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別丟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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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崗煤礦場,那是周圍數個小型煤礦的中心,駐紮有大量日偽軍部隊,也是兩人即將被帶往的地方。

  一如既往跪在卡車上,為了將兩人安全送往鶴崗煤礦,日偽足足派遣十名漢奸礦警,還有四名日軍守備兵一同前往。

  其中一名日軍士兵惡狠狠盯著陸北,稍有不慎便是一巴掌打過去,即使如此陸北也絕不低頭,橫眉冷對。

  陸北身上攜帶的東西太過扎眼,望遠鏡、手錶,怎麼看都是一名相當重要的人物,而且被抓時還在樹上刻字,已經坐穩他抗聯分子的罪名。

  兩人饒有興致看起風景來,陸北是想掩蓋內心對於死亡的恐懼,而呂三思倒像是真的遊山玩水。

  卡車晃晃悠悠在林間的土路行駛,一頭猛虎懶洋洋趴在山腰一塊裸露的大石頭上曬太陽,瞧見汽車的轟鳴聲,站起身低吼。

  「呂哥,老虎。」陸北驚詫的說。

  「多稀奇。」

  「我是南方人,很少見的。」

  陸北咂吧嘴說:「前幾天我在林子裡迷路亂轉,在河邊遇見了它,我和它大眼瞪小眼,估計虎大哥吃飽了,只是看了我兩眼。」

  「放心,中國的老虎不咬中國人,只會咬漢奸日寇。」

  說起這句話時,呂三思目光狠狠瞪向車廂內的幾名漢奸礦警,特別是負責押送的礦警隊副隊長張賢。

  國人對於漢奸的憎恨勝於日寇,這是千百年歷史留給後人的警示,漢奸惡於異族侵略者,異族侵略者易逐,而漢奸永遠永遠殺不完。

  猛虎低吼著,虎嘯聲響徹山林,宣告它對於這片土地的擁有權。

  「砰——!」

  忽然,一聲槍響。

  車廂內,一名日本兵舉著步槍以半蹲式射擊扣動扳機,子彈打在老虎腳下,後者受驚嚇的躲回山林。

  射虎的日軍遺憾的拉起槍栓退下彈殼,但沒有上膛,一旁的幾名日軍正在奚落他,他們將射虎當成一種遊戲。

  張賢握著腰間的駁殼槍盒子,眼神不善戲謔著說:「你什麼意思,說我是漢奸?」

  「難道不是?」

  「呵呵,算了。將死之人我也不願與你們二人多費口舌,我只知道老子吃穿不愁,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你們呢?

  一個當兵的一槍不放丟了東北,完事後悔了,要死要活跑回來;一個愣頭青從南邊跑到東北最遠的地方反日,吃飽了撐的,閒著沒事幹。」

  陸北碰了碰呂三思的胳膊:「呂哥,你別跟他搭話,晦氣。

  「嗬——呸!」

  「對對對,嗬——呸!」

  吐出口水後,那名日本人抬起手掌一巴掌打在陸北臉上,對陸北吐出口水,然後得意洋洋大笑起來。

  緊握拳頭,陸北幾乎將牙齒咬碎。

  汽車沿著鐵路線往前行。

  火車上一車皮一車皮的煤炭即將運往佳木斯,而後轉運至哈爾濱,那裡有大量工廠急需煤炭,用以工業生產和民眾生活,更多是成為侵略這片土地的燃料。鐵路沿線上,七八名孩童提著筐子,正在沿著鐵路線拾撿掉落的煤炭,衣不蔽體、骨瘦如柴,碩大的腹部異常顯眼。

  他們看見汽車,一個個提著筐子追趕,而卡車上的日本兵從腰間帆布袋裡取出配給的糖塊,站在車上向他們拋灑,孩童互相追趕搶奪,赤腳追逐汽車,摔倒後依然高高舉起雙手。

  日本兵得意洋洋笑著,一旁的漢奸礦警舉起大拇指,口中不停讚嘆著對方多麼仁慈善良。

  看見這一幕,陸北和呂三思兩人不禁悲憤,扭過頭去。

  那名日本兵起身,摁住陸北的腦袋,惡趣味的讓他目睹孩童為了一枚糖塊追逐摔倒,甚至大打出手。

  日本兵嘰里呱啦說了很多,似乎是告訴陸北,他們來這裡是為了帶來和平,他們會給孩子們送出配給給自己的為數不多糖塊,質問陸北為什麼要反抗?

  一旁的張賢翻譯著,與陸北所猜想的別無二致。

  而陸北依舊怒目橫視,似乎受到激怒,那名日本兵拿起步槍拉起槍栓上彈,依舊是單膝跪地,而他的目標則是在車後數十米處伸長手,希望再度能得到糖塊的孩童。

  「不要!」

  「我錯了,不要······」


  陸北以一種卑微的姿態向他乞求,得到的結果並不如人意。

  『砰——!』

  一聲槍響過後,車後高高抬起手的撿拾煤炭其中兩名孩童倒地,以穿透力著稱的三八式步槍子彈,在射入一名孩童胸口後穿出,翻滾的子彈帶著骨碎射入另一人頭顱。

  穿透傷的孩子捂著胸口在地上翻滾哭泣,手中仍然攥著那枚日軍配給士兵的糖塊,頭部中彈的孩子躺在地上失去生命,其他幾名孩子隨即做鳥獸散。

  陸北失神地看著這一幕,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命如此廉價,而原因只是因為日軍士兵想讓他屈服。

  糖果,以及子彈——!

  ······

  經過晃晃悠悠的旅程,汽車抵達鶴崗煤礦。

  在後世中,鶴崗這座城市因為房價低廉而聞名全國,成為眾多年輕人心中的歸宿之地,而現在的鶴崗在日寇的統治下,正在哭泣······

  黑色!

  沒入眼帘的幾乎都是黑色,道路是黑色,房子是黑色,樹梢也是黑色,似乎空氣都是黑色,這是後世鶴崗煤礦枯竭後不曾看見的畫面。

  一車又一車的煤炭正在裝卸,一斗又一斗的礦車從礦洞內駛出,日寇不把這裡的煤炭挖掘乾淨,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同樣的還有喪失尊嚴的礦工,跟東河子煤礦一樣,目無希望麻木的在監工的鞭子下勞動,他們已經在日寇的統治下生活數年。他們是被這個腐朽無能的政府所拋棄的,連同這片土地下所蘊藏的礦產。

  現在,陸北徹底明白呂三思所說的,一名抗聯戰士的歷史責任,這份責任重於泰山!

  卡車抵達鶴崗煤礦,得到通知的日軍警備隊和警務所軍官出面,在確認兩人身份後接收,在刺刀和槍口的威逼下,兩人迷茫的站在路邊。

  陸北還未和呂三思告別,兩人便被強行分開,被人強行抓住頸脖塞進一輛警車內,陸北回頭看了眼呂三思。

  呂三思手捧著鐵鏈高呼道:「小陸,精神點,別丟份!

  千萬不要忘記,你是一名光榮的抗聯戰士,要承擔起民族的未來和歷史責任,絕不投降!」

  「絕不投降!」

  被蠻橫押進警車,陸北大喊著回應他。此時此刻,陸北開始回憶起與呂三思的點點滴滴,自己為何會對他如此信任和依賴,一方面因為初來乍到,他是唯一對自己心懷善意的人。

  更多的,大抵是第一次見面時,對方那一聲『同志』,也許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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