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假（四千字）
「既然如此，便去看看如何獲得幫派里的妖獸肉。」
捏了捏拳頭，池玄都當即朝桂月樓外走去。
確認了妖獸肉可以達到提供系統能量的效果後。
池玄都自然是馬上要前往赤蟒幫。
幫派有貢獻可以換妖獸肉，何必再去花錢買。
赤蟒幫，任務堂。
堂內空間雖不狹小，但也沒有那種奢華大氣之感。牆壁有些斑駁，似乎歷經了不少歲月的洗禮。幾張略顯陳舊的木桌隨意地擺放在堂內兩側，桌上堆放著一些略顯凌亂的任務捲軸和記錄冊。
堂中央，一名身著深褐色勁裝的幫眾站在那裡，勁裝的顏色有些暗淡，袖口與領口處那若隱若現的暗紅色絲線繡成的蟒紋圖案，也不那麼鮮艷奪目，只是勉強能看出幫派的標識。幫眾的神色中帶著幾分疲憊與不耐。
池玄都大步邁進任務堂，從懷中掏出自己的身份憑證，遞向那名幫眾，說道：「在下池玄都，特來領幫派任務，還望這位兄弟安排。」
那名幫眾接過身份憑證，隨意地看了一眼，隨後微微抬眸，看著池玄都說道：「現在沒有大客戶下單，幫派暫無合適的任務給你。不過，你可以到前面的教坊司去當護院。」
似乎早就料到池玄都這種年輕人會說什麼，男子面無表情，語氣冷淡地說道：「這是幫派的安排，教坊司那邊正缺人手。你莫要小瞧了這個任務，教坊司魚龍混雜，也需要有實力之人去維持秩序。你且去吧，若有其他合適的任務，自會再安排你。」
這……讓池玄都一個九品武夫跑到教坊司去當保安，這不就是在考驗他的耐力嗎？
教坊司里的小姑娘都是搗蛋鬼，一挑逗，他很難壓得住槍。
而九品武夫一旦破了處男之身，第八境就壓根達不到了。
池玄都可不想在突破極限這一點上為難自己的金手指。
簡直是有點進退兩難了。
吃妖獸肉又不得不為幫派做出貢獻，這個貢獻……
這時候，那些高層八成也是在關注著，這應該有意考驗他有沒有毅力。
於是池玄都只好先試著在教坊司呆上個十天半個月吧。
大不了少動就待在角落。
同時他讓人傳信給人柴春。
大奉京城的內城和外城大不相同，內城有宵禁，外城沒有。
前者因為住的都是一些體面人，為了達官顯貴們的安全，黃昏之后街面上就不能再有人了。
眾所周知，教坊司這玩意兒娛樂性質強，都是在夜裡上班的，這也就意味著去教坊司當保安，可就是必須得留宿了，是出不來的。
……
……
是夜。
教坊司位於永康街。
這條街的寬敞程度讓池玄都每次看都感到震撼。
永康街寬 200米，一塊塊青石板壘成平整的地面，延伸一下視線，房屋鱗次櫛比，10架馬車並排行駛都毫無壓力。
這條街簡直就跟一個廣場的寬度一模一樣。
只能說不愧是京城的主幹道之一。
京城的主幹道修得這麼寬敞是有講究的。
皇帝或重臣貴族出行，一般會有侍衛來提前清場，200米的寬度會讓目前大部分的軍弩、火銃之類的失去用武之地。
那些刺客想藏在兩側的樓房裡放冷箭，這距離也會對他們造成一定的影響。
在一名幫眾的帶領下，池玄都成功在沒有付錢的情況下進入教坊司。
每個小院子都安排了護衛。
那名幫眾帶著池玄都在一間院子外面停下來，院門的匾額上寫著「影梅小閣」。
院門敞開著，兩盞紅艷艷的燈籠懸掛，一株株梅樹枝頭點綴著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
看到那名幫眾帶著池玄都靠近，門房小伙也就是所謂的龜公馬上客氣地拱手，畢竟對方是來幫他忙的。
「這位想必就是幫派安排給我們的保衛吧，看著就很有力氣。」
「沒錯。」那幫眾點頭。
其實帶池玄都來教坊司的幫派，正是那原本看守賭房的童貫寶。
他知道池玄都受重視，自然想要討好池玄都，於是親自帶他過來。
而這些龜公、老鴇其實都對他比較熟悉了，看到是他親自帶來的，自然更加重視。
