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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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在衛校培訓了半年的全科醫學,愛德機構請來的美國的醫生給他們授課,父親有很多關於他們培訓的照片,外教坐在書桌前和父親他們這些「大學生」交流醫學的,還有父親正兒八經穿白大褂的照片,還有他們的全體師生的照片,那時的父親顯得神采奕奕,仿佛沉寂了好久好久終於找到了人生導向一樣。看見了人生的指路明燈。那時的父親一定有很遠大很遠大的抱負。這些在父親的日記里都有提及。

  父親是從上高中就開始寫日記,周記還有詩歌的,他有一箱屬於他自己那個年代的那種塑料皮製可脫卸的筆記本,我翻開看過,足足有二十本,每一本密密麻麻寫著他在高中學生時代的近況,寫著那個雖疾苦卻又飽含精神食糧的那個年代的風尚。後來他高中畢業,早就脫離組織不念書了,可是他仍然不間斷的寫作,他把生活繁雜的瑣事一件件記錄下來,用自己的筆墨將它們寫在一張張紙上面。仿佛這樣時光也不會溜走,歲月也不會更替一樣。我曾偷偷翻開過那些筆記本無數次,從小學開始,我看見父親明顯的將寫作傾向轉移到了我和妹妹身上。「今天女兒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不理想,玩心不改,我買的練習冊都沒有做完」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說句實話我從小挺怕父親的,他很嚴厲。我從上學到初二,我的學習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也是一直參與的,他規定我每天只有半小時玩耍時間,他把很大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能夠成才,我也考過班級第二,年級第三,可是最終我還是讓他失望了,我的「失敗」對他的影響很深以至於後面妹妹上學他都沒有過多參與,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懷疑是他的教學方法有問題。上次和媽媽視頻,媽媽說我小時候時說「你小時候很優秀的,你父親是對你寄予了厚望,誰知道你後面也不好好學,讓你父親連你妹妹都不願意教了。你也曾經是個那麼聽話的好孩子啊」。

  最近幾年回家,我都不敢翻父親的筆記了,我怕上面寫的是「兒不成器,到現在也沒穩定工作還動不動想辭職創業」這類的話。今年奶奶去世我回家奔喪,無意間翻開了父親在奶奶去世之前寫的日記。「最近天氣倒春寒,也不知女兒遠在他鄉是否添衣加褲,距離太遠,我也關注不到。母親身體大不如前,我買了羊肉給她熬湯喝,母親越發憔悴。母親已臥病在床。給兒女說也是徒增煩惱,不說家中諸多事宜也不知如何解決,還是尊重她們意願,想來就來。妻子最近累壞了,忙裡忙外全靠她一人照料,我深知她的苦楚,但也無能為力,只希望母親早些好起來。」我不知道父親是在何種心情和情境下寫出來的這段話,但是我看出來了他的無奈,他對生老病死的無奈,還有對鞭長莫及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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