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左右逢源
征東行省翰林學士奇轅，奇皇后的兄長，作為元使領五十騎探馬赤軍趕赴雙城宣布李子春的委任狀。當然這一切是順便的，他的主要任務是作為元使出訪高麗。
當今的高麗國王王禎生性頑劣，好酒色，耽於游畋（tián），荒淫無道。四年前（1339年），王禎因強姦先王（忠肅王）所娶的少妻蒙古國慶華公主，激發了曹頔（dí）之亂。雖恃勇平亂，其也被押解大都問罪，丞相伯顏預立沈王王暠（hào）為高麗王。次年伯顏政亡，奇皇后的政治盟友脫脫上位中書右丞相，隨即奏請元帝妥歡帖木兒（元順帝）釋放王祺並恢復其王位。
可以說，王禎的復位，有著奇皇后的恩德。誰知其復位歸國後不引以為戒，反而故態復萌、變本加厲。除了沉迷遊獵、角牴（摔跤）、擊毬、手搏（拳術）外，他還繼續姦淫婦女、擅興土木，襲擾百姓，以彈丸射人為樂。更為可恨的是，王祺對奇皇后毫無念恩敬畏之意，強姦了高麗奇家的親戚李氏，甚至打砸奇皇后大兄、征東行省參知政事奇轍的府邸。奇轅此行，實是代表奇皇后要訓斥王禎！
「沒料到李千戶還有經商的頭腦。」奇轅用高麗語感嘆道。原來在宣詔隊伍由北向南的歸途中，李子春採買了絲稠織物、精美佛像、漢文典籍、藥材香料，待要運往高麗兩京（平壤、開城）發賣。其中具體的貨物種類，還是隨行的崔哲倫給出的建議。崔哲倫今年十六歲，按元制男子十五歲出丁納稅，可以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了。
崔哲倫這一年來跟著崔家的商船出海，春秋兩季運送穀物、鹽、鐵製品、藥品、麻製品等手工品沿海岸線北上與咸鏡山脈地區的女真部落交換毛皮、山珍、金屬原礦、藥材等原材料，最遠可至羅津港，達成了初步的生產力剪刀差。
李家此行為避免耽誤行程，貨品只能由馬匹馱運，拉不了大車，商品的總價值有限，經濟上甚至填補不了此次襲職孝敬上官的花銷。邊軍哪有不「走私」的，如此折騰一單小生意，還是李成桂建議父親以熟悉商路名義發起的。
升官發財的李子春意氣風發，好似他才是天命主角一般，畢竟他今年也只有二十七歲。「奇使節莫要羞煞我了，這沿路下來商卡橫行，沒得借天差避了這些吃人的老虎，一趟下來，又能剩下幾個子兒的利？」
「哈哈哈，確是微末小道，辦妥天家的差使方為正途。」奇轅撫須笑道。
「郎君，這鳥的高麗大官兒，裝腔作態，殺人的本事缺缺，嗓門卻與俺有得一拼。」崔大膽操著閩南口音的漢話，也就李成桂和崔哲倫懂他的意思。別說，高麗人祖傳的大聲說話，確實有利信息的傳播，離得遠的幾人也聽得清楚。
「沒我們商戶互通有無，走南運北，山裡的野人不知要餓死多少，州城裡的大人物收刮的絲帛糧食，也不能自己個兒變成銀子。」崔哲倫對官家也沒有什麼好感。也許是海商比路商天生的對官府更少一絲畏懼，丫的往海上一逃，寇可往我亦可往。
「上官一言就可以裁定下面人的生死，我倒是認為奇學士的話有些道理。」襲職一事塵埃落定，此前沉默寡言的堂兄李天桂也多了一些生氣。他繼承了李子興名下的親兵，被李子春提拔為百戶長，相比只是個十夫長的李成桂，可以稱呼一聲上官了。
開京，高麗王國都城，屬西海道京畿地區，南邊江華島，是歷代高麗國王避難聖地。開城由幾塊交錯分布的狹小平原與周圍環繞的山地構成，是一座半山城。開城從公元八世紀的新羅王朝時期開始，就是半島上的傳統商業城市。發源自半島中部阿虎飛嶺山脈的禮成江流經京畿，位於此江入海口的禮成港正是高麗與中原之間海上航道最重要的埠口。
開城宮城，宴請元使的席宴上，德寧公主坐於最上首，至於高麗國王王禎，後者打獵未歸。「奇學士，奇皇后的意思本王后已知曉。只是王上王禎性子頑劣，便是本宮拿他也沒有辦法。本宮啊，如今心思都在吾兒王昕（xīn）身上。」德寧公主是忽必烈的玄孫女，血脈尊崇，瞧不上奇氏這個作為高麗血統的元朝皇后，對名義上作為元朝使者的奇轅態度很是敷衍。
