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半夜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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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漸漸停了。

  警戒線內,陳威帶著一群人繼續忙碌著——火災現場的勘查取證俗稱「扒灰」,是一項費時又費力的工作。

  姚震則帶著姜望和陳月一路出了道觀。

  出了山門,姚震先圍著道觀前後整整轉了一圈,然後坐在了山門前的一塊石頭上。

  「小陳,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接下來該從哪裡入手?」姚震拋出了問題。

  「嗯……」陳月猶豫了片刻,「如果假設是他殺的話,那應該先確定死因,然後從行兇手段上找線索;又或者,先確認死者身份,然後從他們的社會關係上尋找線索。」

  「你說的都對。」姚震回道,「只是這恐怕都要先等屍檢的結果出來,說不定還要比對DNA。我的意思是,在此時此地,我們還能找到什麼線索嗎?」

  「這裡……」陳月一愣,「你是說兇手遺留的痕跡嗎?可是剛下過一場大雨,還能留下什麼呢?」

  見陳月眉頭緊鎖,姚震又轉向了姜望道:「你覺得呢?」

  「這場大雨的確是個意外。」姜望也微微皺了皺眉,「如果真是有兇手的話,這雨可是幫了他大忙了。」

  「我倒是覺得未必。」姚震撣了撣衝鋒衣上的雨滴。

  「師父的意思是……」

  「我剛在手機上查了一下天氣預報,預報里並沒有這場大雨。」姚震道,「也就是說,這場大雨對於兇手來說也是個意外。」

  「意外?師父你是說……」姜望眉頭一緊。

  「小陳,我來考考你。」姚震又把頭轉向了陳月,「假如你是兇手,你在作案之後會怎麼辦?」

  「嗯……」陳月想了想,「如果他們是想用火災來毀屍滅跡的話,那應該也會儘量掩蓋作案的痕跡,包括進入和逃離現場的痕跡。」

  「靠譜!」姚震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們就假設兇手是具有反偵察意識的,那在不知道會有大雨的情況下,他會怎麼做呢?」

  見兩人一時沒有反應,姚震又說道:「你們還記得來道觀的那條小路嗎?」

  「我知道了。」此時,姜望率先反應了過來,「這夥人必定不會選擇常規的上山和下山路線,也就是那條我們上山的小路。這樣不僅可以避免留下腳印,還能避開了山腳下路口的那個監控。」

  「對喔。」陳月也馬上附和道,「那條小路有很大一段都是土路,很容易留下清晰的足跡,就算有我們和消防上山足跡的干擾,但只要單獨尋找下山的足跡也可能有所發現。」

  「行了,接下去該怎麼辦就不用我教了吧。」姚震一拍大腿,一臉滿意地站了起來。

  「明白了,師父。」姜望樂道,「怪不得你剛才圍著壩子轉悠了一圈。」

  「算你小子還有點悟性。」姚震又抽出了一根煙,「你多去調點人,重點放在東側的那片山坡。我剛才已經看過了,那邊坡不算太陡,應該可以下人。而且那邊山下幾乎沒有居民。」

  「收到,我這就去調人。」說著,姜望一邊掏出手機,一邊招呼著陳月往東面的山坡走去。

  「喂,劉所嗎,我市局小姜,想找你借點人啊。」

  ……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十餘名幹警便出現在了道觀東側的山坡上。

  這些幹警一字排開,每兩人之間相隔大約三四米,順著山坡向下搜索,就像一張大網一般篩過山坡。

  姚震則一個人坐在壩子邊的一塊石頭上,一邊抽著煙,一邊望著山坡上的那張「人網」。

  他其實心裡也有一點兒擔心,擔心如此興師動眾,最後也可能一無所獲。不過,他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總覺得這個案子不簡單,而且料敵從寬一直就是他的習慣——永遠不要低估「敵人」的本事。

  當然,他腦子裡也不時泛起一絲疑惑:是不是自己太想碰上件大案子了,所以才老是把事情往「壞」了想。不然,很難解釋當自己一踏進道觀時,心裡就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山坡上的「人網」還在繼續篩著。

  一道「人網」大約寬四五十米,雖然道觀距離山腳的直線距離也只有一百多米,但要想將整個東側山坡全部「篩」完,也是一項不小的工程。

  轉眼間,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人網」也離姚震越來越遠,他只能看到一些人影在山林間若隱若現,而自己腳邊的礦泉水瓶子裡也已經積滿了菸頭。


  正當姚震準備拆開第二包煙時,一個人影從山坡下冒了出來,朝著他一路奔來。

  來人正是姜望,他邊跑還邊擦著額頭的汗水。

  看著姜望一臉興奮的表情,姚震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看來是有戲!

