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百度
記憶碎片六
「窸窸窣窣……吱——」
蟬鳴的聲音從悠遠的天邊傳來，最終停留在樹枝上。風聲大作，與蟲鳴徹底融為一體，在烈陽下顯得分外聒噪、
金燦燦的光芒透過車窗，刺穿棲夏緊閉的雙眼。煩悶的熱量積壓在她的臉上，促使她下意識伸手擋住陽光。然後緩緩低下頭。
「太熱了……」
棲夏小聲呢喃，長久的休眠反而讓僵坐的四肢更加酸痛，她艱難的睜開眼睛，緩緩伸了個懶腰，開始活動四肢。
「你醒啦？瞌睡蟲。」坐在駕駛位上的清水詩織笑嘻嘻地看著她。
「這是……已經到家了？」棲夏揉了揉眼睛，不停向窗外張望。
清水詩織點點頭說：「一般按照經驗來講，往往是車停下來的時候，睡著的人最容易醒。所以我冒昧地拿你做了個實驗，沒有叫醒你。」
「你停車後我睡了多久？」
棲夏懵懂地問。
「大概三分鐘左右吧。」
清水詩織掐著手指算道。
「噗。」棲夏微微一笑，「也挺好，如果是你來叫醒我，可能會更難受，索性這次原諒你啦。」
「喂，倒也不必這麼記仇吧，我的好姐姐。」清水詩織一臉委屈的表情。
「行了，不跟你鬧了，秦牧還等著我呢。」棲夏拍了拍清水詩織的肩膀。
清水詩織聽聞，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兩人對視一眼，眼神溫和，略帶幾分不舍。
「嗯，去吧。」清水詩織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擋風板，透過玻璃把視線越過林蔭小道，長長映射，直通天邊火紅的地平線。
「他們應該很想你，我想，你也一樣。」
清水詩織的聲音很輕，像是水滴垂落松柏的枝葉，然後淡淡地滑向地面。
「別說的那麼悲傷，工作常態，而且每年經常回來。」棲夏滿臉輕鬆地推開車門，一隻腳已經跨了出去，「謝謝詩織送我回神州，這一路也辛苦你了，我們過兩天見。」
「別說的這麼輕鬆啊。」
清水詩織微微蹙眉，抬頭看著車外的棲夏。
棲夏明白她的意思，於是轉身回望。兩人隔著一扇車門四目相對。清水詩織伸出白嫩的手指按下車窗按鈕。
「吱吱吱吱！」
一瞬間。夏蟬狂潮般地鳴唱震耳欲聾，太陽的烈焰撲到兩人身上，曬得側臉通紅，心中不由苦澀。
清水詩織認真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開口講道：「你我都明白這一次任務的沉重，好好和他們道個別吧，也不知道下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是啊，下一次，我們還回來嗎？」
棲夏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
「別多想，一個星期後我來接你。」
清水詩織強調了一句。
「我們會一起走的，一直都會。」
「……」
短暫的告別之後，清水詩織的車飛速駛離了棲夏的視野，但她盯著汽車離開的方向發呆，直到它的身影消失不見，也久久未曾離去。
待到棲夏意識到這裡只剩下空蕩的街道時，她才趕緊晃了晃腦袋，轉身朝樓上走去。
站在門前，棲夏依然深深吸了口氣，才從腰間掏出鑰匙，緩緩扭動著門鎖。
冰冷的客廳、溫暖的陽台、乾淨的廚櫃、通透的書房……無數熟悉的畫面在腦海中一一閃過，這一瞬間，她想到了無數種可能的景象。
「誒？」
當棲夏將門完全拉開的時候，滿牆的氣球和彩貼搶占了全部視野。餐桌上擺著許多蠟燭，火焰的光芒配合著天花板上的明燈遙相呼應，令她眼花繚亂。
「砰！」
「砰！」
彩蛋槍發出兩聲沉悶地炸響，幾根絲帶在空中胡亂飛舞，綿軟落下，悄悄地趴在她的發梢。
「生日快樂！」
八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棲夏身上。
「今天是我生日？」
棲夏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一時間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哎呀，媽，你是在宇宙裡面呆的太久，已經忘了地球上的日期了吧？」
