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海港城，不斷進攻
雄踞於近海的一塊塊巨大的岩石，如一個個古老的守護者，矗立於洶湧水面數十米之上，平靜地守候在海灘邊。海浪翻滾著捲入巨量朝向太平洋的中空岩石，從海浪中伸出的鋸齒狀岩層訴說著無人傾聽的古老故事，掩映著廣闊海岸線的茂密森林中躍動著條條如自然精靈般的溪流。一座座燈塔宛如一顆顆居於斷崖上的明珠，在花草樹木的粗用下，俯瞰著一望無際的太平洋。站在海堤上眺望，偶爾能看到遠在天地交界處，體型龐大的長鬚鯨躍出水面，在海面上舞動、旋轉。八月份的俄勒岡州，正值盛夏退場前最後的狂歡，動物遷徙，植被更替。列車駛過狹長而壯美的海岸線，車的一邊能看到太平洋的徐徐波濤，另一邊，有時能看到鐵杉、冷杉和雪松林，有時能看到充滿原始、野性美的怪石荒原，有時能看到寧靜迷人的海濱鄉村，也偶爾可以看到遠處山間如鬼斧神工的巨大瀑布。早班列車經過了海港城，從火車站，走出來了一個身高有大約210公分、皮膚黝黑、穿著一身灰色運動服的大個子年輕人。他兩隻手各拉著一個大得誇張的行李箱，背後掛著一個幾乎和他上半身一樣長的運動背包。他用那雙小眼睛環視四周，臉上是一副稍顯迷茫的表情。
這裡剛下過雨，路面上還有坑坑窪窪的積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一層耀眼的光暈。他左顧右盼了沒一會兒，馬路對面就出現了那個他等待著的身影。
那是一個比他皮膚稍白，身型比他還高大的傢伙。
「呦，肯尼！」關天義向剛出車站、正站在路邊不知所措的安昊源招手喊道。
「天義哥！」安昊源開心地笑了。
兩人用力地握住對方的手，肩膀相碰。關天義拍著這位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學弟的後背，興奮道：「可算給你盼來了。」
他主動拉過安昊源左手邊更大的行李箱，給安昊源嚇了一大跳。「我來吧，哥！」他受寵若驚地叫道，並試圖把箱子搶回來。但…關天義的手勁大到他拉了一下沒拉動。
「別跟我客氣。一人一個，公平合理。」關天義笑了笑，「你住哪？我幫你搬過去。」
安昊源住的地方是距離聖托里尼公寓不遠的一棟出租的小別墅。房子不大，一共兩層樓——一樓是客廳、儲物間、廚房和衛生間，二樓是臥室、書房、陽台和一間寬敞的浴室。廚房有一扇玻璃門，外面是一間小院子，房主還非常適宜地配備了燒烤架。儘管整個房子的空間對於這兩個身高超過兩米一的「巨人」來說有些狹窄，但總的來說還是應有盡有。關天義參觀著安昊源的「棲身之所」，心裡默默感嘆著這小子不愧是俱樂部送出來的，有資金支持就是好。
安昊源自己悶頭整理著行李，把大堆大堆的日用品擺到房屋的各個角落，並將包括休閒裝、正裝、運動服、戶外裝等各式衣物塞滿了一整個大衣櫃。一旁幫他拆快遞的關天義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這小子是逃難來的，跟他一比，自己過得簡直像原始人。
打掃好房間後兩人嘻嘻哈哈地做了頓豐盛但風格怪異的晚餐：美式的調味料，中式的做法，比如義大利醋、橄欖油和美式醬油燒出的鱈魚，用頓珠方法做出來的火雞腿，番茄炒蛋是用大個硬番茄和白黃雞蛋做出來的，沒買到菜花和干辣椒只好用辣椒粉和西藍花做的乾鍋，還有拿黃油炒出來的各種蔬菜，說中餐不中餐說西餐又不西餐的一頓飯兩個沒心沒肺的大男孩居然吃的還挺開心。
「哥，什麼時候開始訓練？」飯桌上，哪怕嘴裡塞滿了食物，一想到自己關心的事安昊源還是忍不住問道。
「季前訓練下周一開始。」關天義咬下一大塊火雞腿，「咱們學校這個季前訓練算是一個銜接，讓新生適應一下球隊的訓練強度，也讓老生保持狀態。」
「我可是等不及要猛練了。」安昊源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先熟悉下環境吧你還是…這兩天好好休息，然後你需要的話我帶你轉轉學校，給你介紹一下平時學習在哪比較好，資料上哪找，怎麼列印東西，還有你們大課小課教室都在哪。雖然主要目的是打球，但畢竟咱還是學生…」
「我太需要了哥，我現在跟你混了就。」
安昊源的專業是金融財務，活動範圍基本就在商學院大樓，以及偶有些小課需要在綜合教學樓上。暑假期間教學區幾乎所有的教室和自習室都關閉了，關天義只好帶著他去綜合教學樓帶他簡單參觀了一番，給他演示了一下印表機的用法。午後的海港城雖然氣溫來到了一天中最高的時候，但仍是一種「穿短袖有點冷可穿長袖又太熱」的尷尬程度，而本就很高的空氣濕度因為積水的蒸發又上升了很多。即使是在這裡度過一整個夏天的關天義，也很難說自己適應了這瞬間爬遍全身的濕冷黏稠感。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跨過馬路，躲到了商學院大樓里。
