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守株待兔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仲懷就一點都不擔心?」

  寬敞幽靜的屋子裡,裊裊白煙升騰而起,兩個少年相對而坐,桌上擺著幾樣素淨的點心。

  長柏看著對面面色仍有幾分蒼白的顧廷燁,沉默了許久之後開口打破了屋裡的平靜。

  「但盡人事,且聽天命!」顧廷燁一臉淡然的道:「事已至此,再糾結其他已是無用。」

  自從答應了岳峰之後,顧廷燁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唯一出乎他預料的,是他外祖白老太爺的突然離世,不過白老太爺的病情本就十分嚴重,顧廷燁此行已經做好了為白老太爺送終的準備,是以雖然傷心,但卻並沒有感到太意外。

  相反,因著自己的突然失蹤,讓外祖跟著擔心了好些天,直至最後一刻,也沒能聽到他安然無恙的消息,倒是讓顧廷燁感到深深的自責。

  「我看一開始二郎好像並不打算答應父親,可後來怎麼又突然改了主意?」長柏好奇的看著顧廷燁問道。

  顧廷燁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通判說得對,白氏族人明知我身份,卻還敢刺殺,若說單單只為白家家業也就罷了,若是東京城裡,有人許諾了這些白氏族人什麼好處……」

  說道此處,顧廷燁的目光已經變得危險起來,眼中滿是冰冷,分明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卻要承受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長柏神色一凜,心中也不禁生出感慨,世家大族之中,類似這般蠅營狗苟,互相算計,彼此針對陷害的事情屢見不鮮,便是他們盛家也不例外。

  「唉!」長柏嘆了口氣,念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面對長柏的感慨,顧廷燁心中也是一片戚然,他一個半大少年,在東京城裡能有什麼仇人,就算有,誰又敢冒著得罪寧遠侯府的後果,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想來想去,顧廷燁能夠想到的,也只有顧家中人,可整個顧家細算下來,希望讓他早點死的就那麼幾個,可每每想到這些,顧廷燁心中都不免生出幾分悲戚,又有幾分不敢相信。

  畢竟此時的顧廷燁,還只是個半大少年,而不是劇中後來那位幾經磨難,歷盡千帆,看透一切的顧侯爺。

  四目相對,二人盡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和心酸,不約而同的露出苦笑。

  ······

  時間一晃而逝,轉瞬就到了晚上,夜深人靜,萬籟俱靜,白家大宅之中,仍舊籠罩在一片燈火之中,白日裡族人們幫著尋來了和尚道士,為逝去的白老太爺誦經禮佛,超度往生,靈堂之中,僧道分列兩邊,盡皆十分用心。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雖然有點俗,可世上能夠免俗之人,卻寥寥無幾,至少此刻在白老太爺靈堂之上,為白老太爺誦念往生經文的僧道皆不在此列。

  一身孝衣,腰纏麻繩的顧廷燁跪在靈堂之上,周遭一眾白氏族人倒的倒,散的散,偌大一個靈堂,只剩下零星幾人。

  「公子,吃點東西歇一歇吧,你都跪了一整天了。」常嬤嬤端著一碗剛做好的餛飩麵過來,餛飩是素的,面也頗為寡淡,如今這時候,吃食自然是越簡單越素淨越好,顧廷燁重傷未愈,卻還是在靈堂上跪了一整日,看的常嬤嬤心疼不已。

  「多謝嬤嬤。」顧廷燁皺著眉頭,忍著腹部的疼痛勉力站起身來,坐到一旁,吃著常嬤嬤親自煮好的餛飩麵,周遭的下人們大多都回去睡了,只剩下七八個負責守夜的,還在堅持。

  守靈這種事本就十分講究,在白家這種剛發家不過數十年的暴發戶里更是講究。

  顧廷燁端著餛飩麵剛吃不過片刻,耳朵就不由自主的顫了顫,吃東西的動作也為之一頓,旋即下意識的扭頭朝著門外趕去,在顧二的注視之下,院內昏暗的燈火映照之下,幾個黑衣蒙面,手持兵刃的殺手漸漸露出身形。