秦牧率先起身，走到棲夏面前伸手接過行李，然後用另一隻手送上一個大大的擁抱。
「歡迎回家，我好想你。」
棲夏看著桌前滿臉笑容的冰宸璟三人，又低頭看了看比自己矮半個腦袋的秦牧，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可是話到嘴邊，最終卻也沒能開口。而那些雜糅交錯的情緒，紛紛匯聚到眉眼之中，成為晶瑩剔透的水花。
良久，她閉上雙眼，嘴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甜意，她輕輕拍了拍秦牧的肩膀——
「臭小子，又長高了是嗎，那我下一次回來的時候，你應該就比我高了吧……」
「牧牧啊，我也想你呢。」
眼下景象，夢晴和凌諾都忍不住看了冰宸璟一眼，略顯窘迫。
「看什麼看，趕緊給人家拉過來啊。」冰宸璟無奈地聳了聳肩。
「聽你的！」夢晴聽完迅速起身，歡呼雀躍地朝兩人跑過去，凌諾和冰宸璟緊緊跟在後面。於是，三人上前把闊別重逢的母子二人拉到餐桌旁落座。
「棲夏姐姐，你可真是越來越年輕了。」
冰宸璟沖棲夏眨了眨眼睛。
「噗，宸瑾的嘴巴真是越來越甜了」棲夏一隻手捂住嘴巴笑道，「哪有這麼誇張嘛，」
棲夏立馬收回了剛才眷戀萬分的思緒，進而親和地開口笑道：「好久不見了呢大家，難得大家齊聚在這裡，之後兩天我都有空，想怎麼玩呢？孩子們。」
說罷，棲夏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一口咬去一半，瞬間蔥花和韭菜的融化口中，一股清香在鼻腔里徘徊餘存，如此樸實無華的東西，卻如此令她動容。平日在宇宙里的餐食，可聞不到這麼「俗」的煙火味。
幾人之中，唯有夢晴最為積極，她難掩興奮地接連提出主意：「出去逛街嗎？那有什麼好玩的呢，天氣炎熱倒是在圖書館坐著喝咖啡也行；遊樂園就不要想了，全是小孩，簡直人滿為患；或者在美食街溜達一圈，然後再看個電影什麼的也不錯；誒，對了哥，這周末不是有賽車比賽嗎？想去現場看看不……」
「停，打住。」一旁的凌諾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委婉地打斷津津樂道的夢晴，「我親愛的夢晴，你棲夏姐的生日蛋糕還沒切呢，我們是不是應該讓她先許個願什麼的？」
「你這也太見外啦。」棲夏連忙擺擺手說。
「不，凌諾哥教訓的是。」夢晴果斷地說道，「其實這一次呢，我們都很想聽下棲夏姐姐的願望呢？」
「我的願望嗎？」棲夏突然神情複雜的看著眾人。
不等她有所反應，凌諾已經跑過去把餐廳的燈關了，整個房間的光束瞬間收縮，無邊的漆黑蔓延過來，宛如浩瀚的宇宙那般深不見底，也不著邊際。剩下的光線都退回到微微照耀的燭火上面，顫抖地搖曳，不知還能燃燒多久。
有那麼一瞬間，棲夏覺得眼前的火燭很像星空中的恆星，持續不斷的燃燒著，十分明暖、十分渺小。火光映在她溫婉的眼瞳當中，充滿光彩，變得更加明亮。
看著周圍靠攏過來的四個充滿期待的孩子，棲夏神情恍惚，因為她從四個人的身上，看清了他們的未來。
該怎麼說呢？艱難地、苦楚地、精彩地、困惑地……擋在他們身前的似乎有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和一些絕不平凡的故事。那些故事精彩絕倫，恰似縹緲地神話，落入暗淡的現實世界。
她想告訴他們實話，又害怕他們得知了冰冷的現實。她擔心那個理想的結果在闡明之後就永遠也不會到來。
想到這，她輕輕皺眉，看著天真的冰宸璟，話到嘴邊遲遲難以言表，最後還是艱難地咽了回去。
「世界吻你以痛，要你報之以歌。」
「往後行路漫漫，無論山窮水盡，願你從不停歇，一路展翅高翔。」
棲夏嘆了口氣，在心中默念出這兩句話，然後才雙手扣十，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出了自己的心愿——