讓池玄都來到影梅小閣當守衛，也是有一點討好的運作在裡面。
這裡輕鬆。
大多數人自詡文雅，不會鬧事。
這影梅小閣乃是花魁浮香的住所，開桌費都要比外面貴上一倍，要十兩銀子。
教坊司的花魁總共有 12位，根據品、韻、才、色分為四等。
浮香姑娘號稱詩琴雙絕，乃是一等。
每天來她這裡打茶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十天半個月都不會碰到發酒瘋的，只是以防萬一，才需要池玄都這樣的人護衛。
這打茶圍又分為了包場和散客。
而散客時需要護衛，包場的時候其實更加需要護衛，就是怕包場的那人要動手動腳。
他們的花魁講究的是一個格調，隨隨便便讓人摸怎麼賺更多的錢？格調低了價格就下去了，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池玄都剛剛走進來的時候，在場打茶圍的眾人也就是客人看了池玄都一眼。
但是一看池玄都樸素的衣著以及給他帶路的有點熟悉的工作人員，頓時就收回了視線。
還以為是什麼競爭對手來了，沒想到來的是一個看場子的。
池玄都進去之後，童貫寶便離去了。
他給池玄都安排了角落裡的一個小桌子。
坐在那張小桌子邊上，池玄都見花魁姑娘面色含春，眼眸清澈，五官神韻天然。
比池玄都前世看的那些網紅美女不知道要好看多少。
從五官來看，國色天香也稱得上，只不過是花魁，用這個形容詞多少有些不太妥當。
至於性感程度，倒是和前世他看的那些網紅美女賣弄風騷的時候大差不差，都是穿得極其清涼。
只不過她的反差感比較明顯，看著氣質是秀美溫婉，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感覺，可是穿的是半透明的薄紗衣裙，香肩半露，脖頸修長，裹胸就是一匹粉色的薄紗，深深的溝壑若隱若現。
原來是胸有溝壑之人。
怪不得能夠艷壓群芳，當上這十二花魁之一。
池玄都看她那樣子，現在應該就是在這種打茶圍的公子哥裡面當個席糾。
這就涉及到池玄都文科生的所學了。
在唐代的宴飲活動中，有一個獨特的角色叫席糾。
席糾相當於宴飲的組織者和規則執行者。
席糾主要負責維持宴飲的秩序，確保整個活動依禮進行。
同時，席糾還承擔著執行酒令的重要職責。
他們明確酒令規則，監督眾人執行，對違反酒令者給予相應懲罰，比如罰酒。
此外，席糾要善於調節氣氛，根據宴飲氛圍和眾人情緒，靈活調整酒令難度和節奏，讓每個人都能積極參與，盡享歡樂。
唐代文獻中就有關於席糾的記載，如《北里志·天水仙哥》提到「天水仙哥，字絳真，住於南曲中，善談謔，能歌令，常為席糾，寬猛得所」；《北里志·鄭舉舉》中也有「鄭舉舉者，居曲中，亦善令章，嘗與絳真互為席糾」。
此時他們正在輪流說聯語，也就是對對子。
基本上每一個講出對子的人，這花魁姑娘都要吹捧誇讚一番，也不管質量如何，對出來了那就是好，就是有道理，畢竟都是給錢的客戶。
對著對著就到了靠近池玄都邊上的一名身穿月白色長袍、發量有一些稀疏的中年男子身側。
那中年男子舉起酒杯，沉吟了半天都對不出來，最後只好罰酒一杯。
池玄都倒是想對，畢竟是個文科生，這種難度特意設置得比較低的對對子他還是能回答得出來的。
可是他現在是個當護衛的，插嘴這件事是不太妥當的。
花魁娘子笑著，去到下一個人的邊上。
這時候池玄都卻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種熟悉感，這女子怎麼給他一種……想要把她吃了的欲望呢？
就是字面意義的事，是那種饑渴的欲望。
來自於腹部的，不是來自於下肢的。
而與此同時，花魁娘子帶給池玄都除了一股強烈的饑渴感，居然又夾雜著一絲絲讓他感覺惡臭的味道。
