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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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星空還是那麼璀璨,陸北坐在火堆旁,一個人拿著鉛筆在筆記本上記錄這場小到不起眼的戰鬥。

  這本筆記本還是團長馮志剛和陸北交換的,上面的余頁已經不多,幾乎寫滿炮兵的技術重點,而且來回被人翻閱,這幾乎就是課本。

  屯子裡出現打著火把的隊伍,在壯勞力幾乎都被送進礦場充當勞工後,老弱婦孺充當起支撐家庭的重擔。

  一個木盆出現在陸北眼前,挑著木桶的是一位十幾歲的女孩,彎著腰從木桶中舀出滾燙熱水,眼巴巴看著陸北。

  「我不渴。」陸北拿起腰間的鋁製水壺搖了搖。

  「家裡沒糧食能支持隊伍了,泡個腳去去寒。」

  對方稚嫩的童聲和明亮清澈的眼眸幾乎讓陸北破防,他現在就想提著槍跟日軍干一仗,作為一名軍人,誰能拒絕保衛這樣的人民。

  這是最好的燃劑,讓戰士們有無窮動力去戰鬥。

  解開鞋帶,將自己的大腳從軍靴中抽出來,那股味道讓女孩不由地扭過頭去,陸北久違的羞紅臉,一個勁兒的揉搓腳指頭。

  很快,另一股更為兇猛的臭味撲面而來,比東北老酸菜還帶勁兒,扭頭一看,呂三思把腳也放進木盆里,眯著眼享受起來。

  「你腳真臭,看把人家小姑娘熏得。」

  呂三思開始栽贓嫁禍。

  「好好好,我腳臭,你腳香。」陸北不屑於爭辯。

  那名小姑娘捂著嘴吃吃偷笑。

  直至後世,這片土地的人民依然以『家家有抗聯,戶戶是堡壘』而自豪,日軍稱這片土地已經『地皮紅透三尺,非刀火所能除盡』。

  隊伍中的家屬開始尋找自己的孩子,生者抱頭痛哭,死者無言躺在地下,父母親友只能看著孤寂的土包,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泡完腳的陸北坐在火堆旁,在寫完戰鬥總結後,開始捯飭張威山送給他的白朗寧手槍,越擦越愛不釋手,一旁的呂三思都流出哈喇絲。

  「給我使幾天唄?」

  陸北翻了個白眼:「去你大爺的,有本事找日本人要去,跟我這裡打什麼土豪。」

  「德行,我還不稀罕呢。」

  「酸了,比顧大姐泡的酸白菜還酸。」

  一番閒來無事的捉弄打笑,眾人躺在火堆旁入眠,周圍的山林野地里,哨兵持槍警戒著。

  月光灑下,將哨兵的影子拉的極長。

  ······

  翌日。

  隊伍啟程離開,臨走時,十幾名半大的孩子在家人親友的目送中參軍。

  日軍將他們的兄長、父親抓走,欺辱他們的姐妹母親,奪走他們的土地和家園,於是乎,抗聯又多了十幾名意志堅定的戰士。

  同行之中還有一群身穿偽軍軍服的人,他們是劉侉子屯的偽軍大隊,被俘後經過思想教育,有三十幾人選擇當場加入抗聯。

  陸北牽著馱馬走在山間小道上,嘴裡哼著歌兒,身後背著一袋子玉米面,每一位抗聯戰士都需要背糧食和物資,包括軍長也不例外。

  「我們都是神槍手,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我們都是飛行軍,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那密密的樹林裡······」

  以前不知,如今陸北徹底體會每一句歌詞中的分量。

  走著走著,陸北越發覺得不對勁,呂三思正在跟衛生員伍敏並肩走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

  「咳咳咳!」

  陸北不合時宜的說:「你倆走不走,不走讓讓。」

  愕然回頭,伍敏看了眼小步跑開,留下一臉沒趣的呂三思狠狠瞪著陸北。

  沒管呂三思那雙電燈泡,陸北撓著頭,回去找生活委員剃個頭,不然都成虱子窩了。

  陸北腳步輕快,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高興,他得到組織的信任,那是完完全全的信任,沒有比這個更讓他高興的事了。

