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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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竹帶著新發的嫩綠,在小徑旁隨微風輕晃。路的盡頭是一間小院,齊肩高的院牆上爬滿藤蔓,將院落隱在綠意中。

  梟推門進到院內,院中唯一的一間木屋空著,屋內正中的矮几上,茶具擺放齊整,裊裊熱氣自茶壺的壺嘴中升騰。

  這裡距香茗堂主樓不足百米,站在院中便可看到那座華麗氣派的茶樓。鮮少有人知道香茗堂背後藏著這間小院,還是他將從丞相府順出來的一錠黃金擺在香茗堂夥計面前,順帶用了點小小手段,才換來在此處待上半日的機會。

  不過半日足夠了,他在矮几前坐下,注視著院門。雖然沒能等到皇帝身邊的老閹狗,但宮內當值的太監那麼多,總能找到願意帶出消息的。

  伴隨「吱呀」一聲輕響,一位身著灰袍,身形有些佝僂的人跨進門來。

  「李公公,勞您大駕。」梟起身相迎。

  來人斜睨著眼將屋內迅速一掃,注意到梟從懷中掏出的一錠銀子,聲音尖細:「您客氣,咱家不過一個御膳房內跑腿的,您這是要作何?」

  梟今日一幅中年富商的扮相,又在桌上放上一錠銀子,帶著笑壓著聲音開口:「公公,實不相瞞,我是來京城尋親的。家中小妹二十年前嫁到京城後一直沒有消息,這兩年才打聽到她早早就去了,留下一雙兒女竟有幸被林相收留。我本想偷偷看一眼兩位孩子就走,沒成想姑娘有福氣,前些日子剛被送進宮去。」

  李姓太監聽到丞相之名,面色稍霽。

  梟繼續道:「我膝下無子,這些年做生意攢下點家產,想留給小妹的兩個孩子。公公若能幫我這個忙,事成與否都必有重謝。或者,您就從指縫裡給我漏點消息,讓我知道她在宮裡過得好不好就成。這點小心意,就請公公拿去喝茶。」

  說著,他又添上一錠銀子。

  三錠白花花的銀子泛著誘人的光澤,李公公不自覺吞了口口水,他在宮中地位不高,面前的銀子抵得上他十年的俸祿。

  「您說的那位,咱家知道的不多。」他抬頭看了看梟,神情猶豫,咬了咬牙道,「二月中旬,的確有位貴人進宮,據說是丞相義女,天仙般的人物,極為受寵,被封為美人。」

  「但她不小心衝撞了皇后,受罰後才發現有孕,身子弱,隨腹中的孩子一道仙逝了。」

  血液一股腦地往頭頂沖,梟只覺耳邊嗡鳴,視線也有一瞬的模糊。他咬破舌尖,疼痛伴著血液的腥鏽味讓他勉強找回鎮靜,手中的茶杯已碎,滿室飄揚著茶香。

  他咬著牙扯出一個笑來道謝,看見太監迅速將桌上的銀子攏進袖口出了院,面上的笑散的無影無蹤,冷意像是能將眼前的滾茶結成冰。

  衝撞了皇后?

  他鼻腔內噴出一聲冷哼,那是這個太監在騙他一個「外鄉人」。

  天子愚蠢卻不耽誤他好色,皇后又是個善妒狠厲的角色。兩年前便有個嬪妃因為有孕,被皇后擲利戟於腹上,一屍兩命抬出去,皇后只笑著讓一旁看著的的妃子們誇她投擲的準頭。

  他的面色蒼白如紙,眼眶卻紅得要滲出血來。茶杯碎片仍握在手心,鋒利的邊緣劃開皮肉,有溫熱的血液汩汩而流。

  身子弱?他渾然無覺手中的傷口,露出一個森然的笑,誰知道他的阿姐又是受了怎樣的苦?

  一口銀牙幾欲咬碎,他想起林鶴堂嘉慶假情假意的笑來,他一直都知道把阿姐送進宮有什麼後果,卻還是將她送給了那個蠢貨!

  陽光從未關的門前鋪灑進來,灑在地上的茶湯躍動著金光。

  他坐在陽光照不到的暗影里,竭盡全力也未能控制住因憤恨發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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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羨想將梟作為問題的突破口,卻在調查行蹤這一步就犯了難。

  不同於調查江渙,兩人至少借著夫妻之名住在同一屋檐下。梟作為刺客行蹤不定,就算二人在隱廬酒坊見了面,她也無法光憑套話查出什麼。

  她不能借影刃閣的力,目前還不能確定梟的出發點是好是壞,她並不願看見梟違反規定摻和進她的任務這件事被發現。

  可她又不能時時跟蹤,畢竟她現在無處可去,還需要維持江渙夫人的身份,每日能出門的時間有限。

  「補丁,快把它叼過來。」

  院內,竹影正在和補丁玩拋球銜回的遊戲,補丁興奮地使勁甩著尾巴,跳來跳去。

  蘇羨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好用的腦袋,識跡尋蹤的方法怎麼都能被她忘掉?


  這年頭雖然沒有警犬,但影刃閣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可用的。

  她在衣箱底部角落裡翻出藏著的一個小瓶,裡面是特製的花粉,無色無味,肉眼難以分辨,但對一種蜜蜂來說,幾十里外也能嗅得出。

  這方法是和胡商學來的,只不過影刃閣將胡商特製的蜜蠟改良成更不易引人注意的粉末,因此這種蜜蜂雖難尋,但在西市的胡商處就能買到訓練好的。

  只要她想辦法將這個小瓶里的粉末塞進梟的衣服里,讓它能在他動作時沿路灑出來,她便能借著蜜蜂的力找到梟的行蹤。

  雖然同為影刃閣的人,這個方法多少有些冒險,若是被梟察覺到此物,便很難解釋的清。可目前既然沒什麼更好的法子,有些險也就不得不冒。

  方案已定,她瞧著天色仍亮,估摸了時間還算充裕,換上一套更為輕便的衣衫準備往西市去。

  她一邊走著,一邊思索如何聯繫到梟見面,又如何能讓這粉末被梟隨身帶著。

  做個香囊?不行不行,太過顯眼又有些曖昧。

  找個理由查看身份玉牌,灑進玉牌的暗格里?且不說有些困難,就算灑進去,玉牌一般也在隱秘地方放著,很難實現她要的沿途標記的效果。

  西市街道上依舊熙攘喧鬧,叫賣聲此起彼伏。

  她留神尋找著胡商的香料鋪,卻見一個小攤前被圍得水泄不通。

  蘇羨掃了一眼,連攤主是做什麼的都瞧不出,她無意湊熱鬧,正欲走過,卻聽到攤主與人的交談聲。

  她停下腳步,轉身往攤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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