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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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更不像黃河。

  黃河雖是皇州千古文化的發源地,惟它太霸道!它太驕橫!經常波濤洶湧,巨浪滔天,范濫成災,令蒼生對它愛了又恨,恨了又愛,愛愛恨恨,無所適從。

  故而對比黃河的忽冷忽熱,西湖,簡直寧逸如一個深具內涵的處子。

  然而,太具內涵的君子,許多時候一旦給揭穿了,也許只不過是一個偽君子。

  太寧靜太漂亮的地方,也許,亦是最危險的地方。

  就像西湖。

  就像西湖的雷峰塔……

  雷峰塔,想傳始建於吳越。

  據聞,當年「吳越王錢叔」因為其寵妃「黃氏」得子,遂計劃興建一座十三層高的磚塔,以八萬四千卷佛經,為「黃氏」祈保平安之用。

  故,雷峰塔;又名「黃妃塔」。

  其實一個男人;若非對一個女人存有極深極深的愛,怎會不惜斥用巨資為她建塔祈保她平安長命,安享天年?也許還巴不得她早死早著,好讓他快些續弦再娶!

  故而,雷峰塔,也是一個痴情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作出的承諾!

  諷刺的是,傳說這座雷峰塔下,卻埋著一個慘遭最愛出賣的可憐女子——白素貞,她與「黃妃」的際遇,直如天淵之別,相距甚遠。

  雷峰塔自建成至今,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也經歷了數度修葺。

  據說,最後一次修葺雷峰塔的時間,約在百多年前,大概是在法海和尚把白素貞收在雷峰塔底的前後……

  這次修葺,傳聞是由一個不明來歷的皇秘團體斥資,究竟這個不明來歷的皇秘團體,會否也和白素貞有所牽連?

  經過這次皇秘的修葺後,雷峰塔,又會否仍是原來的雷峰塔。

  抑或,它已變為一個為保盂缽而滿布殺機的——

  陷阱?

  殘陽如血。

  當黃昏的殘陽映照在雷峰的塔的時候,當雷峰塔浴在一片血紅里的時候……

  一陣溫柔的晚風輕輕拂過塔頂,一個人已如風中的鴻毛般出現在塔頂之上。

  是古雲!

  其實在過去數天以來,他一直皆曾以遊人的身份走進雷峰塔內細心觀察,發覺這座十三層的高塔,除了每一層四壁都釘著放滿佛經的桃木書架外,內里並無其餘器具,一片寂寥空洞;古雲甚至找不出任何半點機關的蛛絲馬跡。這座塔,看來真的僅是一座名勝古蹟,只供遊人遊覽,塔內也無人看守、管理。

  不過既然傳說白素貞埋於塔底,所以古雲也曾仔細視察最低的一層,得出的結果極是一樣;這一層亦無異樣,而且,地面的石質甚為堅固,地下並不似是空的,也不像埋著什麼東西。

  既是如此,那,難道關於白素貞與盂缽的傳言均是假的?

  古雲並沒有否定這個可能,也沒有肯定這個可能;他對事物的見解向來十分獨特,在這三日之內,他斗地升起一個這樣的想法:

  「最寧靜的地方大都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或許只因它欲分散人們對某個重要地方地注意才會引人注目;故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未必是關鍵所在。」

  不錯!一直傳言白素貞是埋於塔底,極有可能是想分散人們的注意力。可能,真正關鍵所以,會在與塔完全相反的——塔頂。

  而古雲這三天以來——從沒到過塔頂!

  因此,到了今日黃昏,待得遊人盡散之後,古雲第一個出現的地方,居然是雷峰塔上最高的塔頂,那個以四面三角瓦頂斜斜砌成功塔頂!

  他猜對了!甫上塔頂,他便發現了一些東西,一些他想不到的東西!

  但見在塔頂其中一塊瓦片上,深深刻著十六個草而蒼勁的字:

  西湖水干,

  江湖不起,

  雷峰塔倒,

  白蛇出世!

  古雲隨即喜上眉梢,這十六個字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新發現;既然然曾有在這個尋常遊人難到的塔頂刻下這些字,那即是說,刻字的人並不想這十六個字給群眾知道,刻字人的用意,是想給一些具有掠上塔頂能力的人知道。

  再者,所刻的十六個字並無遭受歲月侵蝕的痕跡,明顯是最近才刻上去的,極有可能,僅是這數天的事而已……


  故古雲心頭乍喜之餘,同時不由一陣惑然。

  究竟是誰知道他已來了西湖?究竟誰在暗裡幫他?