這當真是奇怪了。
難不成是這個花魁娘子身上帶著已經變質了的妖獸肉？
這不太可能把？這堂堂花魁娘子怎麼可能連新鮮的妖獸肉都吃不起？
而且看著花魁娘子如此簡單單衣著，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大片雪白的肌膚，哪裡有地方能藏東西？
藏在溝壑里還是埋在後庭之中？
池玄都全然猜不出來。
而很快花魁娘子已經把下一位吹捧得臉上都笑開了花。
像她這種花魁娘子在這裡待了那麼久，一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再加上有一定的文學功底，拍馬屁的水平都是相當的高明。
小院暗香浮動。
一群公子哥文人雅士圍坐於桌前，桌上茶香裊裊，與那梅花之香交織在一起，別有一番韻味。
這時候輪到一位身著錦袍的公子哥，輕搖摺扇，略一思索後，大聲吟出上聯：「小鳥喳喳叫。」
此聯一出，眾人先是一愣，隨後便有人哄堂大笑。
然而，花魁卻面不改色，淺笑盈盈，朱唇輕啟道：「公子此聯妙極。這小鳥喳喳叫，充滿生機活力，讓人仿佛置身於春日的林間。且聽我對下聯，『花兒靜靜開』。」
下一輪有一公子，撓撓頭，略顯羞澀地念道：「白雲天上飄。」
此聯更是簡單得如同孩童之語。
花魁卻依舊溫婉回應：「公子此聯甚佳。白雲天上飄，那畫面多麼悠然自在。我來對個『綠水河中流』。」
公子哥聽後，面露喜色，仿佛得了莫大的誇獎。
接著，另一位公子也不甘示弱，喊道：「太陽當空照。」
眾人鬨笑，這聯簡直如同兒歌。
可花魁依舊不慌不忙，美目流轉，說道：「公子此聯充滿光明與溫暖。太陽當空照，給世間帶來無盡的希望。我對『月亮夜裡明』。」
就這樣，即便公子哥們的對子水平參差不齊，簡單至極，花魁總能以極高的文學素養圓回來。
看的池玄都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這真是有點奇怪了，這一個個的作詩水平怎麼這麼差？
差不多過去了半炷香時間，這花魁娘子挑了在場中算是有點才華的人一同上去。
一名婢女在那說花魁娘子今日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看著一名長得頗為俊俏的公子哥，隨著婢女一起上樓。
池玄都有些實在忍不了了。
這水平也能上去？
他現在很餓，倒是也想一看究竟，看看到底是什麼讓他這麼饑渴。
就在那名公子哥即將從走廊最上頭走進一邊的小屋的時候，池玄都直接站起身，高喝一聲：「且慢。」
往前跨了一步，池玄都直接就開口：「我有一首詞想贈與花魁娘子，不知娘子可願意聽？」
哦？
花魁娘子也被池玄都的舉動吸引到了。
這人不就是一個護衛嗎？還會寫詩詞？
不會是和這些公子哥一樣都是些毫無韻律格調的詩詞，自以為有點水準，來這裡鬧笑話嗎？
但有笑話總比沒笑話有意思。
花魁娘子做了個手勢，讓池玄都念下去，那些公子哥也是全部都露出了玩笑之意。
顯然也是同花魁娘子一般想法，把這個池玄都當成了一個笑話看。
一個護衛讀過什麼書就敢來這裡大放厥詞，要寫一首詩，而且在這時候不是明擺著想要截胡嗎？
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過很可惜，這裡的詩詞之風可能不怎麼盛行，沒有什麼傳世佳作。
池玄都就不一樣，他讀書的時候詩詞不盛行，但盛行過。
佳作如繁星般數不勝數。
他可是背了不少詩詞的。
他自己寫詩歌的能力都要比這些人強，更何況腦海里還有層出不窮的前世名詩詞。
而既然是教坊司，也就是所謂的秦樓楚館，沒有人比柳永更懂怎麼寫這些地方了。