「這不算最糟糕的，冬天還難受——你體驗過下雨的冬天嘛？」關天義望著窗外堆積了厚厚雲層的天空問安昊源。
「冬天下雨是什麼玩意兒？」作為北方人的安昊源瞪大了眼睛。
「沒事兒，你會知道的。」
假期即將結束，教職工人員也陸陸續續地返回學校為新的學年做準備，咖啡店的生意比起前兩個月火熱了些。一個中午加下午她做的咖啡快趕上月底最後三天的總和了。送走一位提前來學校準備開題的副教授，她正擦著咖啡機，背後就傳來了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瓮聲瓮氣還有些呆滯的聲音。
「這兒有家咖啡廳，價格比外面便宜。每天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開門，還有充電插座。你要是自習來這兒也可以。」
秦欣盤好頭髮，一回頭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今天這個大個子身邊跟著一個和他幾乎一樣高的中國人面孔。平時她見到關天義總有種見到一堵會動的牆的感覺，今天這種感覺翻了個倍。
「午好…」關天義向她打了個招呼，轉過頭向安昊源介紹道，「這位是你商院的學姐。假期在這兒打工呢。這學校她可比我熟多了。」
「哦，學姐好！」安昊源趕忙行了個禮。
「愛卿快平身！」秦欣讓他這相聲演員上台似的鞠躬逗笑了，上下打量起這個外形粗獷但臉上寫滿羞澀的陌生同學，「老關，這是你弟弟嗎？」
「不是！這是我新隊友。安昊源，大一新生。我帶他熟悉熟悉學校環境，正好來你這兒坐坐。」關天義解釋道。
「我看你倆長得還有點像呢。」秦欣笑道，「喝點什麼，二位？你還冰美式嘍？」
「對，我老樣子，肯尼…」
「我跟你一樣吧哥。」
兩人不光體型相仿，樣貌也的確有點像——小眼睛，細眉毛，高鼻樑，高顴骨。當然區別也是很明顯的，一個黑得接近拉美人，另一個幾乎是白皮膚。
就這樣，在實習的最後兩周，秦欣又收穫了一個穩定的客戶。比起一口一個「老秦」的關天義，這位叫自己「欣姐」，稱自己為「您」的大一學弟可是「規矩」多了，規矩到她有些不習慣。安昊源並非有意為之。除了關天義這位和自己以籃球結緣的老大哥以外，他對絕大多數前輩們拘謹到可以用「恭敬」形容的態度，像刻在潛意識裡一樣。
即使不通過語言，他也會在實際行動中，把這種態度多多少少地表現出來。
比如他第一次參加球隊訓練的時候。
「呦，我們的強力新援來嘍！」剛走進體育館，一個留著壟溝狀髮型的黑人向他走來。那人露齒笑著，向他伸出了手。
「嗨，我叫肯尼。」安昊源拘謹地握了握德安吉洛的手。大個子緊繃的臉和僵硬的動作讓德安吉洛笑出了聲，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展示出黑人運動員特有的帶著些許輕鬆的熱情模樣：「我叫亨利，亨利.德安吉洛，海港城大學的科懷.倫納德！我相信我們會合得來，沒人和亨利.德安吉洛合不來。」
安昊源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尷尬地簡直想找個角落縮起來。
「呦，別緊張，夥計。你是喬納森的朋友不是嗎？喬納森的兄弟就是我們的兄弟。」德安吉洛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他拐向球場，「在這裡別太見外，尤其是在訓練場上。有什麼想說的話，就喊出來。我們都會聽。」
「新朋友？」兩人不遠處的三分線外，一個身高介於德安吉洛和安昊源之間的白皮膚大個子頭也不轉地問道。他雙腳點地而起，以將雙臂高架到腦後的姿勢投出一記三分球。籃球砸在籃板上，乾脆利落地落入籃筐。球進的瞬間大個子轉過身來——那是一張面無表情的方臉，高鼻樑，黑色短捲髮，兩隻眼睛的外眼角向下微垂，給人一種他有些困的感覺。「這位是哈克利.馬爾科姆，」德安吉洛向他介紹，「如果他有空位記得傳球給他。他就是海港城的凱文.樂福。」
「我叫肯尼。」安昊源急忙向對方自我介紹。
馬爾科姆的視線快速地掃過安昊源全身，機械似地對著這個瘦高得像大蜘蛛的新人說：「聽說你是來接杜克的班？你最好別讓大伙兒失望。」
「別這麼刻薄，馬爾科姆。」德安吉洛皺了皺眉。
馬爾科姆的表情僵硬了許久，就在安昊源眼神躲開的瞬間，他突然露出了笑容：「好了，杜克是杜克，你是你。我開玩笑的，只要記著看到我空了傳我，你就是兄弟。」
在幾人說話時，海港城的其他隊員也都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場邊的新隊友。「他和喬納森誰高？」威廉姆森指著緊張到雙手不知道放哪只好背在身後的安昊源。
