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山窮水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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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辦公室里睡了十幾天了,那張沙發似乎也出現了「耐藥性」——姚震入睡時間越來越短,有時候甚至半個小時就醒了。

  不過,姚震心裡清楚,病根不在沙發上,而在案子上。這「6.21案」立案已經兩周了,依然沒有取得突破性的進展,甚至連像樣的進展也沒有。

  追查嫌疑人行蹤的工作一直在進行,也投入了大量的警力進行了走訪,可始終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那四個人在進入那片「城中村」之後,就像是幾隻小蝦米游進了大海,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現線索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小,因為這四人很可能已經轉移了。

  對於道觀和道士的背景調查也一直在進行中。

  案發的這座西元觀曾經長期被荒廢,直到18年前,陳太理在全真派授「冠巾」之禮後,才到此「結廬」修行。之後的6年間,朱上鎮和張上禮先後入觀,成為陳太理的弟子。

  從朱上真和張上禮親屬的口中,專案組也大致了解到了二人出家前的生活經歷。說起來,二人在出家前的生活也很類似,都是高中畢業之後就來蓉州打工,也沒有聽說在老家和什麼人結過「仇」。在出家之後,二人也再也沒有回過老家,除了和家人偶有電話聯繫之外,和老家的同學、舊識完全沒有了往來。

  至於陳太理,姜望和陳月則特意去了他當年所在的福利院進行了走訪。

  原來,陳太理當年是一名棄嬰,被好心人在路邊撿到之後就送到了福利院。他被遺棄的原因大概率則和他的面相有關:在他臉上,有一塊巨大的黑色胎記,從額頭一直延續到鼻樑,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一張臉,猛地一看,凶煞無比。

  也是因為長相的原因,陳太理在福利院很不合群,幾乎沒有任何朋友。到了18歲之後,陳太理就離開了福利院,跟隨一名道士前往射江縣金華觀修行。

  7年之後,已受「冠巾」之禮的陳太理才來到蓉州城,選擇修覺山西元觀作為自己的修行之地。陳太理還持有道醫證,在西元觀落腳之後,他也曾經到蓉州其它道觀中坐堂行醫,不過在張上禮入觀之後,他就停了行醫之事。

  在調查走訪之前,朱上真和張上禮親屬的DNA比對也有了結果:確認了現場兩具屍體正是此二人。雖然陳太理缺乏對比源,但通過對屍體牙齒和恥骨聯合的檢測,可以確定第三具屍體為44歲的男性,這與陳太理的年齡也基本符合。

  至此,案件中的死者身份基本得到確認,死者社會關係調查也告一段落,可是兇手的殺人動機依然成謎。

  身為專案組的副組長,姚震自然清楚這起案件的重要性,尤其是有「命案必破」這條紅線在,更讓他倍感壓力。

  好在柳局並沒有給他太大壓力,反而是隔三岔五甩給他兩包華子,還叮囑他少抽點、抽好點。可越是這樣,姚震就越感覺有負「上恩」。

  眼看快到中午,姚震獨自下了樓,準備去食堂吃飯。

  食堂里人不算太多,所以姚震一眼就看到了姜望和陳月,三人就此坐到了一桌。

  「師父,你就一直沒回家啊?」姜望一邊瞅了瞅姚震餐盤裡的菜,一邊問道。

  「案子沒有進展,我回家幹嘛。」姚震低頭扒著飯,「再說了,在這能吃現成的,多好。」

  「也是,可這案子估計一時半會兒……」姜望話說了一半又就著飯菜咽了回去。

  「怎麼,這就沒有信心了?」姚震抬頭看了一眼姜望,「你可是重案隊隊長,況且,這麼大的案子,你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吧?多好的立功機會啊。」

  「話是這麼說,可我總覺得這案子透著一股古怪。」姜望回道,「怪得讓人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姚震沒有接話,而是瞥了一眼坐在姜望邊上陳月,只見陳月一直在邊吃一邊刷著手機,神情專注。