  姜望果然帶來了好消息:在一處山坡上,草木出現了明顯的、連貫的倒伏和折損痕跡,很可能是有人下山經過所致。在進一步仔細搜索之後,現場從草木枝條上提取到了織物的纖維殘留,還不止一處。

  「這幫龜兒子,果然是走的這條邪路!」姚震猛地站了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師父,你怎麼知道是一夥?」姜望問道。

  「這還用問,一個人能幹得成這事嗎?」姚震斜了他一眼。

  「嘿嘿,還真的一夥。」姜望樂道。

  「你小子什麼意思?」姚震立馬聽出他話裡有話。

  「我剛才沒有說完,其實還有更重要的發現。」姜望歪著腦袋回道。

  「你小子皮癢了是吧,還跟我賣起關子來了。」姚震眼珠子微微一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是這樣,我們順著山坡的痕跡一直搜索到了山腳下,結果在山腳下的一條水泥路上居然發現了腳印,而且不止一枚,初步判斷至少是三個人的。」姜望說道。

  「有腳印?」姚震也是微微一驚,「難道這些腳印沒有被大雨衝掉嗎?」

  「說來也是巧了。」姜望繼續說道,「在這夥人下山的地方,正好有一片芭蕉林,應該是芭蕉葉擋住了大部分的雨水,而他們正好從一片雨水盲區下走過,加上他們腳上還沾有泥土,所以留下了比較清晰的腳印。」

  「不過,漏下來的雨水還是對腳印造成了破壞,完整的腳印很少,只有四枚,其餘都是殘缺的。」姜望接著說道,「而從腳印行進的方向判斷,這夥人應該沿著那條路往東去了。」

  「很好!」姚震將手裡的煙盒往口袋裡一塞,「走,去看看。」

  說著,他就準備朝山坡下奔去。

  「哎哎!」姜望連忙一把拉住了姚震,「我說師父,你這膝蓋行嗎?我看還是從山下繞過去吧。」

  「我有這麼沒用嗎。」姚震回頭瞪了姜望一眼,「說的我好像是個瘸子一樣」。

  說著,姚震就朝著山坡下滑去,

  「師父,你慢點。哎呀,我的天老爺。」姜望連忙跟了上去。

  好在這段山坡的確不算太陡,在姜望的攙扶下,姚震一路上雖然也好幾次差點摔倒,但總算是有驚無險。

  大約七八分鐘之後,兩人就到了那片芭蕉林。

  此時,勘查組的人員幹完活已經走了,只有陳月還留在原地。

  姚震圍著芭蕉樹下那些腳印看了半天,不時還抬頭看看頭頂上的芭蕉樹葉,邊看還邊樂道:「呵呵,這芭蕉樹還長的真是地方,等案子破了,好歹得給它們也請個功。尤其是這棵長歪了的。」

  姚震說的是有半邊樹冠歪向路中央的一棵芭蕉樹,也正是因為它的葉子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雨棚」,才留下了沾有泥土的腳印。

  「姚支,你還真是有點料事如神啊。」陳月在一旁說道。

  「哪有什麼料事如神,無非就是多從兇手的角度思考,而且想得越細越好。」姚震沒有回頭,「不過,能發現腳印倒是我沒有料到的。」

  說著,姚震順著腳印的方向往前走出了好幾步,然後向遠處望去。

  「這條路通往什麼地方?」姚震問道。

  「往前走大約100米就是個岔路口,一條往西北可以通到岷江大道;一條往南通往一片村子,手機地圖上顯示叫金竹村;還有一條是繼續往東北,一直可以走到岷江南岸的河灘。」

  還沒有等姜望說話,陳月就搶先回道。

  姚震回頭看了陳月一眼,「可以啊,看來你在這兒也沒有閒著,幹得不錯。」

  「怎麼樣?師父,我這徒弟還行吧?」此時,姜望又湊了上來。

  「行不行還得接著看。」姚震的眼神沒有搭理他,而是又抬頭朝四周望去。

  「師父你是在找監控探頭吧。」姜望馬上跟了上去,「我剛才已經看過了,這裡應該是個監控盲區,最近的監控恐怕要到岷江大道上才會有。」

  「嗯,但這條線索要繼續跟下去。」姚震點了根煙,「這樣,下午你和小陳把幾個方向上最近的監控都排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麼。」