替補內線諾埃爾邊撿球邊緊盯著安昊源的一舉一動，說：「我覺得他和羅伯特（身高）相當。但他和羅伯特的風格一點都不像。」
「你跟他打過？」威廉姆森挑起眉毛。
諾埃爾嘆了口氣：「沒有。直覺。」
兩人身後，今年海港城招募來的新人後衛德昂泰.海克斯輕哼了一聲，並在距離三分線兩步遠的地方甩出一記空心入網的三分球。
「嘿，假期過得怎麼樣，小伙子們？」
霍金斯教練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關天義和已經榮升為球隊隊長的萊爾斯跟在教練身後走進了籃球場。教練沒有說什麼，他只是走上了場地，所有人就自覺地朝他聚攏。安昊源跟在德安吉洛身邊，站到了隊伍的最外圍。
「看你們還都生龍活虎，我也就放心了。」霍金斯教練滿意地點了點頭，引起隊員們一陣笑，「過去的一年你們經歷了很多，克服了許多困難，取得了不俗的進步，獲得了很多成就。但是新賽季的比賽會更加激烈：其他對手們都有所補強，而媒體對我們期望頗高。我們的處境應該會相當不錯。杜克、羅伯特和邁爾斯雖然離開了，但我們也比去年更加團結。新的學年你們要爭取一個好的開始，並高歌猛進，等到明年的』瘋狂三月』，告訴全美國你們所有人都為這一刻做足了準備，好嗎？」
「明白，教練！」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新隊員，年輕的』美洲獅』。」教練忽然把目光投向了隊伍的末尾。所有球員齊刷刷地讓開了道路，看向了安昊源。被這麼多隊友注視著，他忽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還是關天義悄悄用口型告訴他：說點什麼。
簡單整理調整一番，整理了思路，安昊源挺起胸膛，聲音洪亮地向隊友和教練說道：「大家好，我叫肯尼，肯尼.安。很榮幸和大家一起打球。新賽季我會不遺餘力，為了贏球，為了BCU。」
「為了BCU！」這簡短而擲地有聲的話語讓大多數隊員點頭表示贊同，很多人舉起了手，和他一起喊道。安昊源把頭微微轉向遠處的關天義，關天義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第一次季前訓練主要以恢復體能為主。海港城大學的訓練強度果然如關天義所說的那般激烈，各種高強度無氧、有氧結合，強調對抗和實戰性的項目比起他之前待過的任何隊伍——不論是青訓隊還是預科——要激烈數倍。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一個半小時的訓練課結束後，他已經雙手扶膝，而其他隊員卻基本上都氣定神閒的。和自己同為中國人的關天義雖然臉和胳膊都已經紅得像個蘋果，但似乎大氣都沒喘幾下。
接下來是隊內的分組對抗賽。關天義、海克斯、麥肯諾爾、諾埃爾和從二隊提上來的前鋒伯伊德.洛克分在A隊；德安吉洛、馬爾科姆、格蘭德.利斯頓、瑞安.貝德以及安昊源被分在B隊；C隊則是威廉姆森帶著包括布雷格等新賽季仍擔任替補的老生。
十分鐘後，A隊和C隊決出了勝者：整體實力占優的A隊雖然在中間一段時間裡打得凌亂，但憑著更出色的防守用反擊戰奪回優勢並一路擴大比分，以18-11的比分取得了10分鐘對抗賽的勝利。
接下來就是安昊源所在的B隊登場，並且，在開場沒多久他就完成了第一次觸球。
原本他想蹲在底線處讓老生們先打，自己找機會接球投籃就行了，可控球後衛利斯頓一過半場就示意他提到45度，然後立刻把球傳給了他。幾位老生默契地拉開了空間，打算讓這位新人進行一次單打。
面對諾埃爾的防守，安昊源試探步調動對方的防守重心，可對方並沒有失位。
關天義站在他身後，一邊盯著徘徊在底線的馬爾科姆一邊隨時準備回收籃下。安昊源連續體前變向運球後突然起步從中線突破。罰球線附近的海克斯朝中間踏出半步，安昊源立即收球將球傳給了右側45度的馬爾科姆。
德安吉洛「唉」了一聲，可馬上做好了接球的準備。馬爾科姆果然大幅度轉移給右側底角的德安吉洛，後者假投後迅速突破。關天義從另一側忽然殺出，高高躍起揮舞長臂，干擾了德安吉洛的跳投。諾埃爾用後背扛住安昊源，摘下籃板。
前幾分鐘裡安昊源一直在給老生們傳球，然後在防守端主動領防同為大一新生的海克斯。這名196公分高的四星高中生展現出了極強的侵略性，第一球就飈進超遠三分，可安昊源迅速轉變了防守策略——他與海克斯保持半臂距離，確保能干擾對方視線的同時暗示他突破。海克斯果然選擇突入內線，可這名身高近7尺的大傢伙移動起來卻像前鋒一般迅捷，並始終用身高臂展遮住了他的進攻路線。接下來的三個回合，海克斯三次進攻只有一次投球碰到籃筐，另外兩次甚至連出手機會都沒有。