  「小陳,吃飯還刷手機呢,少刷點那些小視頻,會把腦子刷壞的。」姚震說道。

  「啊。」陳月聞聲抬起來頭,有些茫然地看著姚震。

  「師父,這你就錯怪小陳了。」姜望連忙說道,「我敢保證,她刷的不是什么小視頻。就算是,也一定是和道教有關的視頻。」

  「什麼意思?」

  「師父你不知道,自從接了這案子之後,特別是去調查了那些道士的背景之後,她就跟著魔了一樣,一有空就找各種關於道教的資料來看。」姜望說道,「我覺得她現在已經算半個道姑了。」


  「你才道姑呢!」陳月扭頭瞪了姜望一眼。

  「喔。」姚震此時卻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你是不是覺得這個案子還是和宗教因素有關?」

  「算是,但也不全是。」陳月放下了手機。

  「怎麼講?」

  「我記得你說過,要習慣從罪犯的角度去考慮問題。」陳月回道,「而這個案子是發生在道觀這種比較特殊的場所,如果我們不對道家的一些知識有所了解,恐怕就很難做到知己知彼,也就無法從罪犯的角度去思考了。」

  「有點道理。」姚震點了點頭,「那你有收穫了嗎?」

  「收穫還談不上,但的確了解到一些以前不知道的東西,也許對思路會有啟發。」陳月回道。

  「喔?那說來聽聽。」姚震放下了筷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陳月。

  「嗯……」陳月猶豫了一下,「比如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道觀里的道士都是習武的,因為道教注重個人自身的修為,同時強調身心雙修,所以他們平常都有練功,也有專門的功法。我以前一直以為那些武俠小說里的道士都是瞎編的,但其實是有根據的。」

  「你的意思是……」姜望此時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的意思是,這三名死者既然是道士,那平時必定也會習武練功,而且三人都正值壯年,就算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也應該比普通人要更能打吧。」陳月繼續說道,「可是從案發現場來看,他們三人卻被對方四人同時制服,還形成了裸絞,這說明兇手可能比我們之前判斷的更厲害。」

  「對啊。」姜望馬上應道,「我還記得,那四名嫌疑人的身高,最高的一個也不過1米7,剩下的都只有1米6幾,照這樣的個頭,他們的身手怕是更加了得。」

  「有道理。」姚震沉思了片刻,「不過,現場被破壞的很厲害,也不排除有過打鬥,或者兇手採用了威逼手段迫使他們就範,比如刀或者槍什麼。但不管怎樣,這夥人的確具備了很強的身手,極有可能是專業的。」

  「那是不是可以順著這個思路進行排查呢?」姜望道,「比如從各家搏擊俱樂部、各類武術學校入手。畢竟這種身高體型的專業選手應該不會太多吧。」

  「這的確是個思路,不過涉及的人群數量也不會太少。」姚震回道,「而且關鍵的一點是,我們沒有提取到嫌疑人的生物樣本,也確定不了長相,光憑身高體型進行排查,恐怕難度不小。」

  「師父你忘了,他們當中不是還有一個內八字,這個特徵應該可以大大縮小範圍了。」姜望又道。

  「你說的也是,但這個特徵也不具備完全的排他性……」姚震用筷子挑出了菜里的兩顆花椒。

  「反正現在也暫時找不到其它突破口,不如就試試唄,萬一有發現呢?」姜望眼巴巴地看著姚震道。

  「可以,但只能從你自己這兒抽調人手去查。」姚震回道,「還有,儘量在暗中進行。」

  「明白。」姜望應道。

  姚震夾起一塊仔姜,剛送到嘴邊又放了下來,轉向了陳月道:「其它還有什麼發現嗎?」

  「嗯,有倒是有,只是未必有用。」陳月有些猶豫。

  「有沒有用,先說來聽聽嗎,就當開脫思路,增長見識了。」姚震笑著道,「剛才說的這個就不錯嘛。」

  「是。」

  陳月想了想接著道:「我查了很多資料,發現這個道教的派別不僅多,而且相當複雜。就拿這個陳太理所屬的門派來說,它其實只是全真教其中的一個支派,名為隱仙派。這一派的特點是信奉隱世哲學,以個人修行為終極目的,和外界接觸極少,甚至不太願外界知道他們的存在。」

