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遷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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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安全屋內。

  伊蒙規規矩矩地畫好冥想圖,再盤坐於其中,開始冥想。

  他今天復盤了一下午,發現了幾個不符合羊皮紙規定的細節,雖然不能保證這一次就成功,但他能肯定比上一次更為正確。

  他收攏心神,閉目冥想,依舊心想著一片無底的深淵,將自己投入其中。

  時間緩緩流逝。

  忽然間,他感覺到意識昏沉,如置深海,他克制住心中的狂喜,任由意識不斷墜落。

  他的五覺仿若被蒙上一層牛皮,變得愈發鈍化發鏽,他所熟知的那個世界離他越來越遠。

  『這個應該就是所謂的第六覺了吧?』

  他感覺自己多出了一雙」眼睛,開始能「看見」一些無法用現有概念描述的「聲音」,他甚至連它們是否具有「存在」這一概念都表示懷疑。

  一切都變得愈發地陌生……

  直至他觸碰到一層「膜」,驟然間,他就被拉回現實。

  「這種感覺……真奇妙!」

  他楞住半響,才緩緩回過神來,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

  「那層膜,應該就是所謂的界膜了。」

  「只要能穿過它,就能進階通覺了。」

  他稍作休息,再次嘗試。

  如此嘗試數次。

  每一次都是一接觸到那層界膜,就被立刻拉回現實,無一例外。

  心情無比煩躁的他深吸了口氣,看了眼天空,這才發覺天已經亮了。

  「糟了,行李還沒收拾!」

  他暗罵一聲,連忙開始收拾起行李。

  約莫半小時後,伊蒙拖著行李到中央廣場,此時廣場上已經有好幾家車隊在等候了。

  原本就不怎麼大的中央廣場此刻更顯擁擠。

  伊蒙對比著他們車廂上的紋章,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亞馬商會的車隊。

  他們的紋章太過於奇特,以至於伊蒙看過一眼,就能記下。

  伊蒙拖著行李又瞧了眼,他們的紋章是黃底綠邊,位於中央的是插著三條腿的人頭。

  那個人頭估計是他們商會創始人的頭像。

  「您就是萊莎小姐提到的那個伊蒙吧?」

  「這邊請。」

  車隊旁的一個小伙子見伊蒙徑直走來,上下打量著他,然後接過他手中的行李。

  對於伊蒙那滿臉的異色,早已見怪不怪。

  小伙子瞥了眼紋章,隨口解釋起來。

  「中間的人頭是本商會的創始人,三條腿分別象徵著誠信、果敢、謹慎,帶著商會在幾十年間不斷發展……」

  說話期間,手腳也沒停下,幫他把行李提上馬車車廂,隨後話鋒一轉。

  「這位客人,本次路途總價一枚標準金幣,需要預先交付8枚銀幣的定金。」

  ……

  ……

  ……

  臨近傍晚,慘澹的夕陽半掛於地平線之上,將半掩的雲層染得血紅,剛下完雨的天空呈現出淡濛濛的紫紅色。

  十幾輛馬車自山路盡頭緩緩駛來,或並行、或一前一後地行駛著,早已是老熟人的車夫們嬉笑怒罵、插科打諢著。

  持續了數日的涓涓細雨讓這山間小路變得泥濘難行,一路上顛簸不停,讓馬車內的眾人苦不堪言,只能苦苦忍受。

  在車隊的末尾,一節車廂內。

  窗簾被盡數拉上,略顯昏暗逼仄的空間裡滿是朽木腐爛的霉味。

  伊蒙盤坐在木製地板,他緊閉雙目,近似十七八歲的面貌上滿是肅穆,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死寂的意味,而在他單薄的身軀下是一道道詭異的紋路。

  無論車身再怎般搖晃,都無法讓他甦醒。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睜開雙目。

  「誒……」

  他嘆了口氣,又一次失敗了。

  每當他接觸到那層界膜,就會立刻被拉回現實,現如今,他也知道原因出在哪裡了。

  原因就是他的五覺封閉得不夠徹底,導致即將進入不可視界時被排斥了。


  要知道,自從登上車隊以來,已經過了四天時間。

  這段時間內,他可以說是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在發覺冥想可以恢復精神後,更是直接替代掉睡眠。

  可即便這樣,他也毫無進展。

  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天賦不夠?

  才會這般艱難?