場邊的霍金斯教練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防，肯尼！」德安吉洛向他大喊著以示鼓勵，「打（戰術）牛角側！」
利斯頓將球傳給安昊源後向底線奔去。海港城的一個經典戰術是後衛（通常是萊爾斯）接球後溜底線向另一側外線空切，內線做好掩護後，站在弧頂的球員將球傳給後衛直接出手投籃。馬爾科姆為利斯頓掩護後往底線外拆帶走防守人，安昊源眼疾手快，精確無誤地將球送到了利斯頓手中，後者甚至無需調整直接三分出手命中。
「好傳，肯尼！」他朝這位傳球精準的大個子叫道。
聽著隊友的呼聲，安昊源心裡的包袱一點點卸了下來。越打越興奮的他拍著手大喊起來：「防守！」
劇烈的比賽節奏中，攻防的變化瞬息之間。A隊打出雙掩護：諾埃爾給關天義做無球掩護後往對側底線遊走，後者上提至四十五度再給海克斯做掩護。短暫而迅速的兩次擋拆逼得B隊只能換防——關天義突然背住安昊源，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把他擠向籃下。海克斯果斷傳球，關天義立刻施展他苦練一學年加一個假期的背身單打。肌肉碰撞之中，關天義從左側低位強殺至中路，縱使安昊源努力紮起馬步生推硬扛，他還是來到了自己的點位，一肩膀頂在安昊源胸口扛開一步的空間，半轉身勾射出手。安昊源已經反應過來，伸手對關天義干擾，可籃球還是從他的指尖划過。關天義的動作機械而看起來不協調，但拋出的球就是能穩穩落進籃筐。
「好球，大塊頭！」麥肯諾爾叫道。
安昊源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就在這時，貝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呦，肯尼。沒關係，好防守。」
比賽打到9分半鐘，雙方打成了14平。關天義在低位接球被包夾分給外線的麥肯諾爾三分球不中，德安吉洛和馬爾科姆兩個人扛著關天義不讓他搶到籃板球，但是諾艾爾橫空跳出，單手輕輕一點將球補進筐中！沒有任何遲疑，安昊源立刻到底線把球大力甩給馬上奔過半場的利斯頓，結果差點被洛肯斷掉。驚心動魄拿穩球的利斯頓示意其他人不要著急，自己慢慢運球等待所有人落位。
還有15秒…
馬爾科姆弧頂拿球，貝德走底線接德安吉洛掩護來到四十五度接球準備出手。可換防過來的諾埃爾甚是積極地上提防守不給他任何出手三分的機會。貝德無奈之下左手突破用速度甩開諾埃爾半個身位，關天義立即回收籃下準備護筐。突然，貝德將球從兩名內線中間的空檔傳出——空切至籃下的安昊源拿到了球！
沒有任何猶豫，他馬上雙腳站定準備起跳扣籃。
但是，關天義迅速轉過身，橫在了他和籃筐之間。還有5秒。
「終結，肯尼！」德安吉洛急得大喊。
可安昊源並沒有出手，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把球甩向弧頂。
馬爾科姆接到球，見海克斯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沒有任何猶豫三分球抬手就扔。
籃球划過一道幾乎達到了60度的超高弧線，打板入筐。
「退防！」安昊源沒有和其他幾人一樣慶祝剛才的進球，而是拼命飛奔向己方半場，一掌切掉了諾埃爾傳向洛肯的長傳球。比賽結束，B隊獲勝。
「精彩的傳球，肯尼！」馬爾科姆一把摟住安昊源的脖子，對著他大喊道。
安昊源的臉上，終於浮出了一絲笑容：「有空位就傳馬爾科姆。」
一切看起來都步入了正軌。
只不過，高興之餘，德安吉洛和貝德還是叫住了他。
「誒，肯尼，有機會的話自己多打打。」貝德小聲對他說。
「嘿，新人，有的時候你得學會自私一點。至少有兩次你可以出手，但是你把球傳給我們了。」德安吉洛一改剛才嘻嘻哈哈的模樣，忽然變了副嚴肅的面孔，「不要害怕和他們對抗。這是訓練賽，在正式比賽里你得讓你的對手害怕，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惹的，明白嗎？」
馬爾科姆也表示了贊同，叮囑起安昊源：「肯尼，下一場我們會給你拉開空間。喬納森可是跟我們說你什麼位置都能打，那就把你的技巧展示給我們看。」
「…好，我來攻幾個球。」
「這才像話！」
第一天的訓練就在對抗賽中結束了。第二輪打C隊的比賽里安昊源嘗試了一個三分和一個中投，可因為手感有些發緊都沒能命中，但其他幾人還是一個勁兒地讓他繼續打。終於，他以一個後撤回拉中投打開了局面，並在後面打進了一次搶斷後的快攻上籃和一次接球長兩分跳投。再下一場重新面對A隊時因為體力問題所有人的手感都有所下滑，不過他貢獻了這次訓練中最精彩的場面之一：他在右側呼叫擋拆換來了關天義，面對自己的「大哥」一個急加速往中路突破假意攻筐，緊接著一個大幅度變向，二次加速往底線再突，對抗後收球轉身後仰舉手準備跳投。關天義馬上調整步伐上步防守，然而安昊源就像一隻泥鰍一樣貼著關天義上下步鑽了過去，抹開一個身位沿底線起跳送出了一個左手低手挑籃！球順滑地遛上籃筐，掉進網窩！