高麗王國在元朝是蒙古的駙馬國，高麗王室王子都要入元庭生活一段時間，並迎娶元宗室女為妻。元朝公主客觀上幫助了高麗王室對抗地方貴族的挑戰，在王都占據高官厚祿的貴族世家，侵蝕地方鄉吏的權利，剝奪地方上供給朝廷的徭役與賦稅。
高麗擁有王室、文武兩班貴族、地方胥吏（中人）、良人、賤民五個粗分的階級，上層權力由王室與兩班壟斷，胥吏與良人可以通過科舉考試做地方上的小官。地方鄉吏通過與王權聯合，一面對抗兩班的土地兼併，一面向中央提供錢糧。
「李千戶，你獻上來的香露本宮是喜歡的，不過，本宮希望有更濃郁的香型。」
「兩京地界香露的生意就由本宮做主了，王上就不是個愛惜女子的貨色。至於南邊幾道，你自己去和他們（地方豪族）談吧。」德寧公主不甚在意的說道。
席間觥籌交錯，高麗、蒙古特色的宮廷美食混淆其間，亦有高麗、蒙古的舞女爭相獻藝，民族樂曲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宴至末段，因擁立王禎被封分一等功臣的軍薄判書崔濡酩酊大醉，拉著李子春的手，囫圇道：「聽聞子春你此番前來隨身攜有次子，年方八歲，不如送進宮來，侍奉王上。」原來這崔濡正是大太監崔安道的兒子！
聞聽此言，面涌潮紅的李子春酒醒了一半，連忙推脫道：「崔判書有所不知，成桂乃我正妻崔氏所生嫡子，此事萬萬做不得真！」《華太祖實錄》至正十四年，太祖親斬崔濡於馬下。
「元使」奇轅南下的差事徒勞無功，只得折路北山走驛道去往雙城，完成最後的使命。李子春將沿途採買的商品於開城全數發賣，所得的銀錢在李成桂的建議下，購置成：若干名淪為奴婢的漢人工匠、高麗紙、金屬活字印刷裝置、書籍。
至正三年四月，李子春一行回到雙城總管府，元使奇轅威風八面，趙、卓兩家莫有不從。
雙城李家媚侍兩宮（元、麗後宮），斂財開海，以待天時。
當今的高麗國王王禎生性頑劣，好酒色，耽於游畋（tián），荒淫無道。四年前（1339年），王禎因強姦先王（忠肅王）所娶的少妻蒙古國慶華公主，激發了曹頔（dí）之亂。雖恃勇平亂，其也被押解大都問罪，丞相伯顏預立沈王王暠（hào）為高麗王。次年伯顏政亡，奇皇后的政治盟友脫脫上位中書右丞相，隨即奏請元帝妥歡帖木兒（元順帝）釋放王祺並恢復其王位。
可以說，王禎的復位，有著奇皇后的恩德。誰知其復位歸國後不引以為戒，反而故態復萌、變本加厲。除了沉迷遊獵、角牴（摔跤）、擊毬、手搏（拳術）外，他還繼續姦淫婦女、擅興土木，襲擾百姓，以彈丸射人為樂。更為可恨的是，王祺對奇皇后毫無念恩敬畏之意，強姦了高麗奇家的親戚李氏，甚至打砸奇皇后大兄、征東行省參知政事奇轍的府邸。奇轅此行，實是代表奇皇后要訓斥王禎！
「沒料到李千戶還有經商的頭腦。」奇轅用高麗語感嘆道。原來在宣詔隊伍由北向南的歸途中，李子春採買了絲稠織物、精美佛像、漢文典籍、藥材香料，待要運往高麗兩京（平壤、開城）發賣。其中具體的貨物種類，還是隨行的崔哲倫給出的建議。崔哲倫今年十六歲，按元制男子十五歲出丁納稅，可以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了。
崔哲倫這一年來跟著崔家的商船出海，春秋兩季運送穀物、鹽、鐵製品、藥品、麻製品等手工品沿海岸線北上與咸鏡山脈地區的女真部落交換毛皮、山珍、金屬原礦、藥材等原材料，最遠可至羅津港，達成了初步的生產力剪刀差。
李家此行為避免耽誤行程，貨品只能由馬匹馱運，拉不了大車，商品的總價值有限，經濟上甚至填補不了此次襲職孝敬上官的花銷。邊軍哪有不「走私」的，如此折騰一單小生意，還是李成桂建議父親以熟悉商路名義發起的。
