家人也很開明,我真是幾世修來的福份啊!

  春節過後正月初六我們就匆匆地返回,仍然是到處找店面。這次運氣不錯,找了沒幾天,終於在一環路附近找到了一處感覺不錯的。

  店面在正街上,附近是居民點。轉讓的是一個開副食品店的中年婦女,她收了五千元轉讓金,然後我和房東簽了租賃合同,租金每月一千一。

  這個鋪面不大,進入裡邊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底樓住房,這也省了我們另外找住的地方。

  接下來經過簡單的裝修,做好招牌和價目表,買來冰箱、電視、桌椅鍋灶等開店用品,只等備好食材開張了。

  這天我去買麵粉,想著儘量買好一點的,做好了自然吃的人多。可老闆聽說我是開店做生意後,驚訝地問我:「第一次做生意吧?」我點點頭,心想買好麵粉跟第一次做生意有什麼關係呢?老闆接著語重心長地說:「難怪沒有經驗呢!一般開店不需要這麼好的麵粉,你要學會核算成本啊!不僅不能用好麵粉,而且要用這種麵粉。」說完他帶著我走進裡邊,指著一袋麵粉說。

  我問他:「有什麼區別嗎?」

  他說:「這是剛過期沒多久的麵粉,價格要便宜得多,一般做生意的,大多是用這種。」

  我冷冷地說:「吃壞別人,不用賠償嗎?」

  他笑著說:「你放一萬個心,能吃壞人的,我也不敢賣你,這些過期也沒多久。其實呢,你要買好麵粉,我同樣是和你做買賣,無所謂的。只是看你不懂,想教教你。」

  這老闆看長相也算個地道人,想不到說出這種話來,我是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最後我還是選了最好的一種,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在菜市場買肉的時候,同樣遇到了這種情況。賣肉的老闆見我買了十多斤五花肉用來絞成碎肉,就問我:「你們是做生意嗎?」我回答他用來做包子陷。

  老闆說:「用這種好肉能賺錢嗎?這種肉四塊五一斤,你不如用一塊一斤的,放點染色醬油,和你絞的這種好肉根本看不出任何區別來,而且這種泡泡肉做陷,油氣足,吃著更香。」

  我故意問他:「你說的肉是哪種?」

  他從旁邊端過來一個盆子,裡邊放著些零散的肉,似乎是肚腩一類的泡泡肉,筋筋條條不說,而且全是肥的,裡邊還有些紅色的帶著血漿的肉,看著就很髒,非常得噁心。


  老闆說:「這些肉也沒什麼,就是從各部位剔除下來的肉,賣相不好而已。」

  我心想,原來就是那種本應該丟棄的肉,你們卻拿來賣。想著以前自己也偶爾從外邊買包子吃,隨即感到一陣陣反胃。

  古話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自己都不希望吃到這種噁心的包子,那麼就不要做這種噁心的包子賣給別人。我堅持著自己的想法,我想良心做事,一定會受到好的回報。後來我拒絕了各種上門推銷的廉價醬油、菜油等等,買任何食材都儘可能挑選好點的,價格正常的。

  店名取為「真心小籠包」,初步賣的是八種小籠包,稀飯泡菜免費送。

  由於所有食材全部用的是比較好的,再加上正街上的房租相對較高,所以經過認真核算成本,價格比對面巷子裡的一家同行賣的要貴點。他們一籠六個兩元,而我們一籠六個三元,個頭還沒有他們的大。

  剛開始一周生意還不錯,每天四點起床,主要是賣早晨六點到九點這個時段,中午和晚上比較人少,一般賣過晚飯飯點,到七八點就關門了。

  這周里平均每天都能賣到兩百以上,心想一個月賣六千以上,純利潤三分之一,一個月能掙兩千,對於新手來說,已經非常不錯了。

  因為高峰時實在手忙腳亂,燕一邊要給人打包,一邊還要伺候桌上的客人,又要不停地給客人找錢,而我一雙面手,只能不停地包包子。後來我們去招聘市場,好不容易招來一個會做包子的師傅,結果這人相當的不靠譜。包出的包子,大的大小的小,不是頂上開花就是底部太薄而容易爛。想到短時間招一個會做小籠包的人不太容易,我們還是留下他,打個下手也好。

  這人比較話多,空閒的時候,總是和我說,賣包子又累又賺不了多少錢,他以前是做大生意的,有很多門路。如果我願意,他可以找項目,利用他的人脈幫我賺大錢。我想,他是太高估他的智商了,看來得抓緊另外找個師傅來,這人太不地道。

  這天晚上關門後,我和燕去以前的租房裡搬東西,因為這些天太忙,有些行李還沒有全部搬過來。

  等我們回來後,那師傅正在門口馬路邊和一個收荒匠說著什麼,見我們回來他趕緊和那收荒匠說了幾句,返回客廳里看電視。當時我們也沒多想什麼。

  第二天上午忙完,他忽然說要回家拿些東西來,並且找我們借了五十元,騎著我們的一輛舊單車去了。結果直到晚上他也沒有回來,我們才知道這人是溜了。

  原來這人就是一個騙子,僅僅來了兩天多,先是想引誘我投資做大生意,看我不上當,然後就騙了五十元錢騎著車子跑了。幸好沒有大的損失,聯想到昨天他找收荒匠聊天,他是不是打算趁我們不在,把鋪子上值錢的東西賣掉呢?