就連霍金斯教練也為這球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而場上的安昊源，也舉起了攥緊的拳頭。
大學籃球，終歸也只是籃球。沒什麼好緊張的。
這裡剛下過雨，路面上還有坑坑窪窪的積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一層耀眼的光暈。他左顧右盼了沒一會兒，馬路對面就出現了那個他等待著的身影。
那是一個比他皮膚稍白，身型比他還高大的傢伙。
「呦，肯尼！」關天義向剛出車站、正站在路邊不知所措的安昊源招手喊道。
「天義哥！」安昊源開心地笑了。
兩人用力地握住對方的手，肩膀相碰。關天義拍著這位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學弟的後背，興奮道：「可算給你盼來了。」
他主動拉過安昊源左手邊更大的行李箱，給安昊源嚇了一大跳。「我來吧，哥！」他受寵若驚地叫道，並試圖把箱子搶回來。但…關天義的手勁大到他拉了一下沒拉動。
「別跟我客氣。一人一個，公平合理。」關天義笑了笑，「你住哪？我幫你搬過去。」
安昊源住的地方是距離聖托里尼公寓不遠的一棟出租的小別墅。房子不大，一共兩層樓——一樓是客廳、儲物間、廚房和衛生間，二樓是臥室、書房、陽台和一間寬敞的浴室。廚房有一扇玻璃門，外面是一間小院子，房主還非常適宜地配備了燒烤架。儘管整個房子的空間對於這兩個身高超過兩米一的「巨人」來說有些狹窄，但總的來說還是應有盡有。關天義參觀著安昊源的「棲身之所」，心裡默默感嘆著這小子不愧是俱樂部送出來的，有資金支持就是好。
安昊源自己悶頭整理著行李，把大堆大堆的日用品擺到房屋的各個角落，並將包括休閒裝、正裝、運動服、戶外裝等各式衣物塞滿了一整個大衣櫃。一旁幫他拆快遞的關天義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這小子是逃難來的，跟他一比，自己過得簡直像原始人。
打掃好房間後兩人嘻嘻哈哈地做了頓豐盛但風格怪異的晚餐：美式的調味料，中式的做法，比如義大利醋、橄欖油和美式醬油燒出的鱈魚，用頓珠方法做出來的火雞腿，番茄炒蛋是用大個硬番茄和白黃雞蛋做出來的，沒買到菜花和干辣椒只好用辣椒粉和西藍花做的乾鍋，還有拿黃油炒出來的各種蔬菜，說中餐不中餐說西餐又不西餐的一頓飯兩個沒心沒肺的大男孩居然吃的還挺開心。
「哥，什麼時候開始訓練？」飯桌上，哪怕嘴裡塞滿了食物，一想到自己關心的事安昊源還是忍不住問道。
「季前訓練下周一開始。」關天義咬下一大塊火雞腿，「咱們學校這個季前訓練算是一個銜接，讓新生適應一下球隊的訓練強度，也讓老生保持狀態。」
「我可是等不及要猛練了。」安昊源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先熟悉下環境吧你還是…這兩天好好休息，然後你需要的話我帶你轉轉學校，給你介紹一下平時學習在哪比較好，資料上哪找，怎麼列印東西，還有你們大課小課教室都在哪。雖然主要目的是打球，但畢竟咱還是學生…」
「我太需要了哥，我現在跟你混了就。」
安昊源的專業是金融財務，活動範圍基本就在商學院大樓，以及偶有些小課需要在綜合教學樓上。暑假期間教學區幾乎所有的教室和自習室都關閉了，關天義只好帶著他去綜合教學樓帶他簡單參觀了一番，給他演示了一下印表機的用法。午後的海港城雖然氣溫來到了一天中最高的時候，但仍是一種「穿短袖有點冷可穿長袖又太熱」的尷尬程度，而本就很高的空氣濕度因為積水的蒸發又上升了很多。即使是在這裡度過一整個夏天的關天義，也很難說自己適應了這瞬間爬遍全身的濕冷黏稠感。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跨過馬路，躲到了商學院大樓里。
「這不算最糟糕的，冬天還難受——你體驗過下雨的冬天嘛？」關天義望著窗外堆積了厚厚雲層的天空問安昊源。
「冬天下雨是什麼玩意兒？」作為北方人的安昊源瞪大了眼睛。
「沒事兒，你會知道的。」
假期即將結束，教職工人員也陸陸續續地返回學校為新的學年做準備，咖啡店的生意比起前兩個月火熱了些。一個中午加下午她做的咖啡快趕上月底最後三天的總和了。送走一位提前來學校準備開題的副教授，她正擦著咖啡機，背後就傳來了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瓮聲瓮氣還有些呆滯的聲音。