所謂白衣卿相，奉旨填詞，這柳永最後沒人給他安葬，還是那些跟他關係好的青樓女子合資把他和其他的青樓女子埋葬在了一起。
可見此人在青樓中靠著詩詞獲得了多大的青睞。
照池玄都的想法來看，主要是因為這些青樓女子的身份地位本來就卑微，一首好的詩詞讓她們這些卑微的人也能流傳千古，怎麼可能不感到激動？怎麼可能不對那寫詩詞的人萬分青睞。
又是往前走了一步，池玄都昂首挺胸，身子如青松般挺拔。
看不出來一點像一個護衛的樣子，反而像是一個頗有風骨的讀書人。
開口第一句就是：「一生贏得是淒涼。」
這一句話直接就讓眾人感到了差距，尤其是那花魁娘子，身子一顫。
池玄都抬頭看向花魁娘子，繼續沉聲背詩：「追前事、暗心傷。好天良夜，深屏香被。爭忍便相忘。」
「王孫動是經年去，貪迷戀、有何長。萬種千般，把伊情分，顛倒盡猜量。」
………
……
池玄都朗讀完上闋之後，整個小院裡面其實就已經鴉雀無聲，只有一旁的銅盆里，炭火會發出一些極其細微的燃燒聲。
等池玄都將整首詞朗誦完，在場眾人更是面面相覷。
這詩詞之中描寫的怎麼感覺如此的……
他們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在樓上的花魁娘子，已經滿心激動的說不出話了。
一雙好看的眸子盈盈似水，就這樣和池玄都對視。
一生贏得是淒涼，此句起筆奇崛沉痛，七個字高度概括了一種悲劇性的人生，寫的是青樓女子一生的寫照。
她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會這麼懂他們這些風塵女子。
「不可能！這絕對不是他一個小廝寫的出來的！說！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突然，那名被浮香姑娘選中的年輕的國子監學子站起來，指著池玄都的衣服，一臉篤定。
捏了捏拳頭，池玄都當即朝桂月樓外走去。
確認了妖獸肉可以達到提供系統能量的效果後。
池玄都自然是馬上要前往赤蟒幫。
幫派有貢獻可以換妖獸肉，何必再去花錢買。
赤蟒幫，任務堂。
堂內空間雖不狹小，但也沒有那種奢華大氣之感。牆壁有些斑駁，似乎歷經了不少歲月的洗禮。幾張略顯陳舊的木桌隨意地擺放在堂內兩側，桌上堆放著一些略顯凌亂的任務捲軸和記錄冊。
堂中央，一名身著深褐色勁裝的幫眾站在那裡，勁裝的顏色有些暗淡，袖口與領口處那若隱若現的暗紅色絲線繡成的蟒紋圖案，也不那麼鮮艷奪目，只是勉強能看出幫派的標識。幫眾的神色中帶著幾分疲憊與不耐。
池玄都大步邁進任務堂，從懷中掏出自己的身份憑證，遞向那名幫眾，說道：「在下池玄都，特來領幫派任務，還望這位兄弟安排。」
那名幫眾接過身份憑證，隨意地看了一眼，隨後微微抬眸，看著池玄都說道：「現在沒有大客戶下單，幫派暫無合適的任務給你。不過，你可以到前面的教坊司去當護院。」
似乎早就料到池玄都這種年輕人會說什麼，男子面無表情，語氣冷淡地說道：「這是幫派的安排，教坊司那邊正缺人手。你莫要小瞧了這個任務，教坊司魚龍混雜，也需要有實力之人去維持秩序。你且去吧，若有其他合適的任務，自會再安排你。」
這……讓池玄都一個九品武夫跑到教坊司去當保安，這不就是在考驗他的耐力嗎？
教坊司里的小姑娘都是搗蛋鬼，一挑逗，他很難壓得住槍。
而九品武夫一旦破了處男之身，第八境就壓根達不到了。
池玄都可不想在突破極限這一點上為難自己的金手指。
簡直是有點進退兩難了。
吃妖獸肉又不得不為幫派做出貢獻，這個貢獻……
這時候，那些高層八成也是在關注著，這應該有意考驗他有沒有毅力。
於是池玄都只好先試著在教坊司呆上個十天半個月吧。
大不了少動就待在角落。
同時他讓人傳信給人柴春。