……
「窸窸窣窣……吱——」
蟬鳴的聲音從悠遠的天邊傳來，最終停留在樹枝上。風聲大作，與蟲鳴徹底融為一體，在烈陽下顯得分外聒噪、
金燦燦的光芒透過車窗，刺穿棲夏緊閉的雙眼。煩悶的熱量積壓在她的臉上，促使她下意識伸手擋住陽光。然後緩緩低下頭。
「太熱了……」
棲夏小聲呢喃，長久的休眠反而讓僵坐的四肢更加酸痛，她艱難的睜開眼睛，緩緩伸了個懶腰，開始活動四肢。
「你醒啦？瞌睡蟲。」坐在駕駛位上的清水詩織笑嘻嘻地看著她。
「這是……已經到家了？」棲夏揉了揉眼睛，不停向窗外張望。
清水詩織點點頭說：「一般按照經驗來講，往往是車停下來的時候，睡著的人最容易醒。所以我冒昧地拿你做了個實驗，沒有叫醒你。」
「你停車後我睡了多久？」
棲夏懵懂地問。
「大概三分鐘左右吧。」
清水詩織掐著手指算道。
「噗。」棲夏微微一笑，「也挺好，如果是你來叫醒我，可能會更難受，索性這次原諒你啦。」
「喂，倒也不必這麼記仇吧，我的好姐姐。」清水詩織一臉委屈的表情。
「行了，不跟你鬧了，秦牧還等著我呢。」棲夏拍了拍清水詩織的肩膀。
清水詩織聽聞，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兩人對視一眼，眼神溫和，略帶幾分不舍。
「嗯，去吧。」清水詩織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擋風板，透過玻璃把視線越過林蔭小道，長長映射，直通天邊火紅的地平線。
「他們應該很想你，我想，你也一樣。」
清水詩織的聲音很輕，像是水滴垂落松柏的枝葉，然後淡淡地滑向地面。
「別說的那麼悲傷，工作常態，而且每年經常回來。」棲夏滿臉輕鬆地推開車門，一隻腳已經跨了出去，「謝謝詩織送我回神州，這一路也辛苦你了，我們過兩天見。」
「別說的這麼輕鬆啊。」
清水詩織微微蹙眉，抬頭看著車外的棲夏。
棲夏明白她的意思，於是轉身回望。兩人隔著一扇車門四目相對。清水詩織伸出白嫩的手指按下車窗按鈕。
「吱吱吱吱！」
一瞬間。夏蟬狂潮般地鳴唱震耳欲聾，太陽的烈焰撲到兩人身上，曬得側臉通紅，心中不由苦澀。
清水詩織認真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開口講道：「你我都明白這一次任務的沉重，好好和他們道個別吧，也不知道下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是啊，下一次，我們還回來嗎？」
棲夏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
「別多想，一個星期後我來接你。」
清水詩織強調了一句。
「我們會一起走的，一直都會。」
「……」
短暫的告別之後，清水詩織的車飛速駛離了棲夏的視野，但她盯著汽車離開的方向發呆，直到它的身影消失不見，也久久未曾離去。
待到棲夏意識到這裡只剩下空蕩的街道時，她才趕緊晃了晃腦袋，轉身朝樓上走去。
站在門前，棲夏依然深深吸了口氣，才從腰間掏出鑰匙，緩緩扭動著門鎖。
冰冷的客廳、溫暖的陽台、乾淨的廚櫃、通透的書房……無數熟悉的畫面在腦海中一一閃過，這一瞬間，她想到了無數種可能的景象。
「誒？」
當棲夏將門完全拉開的時候，滿牆的氣球和彩貼搶占了全部視野。餐桌上擺著許多蠟燭，火焰的光芒配合著天花板上的明燈遙相呼應，令她眼花繚亂。
「砰！」
「砰！」
彩蛋槍發出兩聲沉悶地炸響，幾根絲帶在空中胡亂飛舞，綿軟落下，悄悄地趴在她的發梢。
「生日快樂！」
八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棲夏身上。
「今天是我生日？」
棲夏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一時間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哎呀，媽，你是在宇宙裡面呆的太久，已經忘了地球上的日期了吧？」
