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父不類子，嗚呼哀哉
太原郡公府內。
從馬車上下來的高殷一路上邁著自己的小鴨子步伐，咋咋呼呼地罵著：
「父不類子，嗚呼哀哉！」
停穩馬車的娥永樂聽著自家小公子的虎狼之詞，兩顆眼睛驚得像銅鈴一般大。
旁邊的李生拍了拍娥永樂那高出自己一大截的肩膀，仿若在說，有什麼只得驚奇的？自家公子早慧有獨見，你又不是第一天見。
高洋氣得只得乾瞪眼，方才在馬車上聽著逆子一路上的喋喋不休，若非李祖娥在旁，高洋怕是要叫高殷知道花兒為何那般紅。
高洋正欲拉著李祖娥的手一起進府。
李祖娥則是袖手作勢擋開。
高洋只得黯然跟在母子兩身後。
高洋顧自暗嘆：今晚月色正濃，本應闔家團聚，可於自己而言，又是進不去夫人主寢的一晚。
回歸主寢的李祖娥給高殷進行了簡單的洗漱。
李祖娥坐在床邊，讓高殷靠在自己的身邊坐。
高殷的腿還很短，坐在床上的他並不能像李祖娥一樣雙腳著地，只得宛若盪鞦韆一樣蕩漾著自己的雙腳。
李祖娥撫摸著高殷的小腦袋，柔情似水道：
「方才在晚宴上，道人你也太衝動。刀劍無眼，你大伯當時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給傷著了，你讓為娘可怎麼辦？」
「阿母，那高澄老兒如此輕薄與你，身為你孩子的我，又怎麼可以無動於衷呢？
孩兒雖然有幾分衝動，但還是有注意分寸的，宴會上人多眼雜，我故意爬到食案上去，就是故意吸引大家的目光。
孩兒相信在眾目睽睽之下，高澄老兒身為一朝執宰，是不會與我一介小兒見識的。
況且本就是他輕薄阿母在先，是為理虧在先！既然是他理虧在先，我又有什麼好畏懼的呢？」
李祖娥聽著小奶音有理有據，條理分明，很是受用。
而聽著小奶音違背禮數，一口一口的把自己的大伯叫作高澄老兒，本該批評的李祖娥此時卻是選擇了默許。
高殷抱著李祖娥的細腰道：「是孩兒讓阿母陷入擔憂之中了，阿母莫怪。」
「那如果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道人又該如何呢？」
「我定會設法讓那人吃不了兜著走，哪怕是高澄老兒，也不例外。」
高殷覺得咱家阿耶已經夠隱忍的了，自己要與之形成互補，剛猛一點。
哪怕年幼的自己身體剛猛不了，嘴也得剛猛一點，來討阿母的歡心。
李祖娥連忙捂住高殷的小嘴。
眼見高殷認錯不改錯的態勢，李祖娥的心頭肉里卻情不自禁湧入了暖流。
李祖娥轉而勸慰道：「道人你也別太怪你阿耶，你阿耶也是個從小挨著白眼過來的苦孩子。」
高殷叉腰噘嘴道：「我還從小屁股挨著打過來呢？」
李祖娥玉指清點高殷的額頭：「那不一樣，咱家現在可只有你一個小孩。
你的阿翁常年出門在外，你阿耶從小都是跟著你阿婆身邊長大。
你的阿婆當初就是看重你阿翁長相帥氣才主動嫁給他的，對於小孩也是更疼愛長相好看的。
而你的阿耶生落得並不算好看，便是我第一次見的時候，都感覺有點丑。
所以你阿耶並不受你阿婆的待見，而你阿耶的兄弟們又大多長相英俊，他們也都不是很待見你阿耶。
你的三叔高浚從小就經常嘲笑你阿耶是個鼻涕蟲，邋遢鬼。
而你的大伯更是經常對你阿耶的長相進行侮辱。
其他兄弟族人也把你阿耶其貌不揚這件事情當做笑料。
你阿耶經常被他們拿來調侃『高歡一家長相都很英俊，可惜有個容貌不堪的二兒子』。
你阿耶的童年生活在這種目光下，其實也是很不好受的。
些許正是這些經歷，才造就了他沉默寡言，對大伯溫良恭順的性子。
你身為他的孩子，也要體諒他不敢為我出頭的難處。」
高殷靠入李祖娥的懷裡，囁嚅道：「阿母說得對，阿耶也有自己的難處。」
少頃，李祖娥桃眼彎彎，展露笑容，宛若清水芙蓉。
高殷只覺得笑靨如花，果真美不勝收。
高殷只覺自己仿若要陷入李祖娥的美貌中，驀然反應過來：完了，這是母親意圖得逞的慣有表情。