  但是因為沒有參照物,即便是這樣一個問題,他也無法得到答案。

  「嗷嗚……」

  悠揚且響亮的長嚎驟然響起,一下子吸引了伊蒙的注意力,也讓車隊驟然一靜。

  以他多年放牧的經驗來看,應該是灰狼的叫聲,而且離這裡很近,應該在一百多米開外。

  他拉開窗簾,朝外邊四處張望著,在他前方的幾輛馬車也如出一轍地掀開窗簾,緊張兮兮地觀察著。

  此時臨近傍晚,光線暗淡,很難看清遠處。

  不過這也說明狼群暫時沒有把他們當做獵物。

  狼在狩獵時通常會儘量保持安靜,確保隱蔽性,以便更好地接近獵物並成功捕獲。它們通常會在狩獵成功、分享食物、宣示領地時才發出長嚎。

  伊蒙看了眼車廂角落處的一團淺棕色堆積物。

  那是乾燥的雄狼糞便,在上車前,車隊領頭人就特意吩咐過不要故意丟棄。

  它所散發的氣味,一定程度可以驅趕狼群。

  原本略顯嘈雜的車隊,經此一遭變得安靜了許多。

  伊蒙無聊地眺望著遠處,也不知何時才到抵達目的地。

  他思緒發散著,忽然想起金毛那群人,時隔這麼多天都沒能找上門,要麼是還沒找到兇手,要麼就是沒有跟蹤手段。

  無論哪種可能性,都意味著他暫時安全了。

  他收回心神,瞳孔開始聚焦。

  就這麼朝左側瞥了一眼。

  猛然間,他屏住了呼吸,手腳發麻。

  在山林陰影里,他隱隱看到一雙紅色的眸子在盯著他,看不出什麼情緒,但也足夠讓毛骨悚然。

  他希望那只是動物的眼睛,但他不記得,有什麼動物的眼睛紅得這般恐怖、近乎滲血。

  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看,依舊沒有消失。

  馬車緩緩移動,那雙眸子也在轉動著視角,牢牢盯著他。

  直到那雙眸子徹底消失在後面,他才驚覺後背已經滿是冷汗,他抿著嘴拉下窗簾。

  他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

  忽地想起羊皮紙上的某句話。

  『當你開始接觸不可視界時,請謹記,一切不可能發生之事都將皆有可能發生。』

  他心中默念著那句話。

  他知道,像過去幾十年那般平靜的生活估計是再也無法復刻了。

  在這樣的氛圍中又行進了幾十分鐘,天已然徹底暗了下來,領頭人開始下令停行,準備紮營過夜。

  伊蒙也下了車,去幫忙紮營、砍柴,車隊裡的廚子則燒起鍋,為眾人準備晚餐。

  約莫三十分鐘後,帳篷都搭好了。

  除了幾個廚子和學徒,眾人三三兩兩地圍在篝火閒聊著。

  半米高的篝火堆發出細微的「噼里啪啦」聲,溫馨的橘光照在伊蒙那平靜的臉上,森黑的眸子倒映著搖曳的火光,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在復盤冥想時出現的謬誤之處,這對他來說已然是常態,現如今的他,不是在冥想,就是在準備冥想的路上。

  他不知道得多久才能突破通覺,野路子出家的他只能多花時間磨,或許,他也可以通過加入一些術士組織,來提升自己?

  至少能幫自己找准方向,少花點時間去試錯。

  他思索著這個可能性。

  「嗯?」

  眼前忽然一暗,伊蒙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擋在他眼前是一片偉岸,他後仰些許,才看清來者。

  是幾日前在酒館裡遇到那名青年女性。

  「萊莎姐,怎麼了?」伊蒙看著她自來熟地坐在身旁,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聊聊天嗎?」


  她嘻嘻一笑,從背後抽出一個棕木小盒子,上面的圖標讓他相當眼熟,赫然是他幾十年前賣出的飛行棋。

  「嘿嘿,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伊蒙啞然失笑,識趣地搖了搖頭。

  「這個叫做飛行棋,簡而言之,就是誰的棋子先抵達終點,誰就贏了。」

  接下來,她開始詳細地介紹規則,包括擲骰子、移動規則、終點等,伊蒙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他估計晚飯得等個半小時才能好,便也耐下性子,來陪萊莎玩幾局。

  飛行棋雖然比較簡單且重運氣,但還是有些技巧的,除了第一局被萊莎贏了,接下來的幾局都被伊蒙給拿下了。

  「這怎麼可能?!」萊莎一臉不敢置信地質問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

  從她小時候,在父親手裡拿到這副棋以來,她就沒輸過幾局,像今天這樣的大慘敗還是第一次。

  「運氣…運氣而已。」

  「怎麼可能!你是不是之前就玩過,想誆我是吧?」萊莎對伊蒙投以十分懷疑的目光。

  「怎麼可能呀,真的只是運氣好而已。」

  伊蒙打了個哈哈,看到前面幾個人已經準備去吃飯了,連忙轉移話題道。

  「啊,原來晚飯已經好了呀!」

  「萊莎姐,咱們還是先去吃飯吧,去晚了我怕咱們估計就吃不飽了。」

  萊莎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只因車隊裡的人,在吃飯這件事上是完全不會謙讓的。

  吃不飽,你只能怪自己吃得慢。

  今天的晚餐是野菌燴飯以及燉牛肉湯。

  牛肉經過長時間的慢燉,肉質鮮嫩多汁,湯汁濃郁醇厚,而野菌則為燴飯帶來濃郁的風味,米飯還吸收了野菌的香味和湯汁,讓人回味無窮。

  即便是伊蒙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這廚子是真高手。

  但吃沒一會兒,他就忽然蹙起眉頭來。

  打了一碗燉牛肉湯後,便作罷了。

  草草解決晚飯,他準備回自己的帳篷。

  「怎麼了?不合你胃口嘛?」

  一旁的萊莎有些奇怪地詢問道。

  「不,只是身體有些不適而已。」

  「我回去躺會兒就行了。」伊蒙扯出笑容,向她解釋道,只是說話期間視線餘光總是飄向別處。

  萊莎疑惑地、轉頭看向那地方,那裡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噢,這樣啊……」

  「那等會兒,要不要再來把飛行棋?」

  「明天吧。」伊蒙擺了擺手,轉身離去前,又瞥了一眼那個地方,漆黑的半空中懸著一雙血色的眸子,正靜靜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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