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陣斬葉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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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葉落涼的鐵甲騎兵隊數沖不動,人馬帶傷,明顯顯出頹勢之時,聯成數排的戰車陣列也紛紛解開了聯結的鐵鏈。

  而車下的步卒,則在車輪上安裝上了矛狀的車軎。

  軎,一般形如圓筒,套在車軸的兩端,軎上有孔,用以納轄。

  漢代《春秋感精符》一書記載:「齊晉並爭,作衝車,厲武將,輪有刃。」

  這是說,東周春秋時期,就開始在戰車上安裝鋒刃狀的車軎,在戰車高速衝擊時,在車輪的帶動下自身會高速旋轉,基本上就是一個金屬製造的大刮刀。

  泰西之地有所謂的鐮刀戰車,也曾有赫赫凶名,便是與此如出一轍。

  在挽馬的牽引下,被解開鐵索的戰車紛紛從靜止開始加速,車輪滾滾,馬鳴蕭蕭,地面上留下整齊的車轍,而開始高速奔馳的戰車集群,車輪便帶著凜冽的鋒芒,向前方的具裝鐵騎陣衝鋒席捲而去。

  而孟楷也縱馬疾馳,指揮著此前散開的騎兵隊如同蜂群般復集起來,屏護車陣的兩翼。

  浩大的戰鼓聲,將兵氣激盪在天地之間,戰旗隨風洶湧,如同怒潮奔騰而進。義軍將士以極高昂的鬥志,向著平盧鐵騎反撲而去。

  萬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風!

  「歷史上戰車被騎兵取代,緣於馬種的改良使得有更多的戰馬,而騎兵作戰能更加靈活,不限平地,山陵地形也可作戰。但在戰馬不足時,可以用挽馬牽引的戰車卻是極好的補充。」

  「相比騎兵,戰車利在可攻可守,更能憑藉龐大的重量阻擊具裝騎兵的衝鋒。東晉南北朝之時,名將便往往以車陣對抗鐵騎衝鋒。」

  「譬如鮮卑慕容氏鐵騎無敵一時,連武勇當世無對的武悼天王冉閔也殞命其下。而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於柏肆之役中,以長車為陣,方軌並進,迫後燕慕容寶之營,竟令已經領教過車陣厲害的慕容鐵騎不敢衝鋒,拔營遁走,又遭拓跋氏騎兵追擊,死者數萬,遂打下北魏一百餘年基業。」

  「這葉落涼不通古今戰史,只知皮毛便來大放厥詞,今日被本座大破,豈非可笑哉!」

  黃巢兀立高車之上,向一邊的外甥,林郎君林言道,宏亮的言詞隨風飄蕩,卻是令對面的葉落涼也聽得清清楚楚。

  葉落涼眼見義軍開始反擊,不由大驚失色。平盧軍具裝騎兵身披重鎧,強行衝鋒實際上相當消耗馬力,多次衝鋒不成之後,戰馬疲憊,銳氣凋喪。麾下騎士,面對滾滾而來的草軍車騎,也不由心生懼意。

  當平盧騎兵鼓起勇氣,向車陣發起對沖之時,只聽一聲聲負痛的馬嘶,哀鳴聲驚心動魄。

  縱然有馬鎧防護,高速旋轉的車輪帶著利刃席捲,仍然令不少騎士的馬腿頃刻被砍斷、撞斷,轟然墜馬。車上的槍士立刻抄起透甲長槍,從面部、頸部的盔甲縫隙穿刺而入,將墮馬的騎士刺殺於車下。有的騎士還未馬上死去,但隨即被疾馳的車輪碾過,發出骨肉破裂的磣人的聲響,在撕心裂肺的慘叫後,只留下一地血跡和爛肉碎骨,再沒有了聲息。

  平盧鐵騎如同犬豕一般,被義軍的利刃戰車如同屠殺,這屠宰場一般的場面,如何不令已經戰意凋喪的葉落涼等人心生恐懼?

  在他們眼中,傲立長車之上的黃巢,已經成為了掌控萬法的魔主波旬,揮手之間主宰生殺。而戰車上的義軍甲士,盡數成了波旬麾下的眾多修羅;遍地的鮮血,讓葉落涼等人眼中的義軍,也似乎個個被一層血幕所籠罩。

  「撤啊!」

  不知是誰先喊出了這話,平盧鐵騎軍一個個都跟著徹底失去了戰意,之前還威風堂堂的他們,如同見了貓的耗子一般開始掉頭轉進。騎兵的隊列肉眼可見地陷入了散亂,甚至有騎士在奔馳中差點互相撞在一起。

  駕車的甲士紛紛鞭馬,驅動戰車疾馳追殺。而孟楷率領的義軍輕騎兵,也從兩翼綴後,夾擊葉落涼所部。

  「喝啊!」

  孟楷一聲大呼,猶如天雷滾滾,炸得地面上煙塵飛濺而起。他自背後抽下一桿標槍,奮力擲出,正打在一名正在急速奔馳的平盧軍騎士後腦,標槍帶著破天的巨力,竟然直接穿透了厚重的鐵胄,槍頭破開顱骨,貫顱而過,從那人眼眶中扎出!