「這兒有家咖啡廳，價格比外面便宜。每天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開門，還有充電插座。你要是自習來這兒也可以。」
秦欣盤好頭髮，一回頭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今天這個大個子身邊跟著一個和他幾乎一樣高的中國人面孔。平時她見到關天義總有種見到一堵會動的牆的感覺，今天這種感覺翻了個倍。
「午好…」關天義向她打了個招呼，轉過頭向安昊源介紹道，「這位是你商院的學姐。假期在這兒打工呢。這學校她可比我熟多了。」
「哦，學姐好！」安昊源趕忙行了個禮。
「愛卿快平身！」秦欣讓他這相聲演員上台似的鞠躬逗笑了，上下打量起這個外形粗獷但臉上寫滿羞澀的陌生同學，「老關，這是你弟弟嗎？」
「不是！這是我新隊友。安昊源，大一新生。我帶他熟悉熟悉學校環境，正好來你這兒坐坐。」關天義解釋道。
「我看你倆長得還有點像呢。」秦欣笑道，「喝點什麼，二位？你還冰美式嘍？」
「對，我老樣子，肯尼…」
「我跟你一樣吧哥。」
兩人不光體型相仿，樣貌也的確有點像——小眼睛，細眉毛，高鼻樑，高顴骨。當然區別也是很明顯的，一個黑得接近拉美人，另一個幾乎是白皮膚。
就這樣，在實習的最後兩周，秦欣又收穫了一個穩定的客戶。比起一口一個「老秦」的關天義，這位叫自己「欣姐」，稱自己為「您」的大一學弟可是「規矩」多了，規矩到她有些不習慣。安昊源並非有意為之。除了關天義這位和自己以籃球結緣的老大哥以外，他對絕大多數前輩們拘謹到可以用「恭敬」形容的態度，像刻在潛意識裡一樣。
即使不通過語言，他也會在實際行動中，把這種態度多多少少地表現出來。
比如他第一次參加球隊訓練的時候。
「呦，我們的強力新援來嘍！」剛走進體育館，一個留著壟溝狀髮型的黑人向他走來。那人露齒笑著，向他伸出了手。
「嗨，我叫肯尼。」安昊源拘謹地握了握德安吉洛的手。大個子緊繃的臉和僵硬的動作讓德安吉洛笑出了聲，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展示出黑人運動員特有的帶著些許輕鬆的熱情模樣：「我叫亨利，亨利.德安吉洛，海港城大學的科懷.倫納德！我相信我們會合得來，沒人和亨利.德安吉洛合不來。」
安昊源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尷尬地簡直想找個角落縮起來。
「呦，別緊張，夥計。你是喬納森的朋友不是嗎？喬納森的兄弟就是我們的兄弟。」德安吉洛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他拐向球場，「在這裡別太見外，尤其是在訓練場上。有什麼想說的話，就喊出來。我們都會聽。」
「新朋友？」兩人不遠處的三分線外，一個身高介於德安吉洛和安昊源之間的白皮膚大個子頭也不轉地問道。他雙腳點地而起，以將雙臂高架到腦後的姿勢投出一記三分球。籃球砸在籃板上，乾脆利落地落入籃筐。球進的瞬間大個子轉過身來——那是一張面無表情的方臉，高鼻樑，黑色短捲髮，兩隻眼睛的外眼角向下微垂，給人一種他有些困的感覺。「這位是哈克利.馬爾科姆，」德安吉洛向他介紹，「如果他有空位記得傳球給他。他就是海港城的凱文.樂福。」
「我叫肯尼。」安昊源急忙向對方自我介紹。
馬爾科姆的視線快速地掃過安昊源全身，機械似地對著這個瘦高得像大蜘蛛的新人說：「聽說你是來接杜克的班？你最好別讓大伙兒失望。」
「別這麼刻薄，馬爾科姆。」德安吉洛皺了皺眉。
馬爾科姆的表情僵硬了許久，就在安昊源眼神躲開的瞬間，他突然露出了笑容：「好了，杜克是杜克，你是你。我開玩笑的，只要記著看到我空了傳我，你就是兄弟。」
在幾人說話時，海港城的其他隊員也都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場邊的新隊友。「他和喬納森誰高？」威廉姆森指著緊張到雙手不知道放哪只好背在身後的安昊源。
替補內線諾埃爾邊撿球邊緊盯著安昊源的一舉一動，說：「我覺得他和羅伯特（身高）相當。但他和羅伯特的風格一點都不像。」
「你跟他打過？」威廉姆森挑起眉毛。
諾埃爾嘆了口氣：「沒有。直覺。」
兩人身後，今年海港城招募來的新人後衛德昂泰.海克斯輕哼了一聲，並在距離三分線兩步遠的地方甩出一記空心入網的三分球。
「嘿，假期過得怎麼樣，小伙子們？」
霍金斯教練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關天義和已經榮升為球隊隊長的萊爾斯跟在教練身後走進了籃球場。教練沒有說什麼，他只是走上了場地，所有人就自覺地朝他聚攏。安昊源跟在德安吉洛身邊，站到了隊伍的最外圍。