  「好,我也是這麼想的。」姜望應道,「我馬上讓視頻偵查組開始幹活兒。」

  「可以,時間線儘量放長點,別有遺漏。」姚震點了點頭。

  「姚支,我有個想法,不知道……」此時,陳月忽然開口道。

  「你儘管說,跟我辦案子不用這麼拘謹。」姚震道,「有想法是好事,就怕你們沒想法。」

  「我是覺得,從目前情況來看,這夥人應該是有備而來,整個過程明顯是事先計劃好的。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的撤離路線也是經過事先踩點之後制定的,目的就是為了掩藏行蹤,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避開這周圍所有的監控。」陳月說道,「尤其是在這種比較偏遠的地方,如果計劃得當,想避開監控或許並不算太難。」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姚震點了點頭,「那你覺得該怎麼辦?」

  「我想順著這幾個方向實地走一遍。」陳月接著說道,「再結合視頻排查的情況畫一張圖出來。」

  「一張圖?什麼圖?」姚震問道。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要習慣從敵人的角度去思考。」陳月接著道,「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從他們的視角出發,根據監控的分布找出一條最佳的撤離線路。這樣,或許就能抓住這夥人的尾巴。」

  聽陳月說完,姚震把湊到嘴邊的煙又放了下來。

  「你這個思路有點意思。雖然也是從監控上著手,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姚震開始頻頻點頭。

  不過,他隨即又是眉頭一皺道:「這思路好是好,但操作起來怕是要需要技術部門提供支持吧?你自己能行嗎?」

  「沒問題。」陳月小臉一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可以用電腦軟體做輔助,如果參數獲取順利的話,說不定今晚加個班就能搞定。」

  「嚯,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你這個高材生了。」姚震笑了,「你要真能今晚搞定,宵夜我請了。」

  「那姚支你就等著埋單吧。」陳月也不客氣了。

  「行吧。」姚震掐滅了菸頭,「你和姜望下午抓緊時間排查監控,我先回趟家取幾件衣服,然後回局裡看看現場勘查記錄有沒有什麼線索。我們晚上局裡碰頭。」

  接著他又朝姜望說道:「車留給你們用,我搭劉所的車回去。就這樣。」

  言罷,他扭頭就朝回山口的路走去。

  「師父你慢點,小心點膝蓋!」姜望在後面大聲叫著。

  姚震沒有回話,只是朝向後揮了揮右手。

  看著姚震漸漸走遠了,陳月才輕聲問道:「姚支剛才說回家拿衣服,他這是準備住局裡了嗎?」

  「對啊。這是他的老習慣了,每次遇到大案子,他就直接睡在辦公室。」姜望回道,「等到案子結了才回家。」

  「哦,那姜哥你呢?」陳月又問道。

  「干刑警嘛,很多人都這樣,也得看案情的進展情況。」姜望回道,「不過師父他老人家雖然自己不破案就不回家,卻經常會硬趕我們回家,尤其是有老婆孩子的。」

  「莫非姚支他……」陳月想接著問點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哎,我師母三年前過世了,之後師父就一直一個人。」姜望道,「他們也沒孩子,有時候我覺得師父也挺可憐的……」

  「那他……」

  陳月剛想再接著問下去,卻被姜望打斷了:「行了,別這麼八卦好不好,你現在可是重案隊的女刑警了,不要搞得和社會婦女似的。」

  「女刑警怎麼了?女刑警也是女的,是女生就天生愛聽八卦。」陳月不服氣道,「再說了,我關心關心領導有什麼不對嗎?你不是還說他是我師爺嗎,那作為徒孫,我更要關心師爺了!」

  「行行行,我說不過你。」姜望趕忙求饒道,」你也不用急於一時,想聽你師爺的故事,以後有的是機會。眼下還是查案要緊。」

  「那走吧,師父。」陳月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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