  一個身形壯碩,手持流行雙錘,一個身形瘦高,拿著一對短刀,另有拿著各式長短刀兵的殺手,朝著靈堂包圍而來,原本負責巡邏的下人們已然不見了蹤影。

  顧二眸光微閃,踉蹌著後退幾步,高聲道:「什麼人派你們來的?」

  「他們給多少錢,我出雙倍。」

  「我是東京寧遠侯顧家二郎,你們若是殺了我,自己也難逃罪責,若是朝廷追究下來,你們的九族也要受到牽連,何不就此收手,我另有厚禮奉上······」

  這一刻,顧二宛若演技附體,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大求生欲,對著周遭一眾圍將過來的殺手們朗聲說道。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顧廷燁此刻就是想要利用這些殺手們貪財的本性。

  可惜的是,這群襲殺顧廷燁的殺手,為的可不僅僅只是眼把錢能夠到手的錢財,還有白家那日進斗金的龐大產業鏈。

  鹽、鐵、茶、酒,這四樣之中,除卻茶之外,其餘三樣,皆是朝廷重點管控的對象,尤其是鹽,乃是天下最暴利的行業之一,白家在白老太爺手中,不過歷經短短數十年,便積累了數百萬兩銀子的財富,白家的家業,和那每年十數萬兩銀子的財路,如何不叫人動心。

  如果有10%的利潤,資本就能到處被使用,如果有20%的利潤,資本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資本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能踐踏人世間的一切法律,要是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絞首的危險。

  而白家的產業和白家在鹽路上每年能夠獲得的利潤,又何止300%。

  「殺的就是你!」

  一手持單刀的黑衣蒙面人厲聲喝道:「殺!」

  話音剛落,十餘個殺手便不約而同的殺向靈堂之中的正披麻戴孝的顧廷燁。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顧廷燁沒有絲毫猶豫,一個箭步沖至旁邊,抄起一把太師椅,就朝著幾個殺手砸了過去,扔飛椅子的同時,自己也迅速朝捎間衝去,可扔出的椅子只有一把,能夠制止的也只有自前院用來的幾個殺手,自後院圍將而來的幾個殺手,卻是已經提著兵刃,殺到了近前。

  顧廷燁本身武藝不俗,畢竟是整個顧家之中,唯一一個得了顧候親傳的子弟,一身武藝早已有了火候,只是受限於年齡,身體尚未完全長成,氣力不足,而顧家所傳武道,皆是沙場武藝,熬練氣血,打磨體魄,乃是外功之屬,而外功本身就是最吃年齡和身體的。

  年輕力壯時,便是功力最強的時候,一旦過了壯年,氣血開始衰弱,筋骨也隨之衰減,武功自然也隨之下降,武林中常說的拳怕少壯便是這個道理。

  顧廷燁如今不過半大少年,氣血體魄盡皆還在成長之中,尚未臻至頂峰,又受了重傷,行動受限,面對這些來勢洶洶的殺手,一時之間,也只有招架躲閃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追!」

  「今日定要宰了他。」

  殺手們當即便朝著捎間追擊而去,那手持雙刀的瘦高漢子速度最快,瞬間就到了門口,可才剛剛跨過拱門,步入捎間,一道璀璨的劍光一閃而過,那瘦高漢子便定立當場,好似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動也不動。

  兩個手持單刀的殺手緊隨其後追擊而至,還沒等他們看清屋內的情形,兩道劍光再度刺將出來,宛若夜空中一閃而逝的電蛇,二人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同樣呆立當場。

  餘下七八個涌至門口的殺手,總算看清了屋內的情形,只見一身著玄衣的清濯中年手持長劍,染血的劍尖斜指著地面,而最先衝進捎間內的三個殺手,已然先後倒下。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玄衣中年已然再度動了,腳下猛然一踏,人已如離弦之箭般飛射而出,只見劍光如水般潑灑而出,將門口的數名殺手悉數籠罩,劍速之快,竟然連肉眼都難以捕捉,不過瞬息之間,便又是數人倒地,餘下幾個殺手紛紛面露驚駭之色,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幕,正欲轉身離去,可那迅捷璀璨的劍光,卻沒有給他們離去的機會。