「看你們還都生龍活虎，我也就放心了。」霍金斯教練滿意地點了點頭，引起隊員們一陣笑，「過去的一年你們經歷了很多，克服了許多困難，取得了不俗的進步，獲得了很多成就。但是新賽季的比賽會更加激烈：其他對手們都有所補強，而媒體對我們期望頗高。我們的處境應該會相當不錯。杜克、羅伯特和邁爾斯雖然離開了，但我們也比去年更加團結。新的學年你們要爭取一個好的開始，並高歌猛進，等到明年的』瘋狂三月』，告訴全美國你們所有人都為這一刻做足了準備，好嗎？」
「明白，教練！」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新隊員，年輕的』美洲獅』。」教練忽然把目光投向了隊伍的末尾。所有球員齊刷刷地讓開了道路，看向了安昊源。被這麼多隊友注視著，他忽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還是關天義悄悄用口型告訴他：說點什麼。
簡單整理調整一番，整理了思路，安昊源挺起胸膛，聲音洪亮地向隊友和教練說道：「大家好，我叫肯尼，肯尼.安。很榮幸和大家一起打球。新賽季我會不遺餘力，為了贏球，為了BCU。」
「為了BCU！」這簡短而擲地有聲的話語讓大多數隊員點頭表示贊同，很多人舉起了手，和他一起喊道。安昊源把頭微微轉向遠處的關天義，關天義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第一次季前訓練主要以恢復體能為主。海港城大學的訓練強度果然如關天義所說的那般激烈，各種高強度無氧、有氧結合，強調對抗和實戰性的項目比起他之前待過的任何隊伍——不論是青訓隊還是預科——要激烈數倍。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一個半小時的訓練課結束後，他已經雙手扶膝，而其他隊員卻基本上都氣定神閒的。和自己同為中國人的關天義雖然臉和胳膊都已經紅得像個蘋果，但似乎大氣都沒喘幾下。
接下來是隊內的分組對抗賽。關天義、海克斯、麥肯諾爾、諾埃爾和從二隊提上來的前鋒伯伊德.洛克分在A隊；德安吉洛、馬爾科姆、格蘭德.利斯頓、瑞安.貝德以及安昊源被分在B隊；C隊則是威廉姆森帶著包括布雷格等新賽季仍擔任替補的老生。
十分鐘後，A隊和C隊決出了勝者：整體實力占優的A隊雖然在中間一段時間裡打得凌亂，但憑著更出色的防守用反擊戰奪回優勢並一路擴大比分，以18-11的比分取得了10分鐘對抗賽的勝利。
接下來就是安昊源所在的B隊登場，並且，在開場沒多久他就完成了第一次觸球。
原本他想蹲在底線處讓老生們先打，自己找機會接球投籃就行了，可控球後衛利斯頓一過半場就示意他提到45度，然後立刻把球傳給了他。幾位老生默契地拉開了空間，打算讓這位新人進行一次單打。
面對諾埃爾的防守，安昊源試探步調動對方的防守重心，可對方並沒有失位。
關天義站在他身後，一邊盯著徘徊在底線的馬爾科姆一邊隨時準備回收籃下。安昊源連續體前變向運球後突然起步從中線突破。罰球線附近的海克斯朝中間踏出半步，安昊源立即收球將球傳給了右側45度的馬爾科姆。
德安吉洛「唉」了一聲，可馬上做好了接球的準備。馬爾科姆果然大幅度轉移給右側底角的德安吉洛，後者假投後迅速突破。關天義從另一側忽然殺出，高高躍起揮舞長臂，干擾了德安吉洛的跳投。諾埃爾用後背扛住安昊源，摘下籃板。
前幾分鐘裡安昊源一直在給老生們傳球，然後在防守端主動領防同為大一新生的海克斯。這名196公分高的四星高中生展現出了極強的侵略性，第一球就飈進超遠三分，可安昊源迅速轉變了防守策略——他與海克斯保持半臂距離，確保能干擾對方視線的同時暗示他突破。海克斯果然選擇突入內線，可這名身高近7尺的大傢伙移動起來卻像前鋒一般迅捷，並始終用身高臂展遮住了他的進攻路線。接下來的三個回合，海克斯三次進攻只有一次投球碰到籃筐，另外兩次甚至連出手機會都沒有。
場邊的霍金斯教練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防，肯尼！」德安吉洛向他大喊著以示鼓勵，「打（戰術）牛角側！」
利斯頓將球傳給安昊源後向底線奔去。海港城的一個經典戰術是後衛（通常是萊爾斯）接球後溜底線向另一側外線空切，內線做好掩護後，站在弧頂的球員將球傳給後衛直接出手投籃。馬爾科姆為利斯頓掩護後往底線外拆帶走防守人，安昊源眼疾手快，精確無誤地將球送到了利斯頓手中，後者甚至無需調整直接三分出手命中。
「好傳，肯尼！」他朝這位傳球精準的大個子叫道。
聽著隊友的呼聲，安昊源心裡的包袱一點點卸了下來。越打越興奮的他拍著手大喊起來：「防守！」