  回去的路上,陸北就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嘴角總是不自覺微微上翹。

  經過幾個晝夜行軍,第六軍各部於湯旺河畔分散,第三團回到上河子溝的密營,當帶著滿載而來的繳獲戰利品歸來後,留守的戰士和軍屬歡呼雀躍。

  回到密營後的第二天,在呂三思的催促之下,炮兵隊又開始緊鑼密鼓的訓練工作。


  在河灘邊。

  炮兵隊的戰士們重複著乏味枯燥的練習,將陸北那本筆記本翻的飛起,互相討論著在各種戰鬥條件下,應該如何協同作戰。

  當然,更多是完成陸北布置的課題,滾加滾減,算到他們想哭。

  陸北嘴裡叼著一節野草:「我說老張,咱們家底到底有多少,你給個準話。」

  「我?」

  張威山把頭搖成撥浪鼓:「我不知道,找團長吧。」

  「老呂人呢?」

  「一大早就被叫去開會。」

  陸北:「開會,會情人吧。」

  「這不好亂說的。」

  「你不知道老呂跟衛生隊的伍護士關係不錯,這事你知道嗎?」

  張威山聳聳肩:「我以前一直在搞地下工作,跟你一同進的部隊,我哪兒知道老呂以前的事。」

  「怪哉。」

  聊著聊著,婦女會的姐妹們搬來一大堆繳獲而來的衣物開始清洗,為了不打擾到炮兵隊的訓練,隔的遠遠地。

  幾個小鬼不知時務的跑過來,大起膽子湊到已經架設好的迫擊炮前,東看看西問問。

  陸北走過去,往小鬼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腳。

  「找你娘喝奶去。」

  木墩捂著屁股:「他們說你一炮下去,打掉日本人的機槍,老神了。」

  「怎麼滴,不信?」陸北問。

  「咋不信。」

  「那你還問?」

  「能教我嗎?」

  「等你不尿床了再說。」

  聞言,周圍的幾個小鬼笑的合不攏嘴,往事不堪回首的木墩悲憤欲絕,憤憤不平的丟下幾句狠話,讓陸北走著瞧。

  「幾個壞種,皮癢了?」

  隨手從樹上折下一根樹枝,顧大姐快步跑來,一個個屁股上抽了下,趕著這群小鬼離開,以免打擾到炮兵隊訓練。

  這群小鬼都是抗聯隊伍的孩子,偽政府漢奸為了威逼隊伍中的同志投降,抓了他們的家眷,有些地委同志的家眷,後被隊伍解救出來。

  回去肯定是回不去了,現在日本人在各處都在搞集村並點,投奔親戚也不行,沒處去,只能跟著隊伍走。

  晌午時分。

  一幫子人過來,陸北正在檢查炮兵隊挖掘的炮坑,這群前職業農夫當炮兵或許馬馬虎虎,拿起鋤頭挖坑倒是一把好手。

  「小陸,你過來一下。」

  蹲在炮坑邊上,陸北站起身。

  蹲在炮坑裡的炮手熊雲問道:「陸教官,這坑得挖多大?」

  「棺材多大就挖多大。」

  丟下一句話,陸北從腰間摘下土黃色的軍帽戴上,快步跑過去。

  來到馮志剛面前,陸北立正敬禮:「報告團長同志,炮兵隊正在進行掩體訓練,請指示!」

  「好好好。」

  馮志剛指著一旁十幾個人說:「小陸,這是各團的炮兵,都是來向你學習的。」

  「學習?」

  「軍部下了指示,讓各團炮兵隊向你學習,在三團開設戰鬥經驗總結會。」

  聽見這話,陸北差點昏過去。

  沒轍,還得盡心盡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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