「既然道人覺得阿母說得對，那道人明天就找個時間，為自己的出言不遜去給你阿耶道個歉。」
「阿母，我怎麼出言不遜？」
「『父不類子』還不算嗎？」
李祖娥說罷，揭開被褥一角，示意高殷進去準備睡覺了。
高殷看著李祖娥手上那一把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熟悉戒尺，選擇乖乖鑽入了被窩裡。
被子裡的高殷顧自思索：李祖娥教授自己要體諒高洋的難處，結果她自己倒是明白這個理，也沒願意去體諒高洋的難處。
高殷又聯想到李祖娥如今也才不過二十歲，有自己的小脾氣也是很正常的。
畢竟，
子怒父不爭和妻怒夫不爭，的確是兩回事。
高殷遂忍俊不禁。
次日，高殷向高洋認錯，高洋大喜。
高洋大喜之餘，還不忘囑託高殷晚上睡覺時，記得偷偷給乃公留個門。
高殷也沒有繼續去大將軍府參加蒙學。
而時隔數月得以再見高殷的李祖娥，則是時常念叨老母親的經典台詞：「道人自從去了晉陽一趟，怎麼感覺整個人瘦了好多。」
於是李祖娥一股腦地通過燉山參和煲雞湯等方式來滋補高殷。
數日後，隨著高澄的如常表現，朝中相傳高歡已身亡的言論，遂漸銷聲匿跡。
大將軍府，隨著一個頑劣的小不點的缺席，諸公子歡鬧一團的畫面愈演愈少，偌大的府邸瞬間變得有些冷清。
高澄感覺雖然耳根子是清淨了不少，可卻還是感覺哪裡少了點什麼，有點不適應。
路過梨園時，偶爾會回憶起諸子偷射梨子的畫面。
見到魏收，也偶爾會回想到魏夫子被豎子氣歪鬍子的模樣。
便連崔季舒都偶爾向自己抱怨，如今的諸位公子對他的音律已然興趣全無，崔季舒很是氣餒。
路過諸子學堂時，又時常聽見諸子談論：都是因為阿耶的緣故，道人才不肯來大將軍府。
高澄終究拗不下臉面，遂讓元仲華帶著孝琬，攜備禮物代替自己去太原郡公府，登門聊表自己的酒後失態之舉。
李祖娥與元仲華交談甚歡，遂讓高殷多去孝琬家走動。
從馬車上下來的高殷一路上邁著自己的小鴨子步伐，咋咋呼呼地罵著：
「父不類子，嗚呼哀哉！」
停穩馬車的娥永樂聽著自家小公子的虎狼之詞，兩顆眼睛驚得像銅鈴一般大。
旁邊的李生拍了拍娥永樂那高出自己一大截的肩膀，仿若在說，有什麼只得驚奇的？自家公子早慧有獨見，你又不是第一天見。
高洋氣得只得乾瞪眼，方才在馬車上聽著逆子一路上的喋喋不休，若非李祖娥在旁，高洋怕是要叫高殷知道花兒為何那般紅。
高洋正欲拉著李祖娥的手一起進府。
李祖娥則是袖手作勢擋開。
高洋只得黯然跟在母子兩身後。
高洋顧自暗嘆：今晚月色正濃，本應闔家團聚，可於自己而言，又是進不去夫人主寢的一晚。
回歸主寢的李祖娥給高殷進行了簡單的洗漱。
李祖娥坐在床邊，讓高殷靠在自己的身邊坐。
高殷的腿還很短，坐在床上的他並不能像李祖娥一樣雙腳著地，只得宛若盪鞦韆一樣蕩漾著自己的雙腳。
李祖娥撫摸著高殷的小腦袋，柔情似水道：
「方才在晚宴上，道人你也太衝動。刀劍無眼，你大伯當時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給傷著了，你讓為娘可怎麼辦？」
「阿母，那高澄老兒如此輕薄與你，身為你孩子的我，又怎麼可以無動於衷呢？
孩兒雖然有幾分衝動，但還是有注意分寸的，宴會上人多眼雜，我故意爬到食案上去，就是故意吸引大家的目光。
孩兒相信在眾目睽睽之下，高澄老兒身為一朝執宰，是不會與我一介小兒見識的。
況且本就是他輕薄阿母在先，是為理虧在先！既然是他理虧在先，我又有什麼好畏懼的呢？」
李祖娥聽著小奶音有理有據，條理分明，很是受用。
而聽著小奶音違背禮數，一口一口的把自己的大伯叫作高澄老兒，本該批評的李祖娥此時卻是選擇了默許。
高殷抱著李祖娥的細腰道：「是孩兒讓阿母陷入擔憂之中了，阿母莫怪。」