  只見人影閃過,劍光掠空,伴隨著兵刃砸落地面,數名殺手已然悉數倒地,不是手筋、腳筋被挑斷,就是腋下、大腿中劍,哀嚎聲此起彼伏,充斥在整個靈堂四周。

  白家的下人們聽到動靜,紛紛提著棍棒菜刀趕來支援。

  顧廷燁看著場中那如神似魔一樣的身影,腦海之中,還在迴蕩著方才那迅捷凌厲,驚為天人的劍法,心中震撼莫名。

  白家的下人們才剛剛圍將過來,幾隊早已埋伏在白家周遭的兵丁也隨之沖入白家之內,將地上的一眾被重傷倒地,暫時失去戰力的殺手用麻繩鐵鏈綁縛起來。

  「多謝通判救命之恩。」顧廷燁來到持劍的中年人身前,躬身拱手,恭敬的道,顧二從未如此欽佩過一個人,尤其還是因為一個人高強的劍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二郎是聰明人,多的話就不用我說了吧?」岳峰目光灼灼的看著顧廷燁。

  顧廷燁臉上露出苦笑,無奈的道:「我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是他們自己不珍惜,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讓家規再大,也大不過國法。」

  岳峰提劍而立,看著顧廷燁道:「成大事者,最忌扭扭捏捏,瞻前顧後。」


  「多謝通判提醒。」

  「白老太爺的後事,二郎盡心操辦便是,我讓長柏留下幫你,若有需要,儘管開口。」

  「多謝通判。」

  岳峰微微頷首,衝著白老爺子的棺槨拱手一禮,提劍大步流星的出了靈堂,一聲令下,門外的兵丁分作兩隊,一隊押著一眾殺手離開了白家,另一隊則分散在靈堂四周,防止殺手捲土重來。

  夜深人靜,街上早已是靜悄悄一片,更夫的梆子聲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在空曠寂靜的大街之上傳出去老遠。

  可一座頗為寬敞的宅院之內,卻一直未能停止喧囂。

  「現在怎麼辦?」

  數十人齊聚一堂,有老有少,年紀最輕的,不過十五六歲,而年長的,鬚髮皆已發白。

  「還能怎麼辦,這事兒已經鬧到衙門裡了,剛才那些個兵丁押著那群殺手從宅子裡出來,你們又不是沒有看到。」

  「顧二那廝呢?死了沒?」

  「要是死了,我們還聚在這裡幹什麼?」說話之人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方才問話的那人,此話一出,屋內原本還有些嘈雜的交頭接耳之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盡皆匯聚到了幾個領頭的身上。

  一鬚髮皆白的老者看著一三十多歲模樣,唇上留著一綹鬍鬚的中年人道:「大郎,一直都是你領頭,現在你給拿個主意。」

  隨著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的目光,也悉數匯聚到了那中年人身上。

  「叔公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事是我一個人做下的?」中年人卻不慌不忙,目光掃過眾人,沉聲說道:「這件事是咱們大傢伙一塊兒乾的,我要是出了事兒,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你們誰能跑掉?」

  眾人這才想起了顧廷燁的身份。

  「大郎,東京那邊怎麼說?」

  「哼!」白大郎眸光閃爍著,冷哼一聲,道:「東京?咱們要是刺殺成功,東京那邊或許還會出手把這事兒給壓下去,可如今刺殺失敗,這事兒跟人家又有什麼關係,說到底,主使刺殺那小子的是我們。」

  就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他們就算想要攀咬也不知道該攀咬什麼人。

  「那可怎生是好,若是那些刺客把咱們供出去,咱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一個有些怕事的老者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顫抖的道。

  「怕什麼!那些殺手的妻兒老小都在我們手裡,他們敢說一個字嗎?」白大郎卻黑沉著臉,強忍著怒意道。

  一眾白氏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站了出來:「大郎,眼下咱們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幹耗著吧?」

  白大郎目光閃爍著道:「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臉都已經撕破了,叔公不會還以為那小子跟咱們之間還有緩和的餘地吧?」

  「大哥說得對,如今不是他死,就是咱們亡。」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