  這件事,讓我感覺自己太沒有社會經驗,招來的人身上居然沒帶身份證,而且防人之心過於淡薄。

  接下來的生意有點差了,平均每天只能賣一百多點。好多客人反應,我們的包子味道倒是不錯,就是個頭又小价格又貴。我再次仔細核算了成本,按照燕的堂哥說,中餐對半賺,包子饅頭這些小吃類,利潤應該達到百分之七十才對。可我算來算去,拋除房租水電和材料成本,也最多三分之一的利潤。如果按最初每天賣兩百左右算,雖然半夜就起床,非常的辛苦,但我還是滿意的。可現在每天賣一百多點,就顯得又累又不賺錢了。

  反觀對面巷子裡的同行,他們生意一直那麼火爆,桌子坐滿不說,門口打包帶走的還經常排隊。

  我找不出解決的辦法,自己用的全是真材實料,如果降價根本不能做。

  後來我們儘可能對客人解釋,我們用的是好材料,所以成本就比較高,可似乎沒有任何效果,生意還是一落千丈,有時甚至連一百都賣不到。

  再後來我在門口貼了一張單子,告訴客人,歡迎每天下午兩點以後來店裡參觀調製包子陷料的全過程。緊跟著我不再用機器絞肉,而是直接買回肉來洗乾淨,有客人來參觀,我就現場用刀子剁肉,為的是讓客人能清楚看到我們用的是什麼肉。

  可效果還是不理想,根本沒幾個人進來參觀。有一次有個老婆婆進來看,我一邊解說一邊拿肉給她看,那老婆婆看了一陣,譏諷地說:「你現在拿好肉給我們看,誰知道你包子裡又是什麼肉。我兒媳婦就說了,你們這純粹是表演。明顯賣的貴,非要說自己用的好肉,難道人家比你便宜的就一定是臭肉了?」

  我真的是絕望了,難道我的想法真的是錯誤的?難道做生意,只能用一顆無良的心來做?

  我再也找不出任何辦法來,想著好不容易開起來的店,還是堅持著做吧!萬事開頭難,只要不虧錢還是好的。我甚至隱約想著,憑良心做事一定會有好報,只要我一直用著好食材,一定有人能吃出來,久而久之,名氣出來,生意終能好起來。


  三月中旬的時候,整條街上每天都有人來檢查餐飲店的衛生許可證。可是,類似我們這樣的小店,根本不具備申辦的條件。限於鋪面空間,又要消毒池消毒櫃,又要從業人員相關培訓合格的證明等等,總之根本無法辦到。

  每次有人來檢查,各種餐飲店只好關了門假裝沒人在而躲避。可檢查人員從開始的一天一次改為一天幾次,鋪子根本沒法正常營業。

  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前這類小店,是從來不要求辦這個證的啊!

  再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全國各地爆發了非典疫情。那段日子裡,檢查人員不再檢查衛生許可證,而是一天幾次對鋪面里進行各種消毒。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佩戴了口罩,所有餐館生意都一落千丈,我們店裡更是一天也沒有幾個人。

  當時的非典疫情,看情況似乎很嚴重,一時半會不會消停。而生意本來就不好,現在更是差的每天賣不到二十元,房租又是那麼高昂,這樣下去不知道會虧掉多少錢。

  很多事,想著簡單,做起來是想像不到的困難。我終於感受到了做生意的艱難,想著自己剛入社會毫無經驗,請個師傅結果請來的是騙子,平時各種用假錢的,吃完東西溜了的,真的是太傷人了。

  記得有一次,一個穿著時尚感覺很有錢的女人,嘗了我們四種包子,然後說一樣給我打包二十個,我去前邊買個東西,馬上回來。結果我們高興地給她打包好,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最後才明白是受騙了。

  類似的騙術,防不勝防,我從沒想過,有的人可以這麼壞,根本無法防備。

  最終我在門口貼上了一張轉讓店面的單子,沒兩天一個做按摩生意的把店鋪轉走了。

  鋪面里桌椅鍋灶等設備,全部低價處理,賣不掉的就丟棄。幸好轉讓金掙回一千元,加上開始生意不錯賺了一點,開店一個多月,總共掙了一百多元。

  燕安慰我說:「畢竟沒有虧錢,我們現在太年輕了,不如先打工,做生意的事,等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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