「那如果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道人又該如何呢？」
「我定會設法讓那人吃不了兜著走，哪怕是高澄老兒，也不例外。」
高殷覺得咱家阿耶已經夠隱忍的了，自己要與之形成互補，剛猛一點。
哪怕年幼的自己身體剛猛不了，嘴也得剛猛一點，來討阿母的歡心。
李祖娥連忙捂住高殷的小嘴。
眼見高殷認錯不改錯的態勢，李祖娥的心頭肉里卻情不自禁湧入了暖流。
李祖娥轉而勸慰道：「道人你也別太怪你阿耶，你阿耶也是個從小挨著白眼過來的苦孩子。」
高殷叉腰噘嘴道：「我還從小屁股挨著打過來呢？」
李祖娥玉指清點高殷的額頭：「那不一樣，咱家現在可只有你一個小孩。
你的阿翁常年出門在外，你阿耶從小都是跟著你阿婆身邊長大。
你的阿婆當初就是看重你阿翁長相帥氣才主動嫁給他的，對於小孩也是更疼愛長相好看的。
而你的阿耶生落得並不算好看，便是我第一次見的時候，都感覺有點丑。
所以你阿耶並不受你阿婆的待見，而你阿耶的兄弟們又大多長相英俊，他們也都不是很待見你阿耶。
你的三叔高浚從小就經常嘲笑你阿耶是個鼻涕蟲，邋遢鬼。
而你的大伯更是經常對你阿耶的長相進行侮辱。
其他兄弟族人也把你阿耶其貌不揚這件事情當做笑料。
你阿耶經常被他們拿來調侃『高歡一家長相都很英俊，可惜有個容貌不堪的二兒子』。
你阿耶的童年生活在這種目光下，其實也是很不好受的。
些許正是這些經歷，才造就了他沉默寡言，對大伯溫良恭順的性子。
你身為他的孩子，也要體諒他不敢為我出頭的難處。」
高殷靠入李祖娥的懷裡，囁嚅道：「阿母說得對，阿耶也有自己的難處。」
少頃，李祖娥桃眼彎彎，展露笑容，宛若清水芙蓉。
高殷只覺得笑靨如花，果真美不勝收。
高殷只覺自己仿若要陷入李祖娥的美貌中，驀然反應過來：完了，這是母親意圖得逞的慣有表情。
「既然道人覺得阿母說得對，那道人明天就找個時間，為自己的出言不遜去給你阿耶道個歉。」
「阿母，我怎麼出言不遜？」
「『父不類子』還不算嗎？」
李祖娥說罷，揭開被褥一角，示意高殷進去準備睡覺了。
高殷看著李祖娥手上那一把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熟悉戒尺，選擇乖乖鑽入了被窩裡。
被子裡的高殷顧自思索：李祖娥教授自己要體諒高洋的難處，結果她自己倒是明白這個理，也沒願意去體諒高洋的難處。
高殷又聯想到李祖娥如今也才不過二十歲，有自己的小脾氣也是很正常的。
畢竟，
子怒父不爭和妻怒夫不爭，的確是兩回事。
高殷遂忍俊不禁。
次日，高殷向高洋認錯，高洋大喜。
高洋大喜之餘，還不忘囑託高殷晚上睡覺時，記得偷偷給乃公留個門。
高殷也沒有繼續去大將軍府參加蒙學。
而時隔數月得以再見高殷的李祖娥，則是時常念叨老母親的經典台詞：「道人自從去了晉陽一趟，怎麼感覺整個人瘦了好多。」
於是李祖娥一股腦地通過燉山參和煲雞湯等方式來滋補高殷。
數日後，隨著高澄的如常表現，朝中相傳高歡已身亡的言論，遂漸銷聲匿跡。
大將軍府，隨著一個頑劣的小不點的缺席，諸公子歡鬧一團的畫面愈演愈少，偌大的府邸瞬間變得有些冷清。
高澄感覺雖然耳根子是清淨了不少，可卻還是感覺哪裡少了點什麼，有點不適應。
路過梨園時，偶爾會回憶起諸子偷射梨子的畫面。
見到魏收，也偶爾會回想到魏夫子被豎子氣歪鬍子的模樣。
便連崔季舒都偶爾向自己抱怨，如今的諸位公子對他的音律已然興趣全無，崔季舒很是氣餒。
路過諸子學堂時，又時常聽見諸子談論：都是因為阿耶的緣故，道人才不肯來大將軍府。
高澄終究拗不下臉面，遂讓元仲華帶著孝琬，攜備禮物代替自己去太原郡公府，登門聊表自己的酒後失態之舉。
李祖娥與元仲華交談甚歡，遂讓高殷多去孝琬家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