大奉京城的內城和外城大不相同，內城有宵禁，外城沒有。
前者因為住的都是一些體面人，為了達官顯貴們的安全，黃昏之后街面上就不能再有人了。
眾所周知，教坊司這玩意兒娛樂性質強，都是在夜裡上班的，這也就意味著去教坊司當保安，可就是必須得留宿了，是出不來的。
……
……
是夜。
教坊司位於永康街。
這條街的寬敞程度讓池玄都每次看都感到震撼。
永康街寬 200米，一塊塊青石板壘成平整的地面，延伸一下視線，房屋鱗次櫛比，10架馬車並排行駛都毫無壓力。
這條街簡直就跟一個廣場的寬度一模一樣。
只能說不愧是京城的主幹道之一。
京城的主幹道修得這麼寬敞是有講究的。
皇帝或重臣貴族出行，一般會有侍衛來提前清場，200米的寬度會讓目前大部分的軍弩、火銃之類的失去用武之地。
那些刺客想藏在兩側的樓房裡放冷箭，這距離也會對他們造成一定的影響。
在一名幫眾的帶領下，池玄都成功在沒有付錢的情況下進入教坊司。
每個小院子都安排了護衛。
那名幫眾帶著池玄都在一間院子外面停下來，院門的匾額上寫著「影梅小閣」。
院門敞開著，兩盞紅艷艷的燈籠懸掛，一株株梅樹枝頭點綴著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
看到那名幫眾帶著池玄都靠近，門房小伙也就是所謂的龜公馬上客氣地拱手，畢竟對方是來幫他忙的。
「這位想必就是幫派安排給我們的保衛吧，看著就很有力氣。」
「沒錯。」那幫眾點頭。
其實帶池玄都來教坊司的幫派，正是那原本看守賭房的童貫寶。
他知道池玄都受重視，自然想要討好池玄都，於是親自帶他過來。
而這些龜公、老鴇其實都對他比較熟悉了，看到是他親自帶來的，自然更加重視。
讓池玄都來到影梅小閣當守衛，也是有一點討好的運作在裡面。
這裡輕鬆。
大多數人自詡文雅，不會鬧事。
這影梅小閣乃是花魁浮香的住所，開桌費都要比外面貴上一倍，要十兩銀子。
教坊司的花魁總共有 12位，根據品、韻、才、色分為四等。
浮香姑娘號稱詩琴雙絕，乃是一等。
每天來她這裡打茶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十天半個月都不會碰到發酒瘋的，只是以防萬一，才需要池玄都這樣的人護衛。
這打茶圍又分為了包場和散客。
而散客時需要護衛，包場的時候其實更加需要護衛，就是怕包場的那人要動手動腳。
他們的花魁講究的是一個格調，隨隨便便讓人摸怎麼賺更多的錢？格調低了價格就下去了，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池玄都剛剛走進來的時候，在場打茶圍的眾人也就是客人看了池玄都一眼。
但是一看池玄都樸素的衣著以及給他帶路的有點熟悉的工作人員，頓時就收回了視線。
還以為是什麼競爭對手來了，沒想到來的是一個看場子的。
池玄都進去之後，童貫寶便離去了。
他給池玄都安排了角落裡的一個小桌子。
坐在那張小桌子邊上，池玄都見花魁姑娘面色含春，眼眸清澈，五官神韻天然。
比池玄都前世看的那些網紅美女不知道要好看多少。
從五官來看，國色天香也稱得上，只不過是花魁，用這個形容詞多少有些不太妥當。
至於性感程度，倒是和前世他看的那些網紅美女賣弄風騷的時候大差不差，都是穿得極其清涼。
只不過她的反差感比較明顯，看著氣質是秀美溫婉，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感覺，可是穿的是半透明的薄紗衣裙，香肩半露，脖頸修長，裹胸就是一匹粉色的薄紗，深深的溝壑若隱若現。
原來是胸有溝壑之人。
怪不得能夠艷壓群芳，當上這十二花魁之一。
池玄都看她那樣子，現在應該就是在這種打茶圍的公子哥裡面當個席糾。