  「喔,這一點倒是和這幾位道士很符合。」姜望道。

  「還有啊,你們知道嗎,據說這個隱仙派當年是因為張三丰的出現才被世人熟知。也正是因為在世間風頭太盛,有悖於隱世之道,張三丰晚年便開始少收弟子,隱居山林,不再復出了。」陳月索性把吃了一半的餐盤推到了一邊。

  「張三丰,是武俠小說里那個武當張三丰嗎?」姜望一臉好奇。

  「對,就是這個張三丰。」陳月回道,「雖然他不像武俠小說里寫得那樣武功蓋世,但歷史上的張三丰更神。據有些史料記載,他歷經宋元明三代,活了二百多歲。」

  「二百多歲!這就有點扯了吧。」姜望瞪大了眼睛,「你看的是野史吧?」

  「也不全是。」陳月回道,「正經的《明史》里就有他的列傳,說他寒暑只穿一件道袍,一件蓑衣。一餐能吃米一斗,或數日一餐,甚至可以數月不食……還有他死後復活的記載。」

  「真的假的,這還是人嗎?」姜望還是一臉不信。

  「書上就是這麼寫的。」陳月眉毛一揚道,「而且明代兩位皇帝,朱元璋和朱棣都曾經派人尋訪過他,即使沒見到真人,朱棣依然下旨在武當山大興土木,耗資百萬為他建了宮觀。顯然是把他當成了神仙。」

  「我看你是真有點走火入魔了。」眼見陳月說得津津有味,姜望不禁笑著搖了搖,「再研究下去,你怕是可以寫本玄幻小說了。」

  「嘿嘿,玄幻小說不一定,修仙小說倒是可以嘗試一下。」陳月似乎意猶未盡,「你不知道吧,陳太理所屬的全真派或者隱仙派,都算是道教中的丹鼎派,而且是以內丹修煉為主,這就是修仙之道。」

  「丹鼎……派?你說的是太上老君那個仙丹?」姜望一臉迷惑。

  「那個應該是外丹,盛行於隋唐之前。」陳月回道,「而內丹是把身體為當成爐鼎來修煉,以得到神、氣結合之物,聽上去有點像練氣功,但似乎比氣功又要更高深些。」

  「呵呵,這麼說的話,那你得再去找王大提刑官一次了。」姜望晃著腦袋說道。

  「找王法醫幹嘛?」陳月不解。

  「讓他在屍體殘骸里再找一找啊,看看有沒有練出什麼內丹來。」姜望貌似一本正經地回道。

  「你……」陳月不禁撅起了嘴,「姚支你看看啊,師父他太不正經了。」

  「明明是你先不正經的。」姜望一臉無辜,「我這不也是順著你的思路來的嘛。」

  「管他正不正經,只要對案子有用,想得野一點也沒毛病。」此時,姚震發話了,「張三丰也好,什麼隱仙派、丹鼎派也好,如果能找出和這案子的潛在聯繫,那就是正經事。」

  接著,姚震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又道:「今天這頓飯吃得不錯。不僅填飽了肚子,還裝了一肚子知識,哈哈。」

  沒有等姜望二人答話,姚震端起餐盤揚長而去。

  「師父,姚支這是算誇我嗎?」陳月一臉茫然地看著姜望。

  「嗯……也許吧。」姜望撇了撇嘴,「至少,你這種發散性思維師父還是認可的。」

  「是嗎,哈哈哈。」陳月樂了。

  然而,發散性的思維並沒有給案子帶來什麼進展。

  在耗費了大約一周時間之後,姜望率人把城內登記在冊的搏擊俱樂部、武術學校都摸排了一遍,並沒有任何收穫。

  唯一發現的一個身高低於1米7,還是內八字的人,則是一家武術學校一名14歲的學生。這顯然不可能是兇手。

  而自案發之後已經近一個月了,蓉州城內的各處道觀、寺廟、教堂等宗教場所也是一片風平浪靜,就連蓉州轄區內的各縣城也沒有警情發生。

  6.21案的偵破工作漸漸陷入了停滯,成了姚震一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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