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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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羨盯著竹影的眼睛,深棕色的瞳仁里映著一簇小火苗頑強地燃著。竹影沒像往常一樣害羞地轉開視線,而是堅定地對望回來,直到一層水色蒙上眼睛。

  「也許會。」蘇羨還是不願成為一個欺騙者,「但我離開前一定會給你找個好去處,不會不告而別。」

  「能不能帶上我?」竹影小心翼翼地試探,「梅香姐姐教了我很多,她說夫人是要做大事的,我們負責好好保護夫人。」

  蘇羨看著看著,眼前的一個身影仿佛變成了兩個,她牽動嘴角向上:「是個好提議,但今天先睡覺,我們之後找個更好的時間討論可好?」

  她將竹影送回床上,等待她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屋子重歸安靜,她吹熄燈,黑暗再一次吞噬了這裡。

  思緒卻不再叫囂,很多事情她依然未能想清,卻有一個念頭逐漸清晰,離開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至少現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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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陰著,白日的光線也顯得灰撲撲。

  江渙走進一間名為仁和堂的藥鋪里,夥計正忙著給前一位稱藥,隨口招呼:「客官想配些什麼藥?」

  「聽聞貴店的血竭成色上乘,可還有?」江渙照著錢掌柜給出的暗語問。

  「您稍等。」夥計端著笑的臉色微變,麻利地將手上的藥材包好,妥帖地招待完前一位顧客,又轉回來,「客官真是識貨,小店的血竭可是自西南深山採得,藥效極佳,珍貴的很。」

  他從櫃檯後走出,微彎著腰做出一個引導的手勢:「兩位在裡間稍候片刻,這藥材稀罕,我得去後面找找。」

  江渙點頭,依言進裡間找了把椅子坐下,沒多久便進來一個人,身穿圓領窄袖口的深藍色長褂,精瘦似猴。

  「聽說二位想買血竭?」

  「正是,聽錢掌柜提起此處的血竭成色最好。」

  「瘦猴」面上露出恍然,笑容又誠摯了幾分,往裡走了兩步,才一坐下,對面之人將一張紙擺在桌上向前推了幾寸。

  「此前我同貴店做過生意的。」江渙唇邊帶著一絲笑,開門見山道。

  江渙曾給錢掌柜留下三日之期,第二日錢掌柜便派人給他遞了信,寫明了與影刃閣之人會面的地點和暗語。

  雲隱也打聽到,影刃閣每筆成交的生意都會與買家留一樣信物作為憑證,方便買家日後與其聯繫。為求隱秘,信物多為常見之物,且樣式不定,可能是任何一樣東西,只有買賣雙方知道該信物上有影刃閣專屬的特殊標記。

  他若想搞清楚真正的江渙與影刃閣的交易內容,必須先找出那樣信物。他猜想那樣東西一定會被江渙隨身帶著,思忖了半日,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其中一件。

  江渙面上雲淡風輕,心中卻並不確定。如果猜錯了信物,事情又會變得更加麻煩。

  「瘦猴」拿起那頁紙,面向光線看了許久,看得江渙懸著的心又往上吊起。直等了有半炷香的功夫,終於看到他繃著的面容咧開一個笑:「沒錯。」

  他將那張紙遞還給江渙:「不知您這次來所為何事?」

  江渙將面前的婚書折好,重新放進懷裡,模稜兩可道:「我們來談談後半部分的事。」

  「瘦猴」面露難色,笑容裡帶上些討好:「今日恐怕是談不成,我得回去替您找來當初和您談那位。」

  「我需要儘快解決。」江渙將笑容斂去。

  「那……您三日後再來可好?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江渙不說話,手指緩緩叩擊桌面,沉悶的「篤篤」聲有節奏地一下一下響著。

  「兩日?」「瘦猴」猶豫著退讓一步,「這已是最快了。」

  江渙又盯著他看了片刻,見他沒再動作,點頭起身:「那便勞煩了,我兩日後再來。」

  街上行人往來,風翎跟在身旁問:「主子,若兩日後真是和江渙交易的那人前來,豈不是會暴露我們的身份?」

  「暴露什麼?」江渙看他總是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我讓你帶著我的玉牌辦事時,可有人會問你是誰?」

  說話間,一旁小攤上綁著的一隻色彩鮮艷的風箏闖入了他的視線。

  「您眼光可真好!」見他視線停留,攤上的主人立馬殷勤吆喝,「您瞧這竹骨,多光滑啊,又有韌勁;再瞧瞧這質地,上等的薄絹……」


  攤主吹得天花亂墜,其實只是最常見的扎燕風箏,只不過這隻風箏用的顏料格外鮮艷,不同於常見的青色墨色,一抹桃紅在今日發灰的光線中格外亮眼。

  風箏面上繪的燕子眼睛炯炯有神,讓他莫名想起了夫人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取下來吧,我要了。」

  攤主聞言,眉開眼笑地將綁著的風箏取下,連帶線軸送到江渙手中。風翎不知為何主子突然就看上了一隻做工一般的風箏,懵然地付了錢。

  「主子,接下來去哪兒?」風翎從江渙手中接過風箏,他肩背寬厚,濃眉虎目間透著幾分憨氣,舉著這隻桃紅色的風箏格外違和,頗有些滑稽,引來不少注目。

  江渙看著他這樣不禁露出笑來,「回府吧。」

  蘇羨從屋裡出來時,就見江渙眸中含笑,修竹般立於院中,月白色雲紋圓領袍衣袂飄飄,倒有幾分畫中仙之感。

  他身後的風翎顯得有些笨拙,齊肩舉著只粉嫩的風箏,一不小心將線軸掉在地上,滾到幾步以外,他忙小跑著去撿。

  「夫君突然起了興致想放風箏嗎?」蘇羨向著江渙走了兩步,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江渙笑著搖搖頭,拿過風箏要送給她:「只是恰好看見這隻風箏,覺得與夫人有緣。」

  蘇羨帶著猶疑接過,隨意打量了一眼,不就是一隻普通的風箏嗎,傳統風箏里十個有八個長得和它差不多,她能和這個有什麼緣?

  心頭思緒忽轉,她的動作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本來習慣性的笑容也滯澀起來。

  紙鳶……鳶?

  要說出口的道謝生硬地頓在舌尖,她對上那雙笑意流轉的桃花眼,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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