這就涉及到池玄都文科生的所學了。
在唐代的宴飲活動中，有一個獨特的角色叫席糾。
席糾相當於宴飲的組織者和規則執行者。
席糾主要負責維持宴飲的秩序，確保整個活動依禮進行。
同時，席糾還承擔著執行酒令的重要職責。
他們明確酒令規則，監督眾人執行，對違反酒令者給予相應懲罰，比如罰酒。
此外，席糾要善於調節氣氛，根據宴飲氛圍和眾人情緒，靈活調整酒令難度和節奏，讓每個人都能積極參與，盡享歡樂。
唐代文獻中就有關於席糾的記載，如《北里志·天水仙哥》提到「天水仙哥，字絳真，住於南曲中，善談謔，能歌令，常為席糾，寬猛得所」；《北里志·鄭舉舉》中也有「鄭舉舉者，居曲中，亦善令章，嘗與絳真互為席糾」。
此時他們正在輪流說聯語，也就是對對子。
基本上每一個講出對子的人，這花魁姑娘都要吹捧誇讚一番，也不管質量如何，對出來了那就是好，就是有道理，畢竟都是給錢的客戶。
對著對著就到了靠近池玄都邊上的一名身穿月白色長袍、發量有一些稀疏的中年男子身側。
那中年男子舉起酒杯，沉吟了半天都對不出來，最後只好罰酒一杯。
池玄都倒是想對，畢竟是個文科生，這種難度特意設置得比較低的對對子他還是能回答得出來的。
可是他現在是個當護衛的，插嘴這件事是不太妥當的。
花魁娘子笑著，去到下一個人的邊上。
這時候池玄都卻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種熟悉感，這女子怎麼給他一種……想要把她吃了的欲望呢？
就是字面意義的事，是那種饑渴的欲望。
來自於腹部的，不是來自於下肢的。
而與此同時，花魁娘子帶給池玄都除了一股強烈的饑渴感，居然又夾雜著一絲絲讓他感覺惡臭的味道。
這當真是奇怪了。
難不成是這個花魁娘子身上帶著已經變質了的妖獸肉？
這不太可能把？這堂堂花魁娘子怎麼可能連新鮮的妖獸肉都吃不起？
而且看著花魁娘子如此簡單單衣著，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大片雪白的肌膚，哪裡有地方能藏東西？
藏在溝壑里還是埋在後庭之中？
池玄都全然猜不出來。
而很快花魁娘子已經把下一位吹捧得臉上都笑開了花。
像她這種花魁娘子在這裡待了那麼久，一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再加上有一定的文學功底，拍馬屁的水平都是相當的高明。
小院暗香浮動。
一群公子哥文人雅士圍坐於桌前，桌上茶香裊裊，與那梅花之香交織在一起，別有一番韻味。
這時候輪到一位身著錦袍的公子哥，輕搖摺扇，略一思索後，大聲吟出上聯：「小鳥喳喳叫。」
此聯一出，眾人先是一愣，隨後便有人哄堂大笑。
然而，花魁卻面不改色，淺笑盈盈，朱唇輕啟道：「公子此聯妙極。這小鳥喳喳叫，充滿生機活力，讓人仿佛置身於春日的林間。且聽我對下聯，『花兒靜靜開』。」
下一輪有一公子，撓撓頭，略顯羞澀地念道：「白雲天上飄。」
此聯更是簡單得如同孩童之語。
花魁卻依舊溫婉回應：「公子此聯甚佳。白雲天上飄，那畫面多麼悠然自在。我來對個『綠水河中流』。」
公子哥聽後，面露喜色，仿佛得了莫大的誇獎。
接著，另一位公子也不甘示弱，喊道：「太陽當空照。」
眾人鬨笑，這聯簡直如同兒歌。
可花魁依舊不慌不忙，美目流轉，說道：「公子此聯充滿光明與溫暖。太陽當空照，給世間帶來無盡的希望。我對『月亮夜裡明』。」
就這樣，即便公子哥們的對子水平參差不齊，簡單至極，花魁總能以極高的文學素養圓回來。
看的池玄都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這真是有點奇怪了，這一個個的作詩水平怎麼這麼差？