  這人,或這般人,到底是敵是友?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古雲並沒多想,只因他此來既是為了盂缽,如今又已得到提示,前路儘管是血河火海,也必須先找出盂缽再算。

  他於是反覆咀嚼著這十六個字:

  「西湖水干,江潮不起?西湖如此壯闊,如何可以水干?這為首八個字絕不可能發生,看來沒有什麼特別意義。至於『雷峰塔倒』雖然可能,但雷峰塔倒下後,白蛇真的會……重視人間?」

  古雲愈想愈覺這十六個字荒誕無稽,霎時茫無頭緒。此時晚風已愈刮愈猛,他一頭長髮在風中飄飛,那個極為傾斜的塔頂似亦給晚風颳得輕微顫動;古雲馬步縱穩,惟亦感到有點搖搖欲墜似的,不期然一手捉著那個粉雕玉琢的柱形塔尖,赫地,他又發現了另一件怪事——

  這根塔尖似乎可以施動!

  他陡地一愣,莫非……

  古雲不由分說以雙手緊握塔尖,嘗試向左一扭,頃刻之間「軋」的一聲……

  開動了!雷峰塔內遽地傳出沉沉的「軋軋」聲,整座雷峰塔儼如一座機關,機關終於啟動!

  古雲猶來不及訝異四塊三角的瓦頂突如四道活門,全向內傾,塔頂的支架與塔尖則仍維持原位;古雲腳下迅即一空,再無依藉,身形逼不得己向下直墮。

  滿以為跌至下一層便會有立足之地,但,古雲估計錯誤了!

  塔內每一層的地面,原來早已如兩扇活門般向下翻倒,這些地面,爾全部可以活動,而那個塔尖,正是機關樞紐!

  如是這樣,古雲這一跌,居然由塔頂一直墮向最低一層,通行無阻;這段距離少說也有二十丈,不過以古雲目前的輕功底子,已較五年前精進何止一倍?這二十丈的高度還不足以令他受傷。

  然而就在他身形墮至距地面五丈之示,赫見塔底的地面竟然向左右兩邊緩緩張開,中間露出一條丈闊的石隙;原來塔底堅實的地面,亦可以移動?

  這一變非同小可!因不知塔底下還有多深,若然是萬丈深淵便處境堪虞。可是古雲於半空苦無著力之地,縱使輕功妙絕,要提氣向上回躍亦絕不可能,「嗖」的一聲!身形已如疾電般跌進地底!

  就在古雲沒進塔底地面下的黑暗深淵時,兩條紫衣人影忽地從雷峰塔正門閃進雷峰塔內,也毫不考虞便一起跳進地上那條丈闊的石隙,直追古雲!

  這兩條紫衣人影看來正是古雲在客棧憑窗眺見的皇秘人,他們為何要跟著古雲?要殺他?還是要救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正當這兩個不知是螳螂還是朋友的紫衣人躍進地底後,真正的黃雀,終於出現了。

  而且,還是兩雙!

  但見兩條人影已徐徐步進雷峰塔,定定的盯著地面上的丈闊石隙,二人不自禁地獰笑一聲。

  其中一人身披血紅的戰袍,另外一人臉上則塗滿花斑斑的油彩。不錯!是他和他!是皇徒與大皇官!他們來此幹啥?

  只聽大皇官道:「想不到,應來的人仍未前來,不應來的人卻統統來了。」

  皇徒淡然道:「這亦難怪。傳聞,孟缽乃天地間最利害的武器,江湖人慾染實不足為奇。」

  大皇官道:「可惜,我本算準了白喃珏會來的,他卻遲遲未有現身。」

  皇徒道:「也許他根本便不會來了。我倆雖對皇姬個性如指掌,算準了我把白喃珏活括打死後,她必會犧牲自己求天易訣的真元來救他:可是,我們對白喃珏的認識似乎仍未夠深,他未必如我們所料般愛惜皇姬,也未必會去找尊母求助,他極已可能把她埋掉,逃之夭夭……」皇徒說此話時,有一種幸樂禍的暢快感。

  「那,我在塔頂所留的十六個字,豈非白費了?」大皇官心有不甘。

  「依我看,即使你沒留下那大六個字還是一樣。若白喃珏真的往尋尊母,而尊母亦願助他的話,可能早已把那十六個字告訴他了。你如今所留的十六個字,也僅是喚起他對塔尖這機關樞紐的注意罷了。」不愧是皇徒,果然料事如皇!