秦牧率先起身，走到棲夏面前伸手接過行李，然後用另一隻手送上一個大大的擁抱。
「歡迎回家，我好想你。」
棲夏看著桌前滿臉笑容的冰宸璟三人，又低頭看了看比自己矮半個腦袋的秦牧，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可是話到嘴邊，最終卻也沒能開口。而那些雜糅交錯的情緒，紛紛匯聚到眉眼之中，成為晶瑩剔透的水花。
良久，她閉上雙眼，嘴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甜意，她輕輕拍了拍秦牧的肩膀——
「臭小子，又長高了是嗎，那我下一次回來的時候，你應該就比我高了吧……」
「牧牧啊，我也想你呢。」
眼下景象，夢晴和凌諾都忍不住看了冰宸璟一眼，略顯窘迫。
「看什麼看，趕緊給人家拉過來啊。」冰宸璟無奈地聳了聳肩。
「聽你的！」夢晴聽完迅速起身，歡呼雀躍地朝兩人跑過去，凌諾和冰宸璟緊緊跟在後面。於是，三人上前把闊別重逢的母子二人拉到餐桌旁落座。
「棲夏姐姐，你可真是越來越年輕了。」
冰宸璟沖棲夏眨了眨眼睛。
「噗，宸瑾的嘴巴真是越來越甜了」棲夏一隻手捂住嘴巴笑道，「哪有這麼誇張嘛，」
棲夏立馬收回了剛才眷戀萬分的思緒，進而親和地開口笑道：「好久不見了呢大家，難得大家齊聚在這裡，之後兩天我都有空，想怎麼玩呢？孩子們。」
說罷，棲夏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一口咬去一半，瞬間蔥花和韭菜的融化口中，一股清香在鼻腔里徘徊餘存，如此樸實無華的東西，卻如此令她動容。平日在宇宙里的餐食，可聞不到這麼「俗」的煙火味。
幾人之中，唯有夢晴最為積極，她難掩興奮地接連提出主意：「出去逛街嗎？那有什麼好玩的呢，天氣炎熱倒是在圖書館坐著喝咖啡也行；遊樂園就不要想了，全是小孩，簡直人滿為患；或者在美食街溜達一圈，然後再看個電影什麼的也不錯；誒，對了哥，這周末不是有賽車比賽嗎？想去現場看看不……」
「停，打住。」一旁的凌諾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委婉地打斷津津樂道的夢晴，「我親愛的夢晴，你棲夏姐的生日蛋糕還沒切呢，我們是不是應該讓她先許個願什麼的？」
「你這也太見外啦。」棲夏連忙擺擺手說。
「不，凌諾哥教訓的是。」夢晴果斷地說道，「其實這一次呢，我們都很想聽下棲夏姐姐的願望呢？」
「我的願望嗎？」棲夏突然神情複雜的看著眾人。
不等她有所反應，凌諾已經跑過去把餐廳的燈關了，整個房間的光束瞬間收縮，無邊的漆黑蔓延過來，宛如浩瀚的宇宙那般深不見底，也不著邊際。剩下的光線都退回到微微照耀的燭火上面，顫抖地搖曳，不知還能燃燒多久。
有那麼一瞬間，棲夏覺得眼前的火燭很像星空中的恆星，持續不斷的燃燒著，十分明暖、十分渺小。火光映在她溫婉的眼瞳當中，充滿光彩，變得更加明亮。
看著周圍靠攏過來的四個充滿期待的孩子，棲夏神情恍惚，因為她從四個人的身上，看清了他們的未來。
該怎麼說呢？艱難地、苦楚地、精彩地、困惑地……擋在他們身前的似乎有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和一些絕不平凡的故事。那些故事精彩絕倫，恰似縹緲地神話，落入暗淡的現實世界。
她想告訴他們實話，又害怕他們得知了冰冷的現實。她擔心那個理想的結果在闡明之後就永遠也不會到來。
想到這，她輕輕皺眉，看著天真的冰宸璟，話到嘴邊遲遲難以言表，最後還是艱難地咽了回去。
「世界吻你以痛，要你報之以歌。」
「往後行路漫漫，無論山窮水盡，願你從不停歇，一路展翅高翔。」
棲夏嘆了口氣，在心中默念出這兩句話，然後才雙手扣十，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出了自己的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