差不多過去了半炷香時間，這花魁娘子挑了在場中算是有點才華的人一同上去。
一名婢女在那說花魁娘子今日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看著一名長得頗為俊俏的公子哥，隨著婢女一起上樓。
池玄都有些實在忍不了了。
這水平也能上去？
他現在很餓，倒是也想一看究竟，看看到底是什麼讓他這麼饑渴。
就在那名公子哥即將從走廊最上頭走進一邊的小屋的時候，池玄都直接站起身，高喝一聲：「且慢。」
往前跨了一步，池玄都直接就開口：「我有一首詞想贈與花魁娘子，不知娘子可願意聽？」
哦？
花魁娘子也被池玄都的舉動吸引到了。
這人不就是一個護衛嗎？還會寫詩詞？
不會是和這些公子哥一樣都是些毫無韻律格調的詩詞，自以為有點水準，來這裡鬧笑話嗎？
但有笑話總比沒笑話有意思。
花魁娘子做了個手勢，讓池玄都念下去，那些公子哥也是全部都露出了玩笑之意。
顯然也是同花魁娘子一般想法，把這個池玄都當成了一個笑話看。
一個護衛讀過什麼書就敢來這裡大放厥詞，要寫一首詩，而且在這時候不是明擺著想要截胡嗎？
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過很可惜，這裡的詩詞之風可能不怎麼盛行，沒有什麼傳世佳作。
池玄都就不一樣，他讀書的時候詩詞不盛行，但盛行過。
佳作如繁星般數不勝數。
他可是背了不少詩詞的。
他自己寫詩歌的能力都要比這些人強，更何況腦海里還有層出不窮的前世名詩詞。
而既然是教坊司，也就是所謂的秦樓楚館，沒有人比柳永更懂怎麼寫這些地方了。
所謂白衣卿相，奉旨填詞，這柳永最後沒人給他安葬，還是那些跟他關係好的青樓女子合資把他和其他的青樓女子埋葬在了一起。
可見此人在青樓中靠著詩詞獲得了多大的青睞。
照池玄都的想法來看，主要是因為這些青樓女子的身份地位本來就卑微，一首好的詩詞讓她們這些卑微的人也能流傳千古，怎麼可能不感到激動？怎麼可能不對那寫詩詞的人萬分青睞。
又是往前走了一步，池玄都昂首挺胸，身子如青松般挺拔。
看不出來一點像一個護衛的樣子，反而像是一個頗有風骨的讀書人。
開口第一句就是：「一生贏得是淒涼。」
這一句話直接就讓眾人感到了差距，尤其是那花魁娘子，身子一顫。
池玄都抬頭看向花魁娘子，繼續沉聲背詩：「追前事、暗心傷。好天良夜，深屏香被。爭忍便相忘。」
「王孫動是經年去，貪迷戀、有何長。萬種千般，把伊情分，顛倒盡猜量。」
………
……
池玄都朗讀完上闋之後，整個小院裡面其實就已經鴉雀無聲，只有一旁的銅盆里，炭火會發出一些極其細微的燃燒聲。
等池玄都將整首詞朗誦完，在場眾人更是面面相覷。
這詩詞之中描寫的怎麼感覺如此的……
他們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在樓上的花魁娘子，已經滿心激動的說不出話了。
一雙好看的眸子盈盈似水，就這樣和池玄都對視。
一生贏得是淒涼，此句起筆奇崛沉痛，七個字高度概括了一種悲劇性的人生，寫的是青樓女子一生的寫照。
她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會這麼懂他們這些風塵女子。
「不可能！這絕對不是他一個小廝寫的出來的！說！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突然，那名被浮香姑娘選中的年輕的國子監學子站起來，指著池玄都的衣服，一臉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