  「絕海,幹得好,不愧是為師的好徒兒!」

  黃巢在戰車上豎了個大拇指,露出讚許神色。

  而這名被孟楷一槍擲殺的平盧軍騎士,正是葉落涼的副官。此人戰死,葉落涼及其麾下將士,更加心膽俱喪,瘋狂鞭馬,令馬匹急馳,有人甚至乾脆扯下馬鎧投擲於地,以此加快馬兒奔馳的速度,更有人因為戰馬不堪重負,脫力倒斃,而轟然墮馬,隨即淹沒在戰車捲起的滾滾煙塵當中。


  朱存換上了平盧軍的衣甲、馬鎧,跟在朱溫身後,混入了陷入崩潰的平盧軍騎兵隊中。由於驚恐之下,軍紀蕩然無存,也沒人注意到不知何時混進來的這兩員神秘騎士。

  二人策馬加速,不動聲色地向著葉落涼接近而去。

  但尚離十步之時,葉落涼已陡然感覺到一股殺意,向著自己逼近。他轉過頭,目光迎上了朱存那張闊大的面龐。

  「我軍中沒有你這人!」

  葉落涼厲聲道。

  而他身旁的親衛也被驚動,大呼道;「保護葉將軍!」

  一名親衛馬槊一盪,向著朱存突刺而來,但朱存也提槍迎上,戰及數合,長槍一掃,天生的蠻力噴涌而出,便將這名葉落涼親衛連人帶槍掃落馬下,一槍刺出,透喉而入,刺死塵泥之中。

  「三郎努力!」

  朱存振聲高呼,而朱溫已然策馬疾馳,與葉落涼並轡而行,大夏龍雀寶刀出鞘,血光爍爍,直取葉落涼脖頸而去。

  「快來人救吾!」葉落涼驚呼道:「敵人不過二人,有甚麼可怕的?」

  道理上是如此,朱溫兄弟二人殺入數百平盧鐵騎當中,該是彈指之間便能被淹死。然而如今平盧騎兵已經戰敗潰退,又被車陣和孟楷率領的義軍騎兵隊追殺,一個個心慌意亂,全無鬥志。

  因此,只有幾個忠心的親衛聽得葉落涼呼救,拍馬趕來,卻被朱存奮戰擋住。此前朱存奮勇擊那名親衛落馬,一槍刺殺,也令他們心生懼意。

  朱溫刀法凌厲,如同白虹貫日,彗星襲月。葉落涼以蛇矛格擋,只覺刀勁似海水滔滔,無窮無盡。

  「擋我者死,讓我者生!」

  朱溫暴喝聲起,如霹靂驚雷,令平盧軍將士心驚膽寒。

  在朱溫的識海之中,那頭純白色的猛虎再次出現,嘯如狂雷,與朱溫的呼喝相應,眸光炯炯,嘯聲中儘是嗜血的欲望。

  慘敗之下,葉落涼本無鬥志,見朱溫刀法精熟,卻是越戰越怯,不過十合,便已手上發軟,拍馬欲逃,卻被朱溫趕上,一刀下去,鮮血噴薄,頭顱墜落,卻被朱溫撈住,提在手中,縱聲道:「葉落涼人頭已在我手,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聲如海浪,席捲四方,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有些騎士見得朱溫威勢,嚇得亡魂皆冒,摔跌下馬。也有人心神為朱溫所奪,不但不跑,還如同提線木偶般掉轉馬頭,高呼願降。

  但絕大多數人無疑即便是主將戰死,也絕不甘心投降草賊,他們無論如何都是大唐的精銳,有最後的尊嚴。於是朱溫便揮刀長驅,直接將平盧軍騎隊殺穿,須臾間竟殺到了敵陣的前方。

  然而,就在此時,朱溫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不知從何處襲來,令他毛骨悚然,寒毛豎起。

  對於危險的直覺,令他馬上拍馬向側面轉去,同時揮出寶刀,鏗地一聲銳響,朱溫頃刻間便被連人帶馬震退三步,胸中氣盪不已,抬眼看時,一名黑衣黑甲的高碩敵將,正策馬揚刀,立在自己前方。此人看起來約莫五十歲,生得豹頭環眼,五官稜角分明,威風凜凜,令人不可逼視。

  來人的目光落在朱溫手上的葉落涼首級上,而後與朱溫四目相對:「小子,你剛才說什麼?『擋你者死』?再說一遍看看?」

  朱溫雖未見過此人,但早已見過此人畫像,當下認出這是何人。

  勇冠三軍,武藝不在大唐四帥之下。手中一把天刀,猶如龍飛九天,無往不克。

  正是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宋威大帥之弟,曾殺得南詔小兒止啼的大唐猛將,同時也是當世武功大家,「天刀」宋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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