  大皇官問:「若然他不來的話,我倆豈非前功盡廢?」

  前功盡廢?他倆有何前功?

  皇徒冷笑他的愚蠢:道:「那也未必!別忘了移天皇決,本分為『正體』與『移體』。」


  「哦?」

  「正體,就是原本修練求天易訣的人,也即是皇姬;移體,卻是從來沒有修練求天易訣卻又給移進求天易訣的人,亦即是白喃珏……」皇徒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續道:「以我霸天魔劫的威力,正如上次一戰,也僅堪與移天皇快的『正體』皇姬斗個兩敗俱傷;不過,若以我的功力去對付剛剛被移進求天易訣的『移體』白喃珏,相信便不會有太大的難題……」皇徒說著邪笑一下。

  「上次我對白喃珏所使的致命一擊,其實早已預計他縱使被皇姬以求天易訣救活過來,亦極可能會設法尋找盂缽救她,若他真的那樣做的話,就正好中了我的圈套……」

  大皇官斗然插嘴:「因為你要一舉三得,你要:殘殺白喃珏,重奪皇姬,還有,要把盂缽弄到手。」

  皇徒道:「不錯。神皇宮的門下盡皆知道盂缽就在雷峰塔下,可是礙於此處是禁地,更知道這裡滿布奪命機關,故迄今皆不敢妄動。以我霸天魔劫的威力,當然未必須要懼怕這些機關,不過既然可以有人為我代勞,當然最好不過……」

  大皇官亦道:「嗯,所以理想的計劃本應是這樣的,就由白喃珏先去破這些機關,我們才去坐收漁人之利,從他這個未必足以與你抗衡的移體手中把盂缽搶過來……」

  皇徒嘿嘿答道:「只要我盂缽到手,不單可以一擊殺掉白喃珏,更可把她救活過來再占有她,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此後都不須要再聽從皇的命令,霸天魔劫加上超級武器盂缽,可能已比皇的實力過之而無不及……」

  大皇官忽然又道:「可惜,白喃珏似乎並不是一個多情種子,他仍未前來……」

  皇徒笑,邪笑:「但這又何干?他本是我想安排進去破壞塔下機關的棋子,然而如今不是已有三個人代替他先去了?相信他們已開始在爭逐……」

  「你真的有把握適才那三人能夠破壞雷峰塔的機關?」大皇官狐疑地問。

  皇徒道:「在後的兩個紫衣人我不敢肯定;不過那個長發的小子身手非凡,況且適才我遠遠窺視他,已不期然感到他有一股像白喃珏那樣獨特不凡的潛能,我的眼光絕不會錯,這長發小子一定可破下面所有機關……」

  大皇官道:「他當然和白喃珏一樣獨特不凡了,因為據我探知,他正是當年白喃珏的三師弟,也是當今帝天盟帝九天的第三弟子——古雲!五年來他每次出動,從未有一次失手!」

  「嘿嘿,原來帝天盟也有奪盂缽之心?想不到已為一代梟雄的帝九天,還如此有野心?」皇徒訕笑。

  大皇官道:「人,得了一又會想二,得了嬌妻又想名利,得了名利又要權勢,得了權勢更想稱王一世,野心是沒有止境的……」

  皇徒又反常地狂笑:「嘿嘿!正如我如今的野心,就是要奪得盂缽擊殺白喃珏,再行橫刀奪愛;最後,我要擊敗皇,成為真正無敵的——皇!」

  他說著斜腺大皇官一眼,叮囑:「古雲那小子想必已開始破關了,我如今也跟著下去監視,好像他一發現盂缽便即橫手搶奪。大皇官,你就好好守在這裡,若白喃珏真的出現的話,你便想辦法給我攔阻他,免得他也一起下來阻我大事,節外生枝,知道沒有?」

  皇徒說話時儼如主人向僕人下令,大皇官其實極不服氣,惟早知與此狂人一起無異與虎謀皮;而且他命其在這兒看守,分明是不想他下來分一杯羹,這種心態大皇官怎會不明?不過礙於皇徒比他強上不知多少倍,只好被逼點頭。

  皇徒囑咐一切後,立即從身躍下地底,一面窮追而去,一面狂笑道:

  「古雲啊!我皇徒跟著你來了!多謝你給我為尋找盂缽開路,也多謝你將要給老子的——」

  「腦漿!哈哈……」

  帶著恐怖而殘忍的笑聲,皇徒終於在大皇官的眼前冉冉消失,消失在地底無邊的幽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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