劇烈的比賽節奏中，攻防的變化瞬息之間。A隊打出雙掩護：諾埃爾給關天義做無球掩護後往對側底線遊走，後者上提至四十五度再給海克斯做掩護。短暫而迅速的兩次擋拆逼得B隊只能換防——關天義突然背住安昊源，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把他擠向籃下。海克斯果斷傳球，關天義立刻施展他苦練一學年加一個假期的背身單打。肌肉碰撞之中，關天義從左側低位強殺至中路，縱使安昊源努力紮起馬步生推硬扛，他還是來到了自己的點位，一肩膀頂在安昊源胸口扛開一步的空間，半轉身勾射出手。安昊源已經反應過來，伸手對關天義干擾，可籃球還是從他的指尖划過。關天義的動作機械而看起來不協調，但拋出的球就是能穩穩落進籃筐。
「好球，大塊頭！」麥肯諾爾叫道。
安昊源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就在這時，貝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呦，肯尼。沒關係，好防守。」
比賽打到9分半鐘，雙方打成了14平。關天義在低位接球被包夾分給外線的麥肯諾爾三分球不中，德安吉洛和馬爾科姆兩個人扛著關天義不讓他搶到籃板球，但是諾艾爾橫空跳出，單手輕輕一點將球補進筐中！沒有任何遲疑，安昊源立刻到底線把球大力甩給馬上奔過半場的利斯頓，結果差點被洛肯斷掉。驚心動魄拿穩球的利斯頓示意其他人不要著急，自己慢慢運球等待所有人落位。
還有15秒…
馬爾科姆弧頂拿球，貝德走底線接德安吉洛掩護來到四十五度接球準備出手。可換防過來的諾埃爾甚是積極地上提防守不給他任何出手三分的機會。貝德無奈之下左手突破用速度甩開諾埃爾半個身位，關天義立即回收籃下準備護筐。突然，貝德將球從兩名內線中間的空檔傳出——空切至籃下的安昊源拿到了球！
沒有任何猶豫，他馬上雙腳站定準備起跳扣籃。
但是，關天義迅速轉過身，橫在了他和籃筐之間。還有5秒。
「終結，肯尼！」德安吉洛急得大喊。
可安昊源並沒有出手，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把球甩向弧頂。
馬爾科姆接到球，見海克斯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沒有任何猶豫三分球抬手就扔。
籃球划過一道幾乎達到了60度的超高弧線，打板入筐。
「退防！」安昊源沒有和其他幾人一樣慶祝剛才的進球，而是拼命飛奔向己方半場，一掌切掉了諾埃爾傳向洛肯的長傳球。比賽結束，B隊獲勝。
「精彩的傳球，肯尼！」馬爾科姆一把摟住安昊源的脖子，對著他大喊道。
安昊源的臉上，終於浮出了一絲笑容：「有空位就傳馬爾科姆。」
一切看起來都步入了正軌。
只不過，高興之餘，德安吉洛和貝德還是叫住了他。
「誒，肯尼，有機會的話自己多打打。」貝德小聲對他說。
「嘿，新人，有的時候你得學會自私一點。至少有兩次你可以出手，但是你把球傳給我們了。」德安吉洛一改剛才嘻嘻哈哈的模樣，忽然變了副嚴肅的面孔，「不要害怕和他們對抗。這是訓練賽，在正式比賽里你得讓你的對手害怕，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惹的，明白嗎？」
馬爾科姆也表示了贊同，叮囑起安昊源：「肯尼，下一場我們會給你拉開空間。喬納森可是跟我們說你什麼位置都能打，那就把你的技巧展示給我們看。」
「…好，我來攻幾個球。」
「這才像話！」
第一天的訓練就在對抗賽中結束了。第二輪打C隊的比賽里安昊源嘗試了一個三分和一個中投，可因為手感有些發緊都沒能命中，但其他幾人還是一個勁兒地讓他繼續打。終於，他以一個後撤回拉中投打開了局面，並在後面打進了一次搶斷後的快攻上籃和一次接球長兩分跳投。再下一場重新面對A隊時因為體力問題所有人的手感都有所下滑，不過他貢獻了這次訓練中最精彩的場面之一：他在右側呼叫擋拆換來了關天義，面對自己的「大哥」一個急加速往中路突破假意攻筐，緊接著一個大幅度變向，二次加速往底線再突，對抗後收球轉身後仰舉手準備跳投。關天義馬上調整步伐上步防守，然而安昊源就像一隻泥鰍一樣貼著關天義上下步鑽了過去，抹開一個身位沿底線起跳送出了一個左手低手挑籃！球順滑地遛上籃筐，掉進網窩！
就連霍金斯教練也為這球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而場上的安昊源，也舉起了攥緊的拳頭。
大學籃球，終歸也只是籃球。沒什麼好緊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