升官發財的李子春意氣風發，好似他才是天命主角一般，畢竟他今年也只有二十七歲。「奇使節莫要羞煞我了，這沿路下來商卡橫行，沒得借天差避了這些吃人的老虎，一趟下來，又能剩下幾個子兒的利？」
「哈哈哈，確是微末小道，辦妥天家的差使方為正途。」奇轅撫須笑道。
「郎君，這鳥的高麗大官兒，裝腔作態，殺人的本事缺缺，嗓門卻與俺有得一拼。」崔大膽操著閩南口音的漢話，也就李成桂和崔哲倫懂他的意思。別說，高麗人祖傳的大聲說話，確實有利信息的傳播，離得遠的幾人也聽得清楚。
「沒我們商戶互通有無，走南運北，山裡的野人不知要餓死多少，州城裡的大人物收刮的絲帛糧食，也不能自己個兒變成銀子。」崔哲倫對官家也沒有什麼好感。也許是海商比路商天生的對官府更少一絲畏懼，丫的往海上一逃，寇可往我亦可往。
「上官一言就可以裁定下面人的生死，我倒是認為奇學士的話有些道理。」襲職一事塵埃落定，此前沉默寡言的堂兄李天桂也多了一些生氣。他繼承了李子興名下的親兵，被李子春提拔為百戶長，相比只是個十夫長的李成桂，可以稱呼一聲上官了。
開京，高麗王國都城，屬西海道京畿地區，南邊江華島，是歷代高麗國王避難聖地。開城由幾塊交錯分布的狹小平原與周圍環繞的山地構成，是一座半山城。開城從公元八世紀的新羅王朝時期開始，就是半島上的傳統商業城市。發源自半島中部阿虎飛嶺山脈的禮成江流經京畿，位於此江入海口的禮成港正是高麗與中原之間海上航道最重要的埠口。
開城宮城，宴請元使的席宴上，德寧公主坐於最上首，至於高麗國王王禎，後者打獵未歸。「奇學士，奇皇后的意思本王后已知曉。只是王上王禎性子頑劣，便是本宮拿他也沒有辦法。本宮啊，如今心思都在吾兒王昕（xīn）身上。」德寧公主是忽必烈的玄孫女，血脈尊崇，瞧不上奇氏這個作為高麗血統的元朝皇后，對名義上作為元朝使者的奇轅態度很是敷衍。
高麗王國在元朝是蒙古的駙馬國，高麗王室王子都要入元庭生活一段時間，並迎娶元宗室女為妻。元朝公主客觀上幫助了高麗王室對抗地方貴族的挑戰，在王都占據高官厚祿的貴族世家，侵蝕地方鄉吏的權利，剝奪地方上供給朝廷的徭役與賦稅。
高麗擁有王室、文武兩班貴族、地方胥吏（中人）、良人、賤民五個粗分的階級，上層權力由王室與兩班壟斷，胥吏與良人可以通過科舉考試做地方上的小官。地方鄉吏通過與王權聯合，一面對抗兩班的土地兼併，一面向中央提供錢糧。
「李千戶，你獻上來的香露本宮是喜歡的，不過，本宮希望有更濃郁的香型。」
「兩京地界香露的生意就由本宮做主了，王上就不是個愛惜女子的貨色。至於南邊幾道，你自己去和他們（地方豪族）談吧。」德寧公主不甚在意的說道。
席間觥籌交錯，高麗、蒙古特色的宮廷美食混淆其間，亦有高麗、蒙古的舞女爭相獻藝，民族樂曲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宴至末段，因擁立王禎被封分一等功臣的軍薄判書崔濡酩酊大醉，拉著李子春的手，囫圇道：「聽聞子春你此番前來隨身攜有次子，年方八歲，不如送進宮來，侍奉王上。」原來這崔濡正是大太監崔安道的兒子！
聞聽此言，面涌潮紅的李子春酒醒了一半，連忙推脫道：「崔判書有所不知，成桂乃我正妻崔氏所生嫡子，此事萬萬做不得真！」《華太祖實錄》至正十四年，太祖親斬崔濡於馬下。
「元使」奇轅南下的差事徒勞無功，只得折路北山走驛道去往雙城，完成最後的使命。李子春將沿途採買的商品於開城全數發賣，所得的銀錢在李成桂的建議下，購置成：若干名淪為奴婢的漢人工匠、高麗紙、金屬活字印刷裝置、書籍。
至正三年四月，李子春一行回到雙城總管府，元使奇轅威風八面，趙、卓兩家莫有不從。
雙城李家媚侍兩宮（元、麗後宮），斂財開海，以待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