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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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陌白皙的小臉上浮現出沉思之色,手中的碗筷早已不自覺的放下了。

  許笙看著面前的的許陌,樂呵呵的摸著鬍子,隨即開口:

  「陌兒啊,人生之路何其漫長,人生又何其短!這不過是我這個活了幾十年老爺子的一些感悟。

  每一個人要走的人生之路都是不同的,一棵樹上都沒有兩片一樣的葉子,這人生感悟自然也有所不同。

  我希望你將來可以走出一條真正自己的路來。」

  許笙這一番話下去,許陌眼中光芒閃動。嘴唇微動,似乎又要開口追問。

  「誒誒誒,打住打住。」許笙連忙伸手攔下,「真到了那時,你自己定會有所感悟的,現在先吃飯!」

  許陌見自己還沒開口就給爺爺打斷,只好無奈的道:「好吧,爺爺。」旋即便又拾起碗筷吃飯。

  吃完晚飯後,爺孫倆在庭院下象棋。

  潔白的月光傾撒在庭院中,夜空中,幾點星星若隱若現。清涼的石桌台上早已是戰況激烈。微風拂過,許陌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不行不行,我要悔一腳。」

  「好好好。」許笙笑眯眯的,此刻看上去,倒是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許陌好像也出來了一些。但畢竟失去親人並不是一夜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能否將自己烘乾,那卻是後話了。

  畢竟未來嘛,誰都說不定。誰也不知道先來的是災禍,還是幸福。

  「爺爺你快點!快趕不到日出了!」許陌向山腰的許笙大聲喊到。

  山林中霧氣朦朧,露珠仍吊在草葉的末梢之上,戀戀不捨,久久不願離去,好像還有什麼放心不下。

  露珠折射著周遭,晶瑩剔透的如同淚珠,緩緩墜落時,像是眼淚從眼眶滑落。

  空氣混合泥土野花的芬芳,淡淡的憂鬱迴轉開來,又在樹木間消散。

  這裡是「探日山」,山如其名,山頂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日出,仿佛就是為了日出而生。

  「陌兒啊,等等我老爺子!」許笙竭力的叫著許陌。

  他此刻累到不行,平時從來沒見過的蹤影毛病,現在一股腦的全湧出來。什麼腰痛腿痛一應俱全。

  新生撲面而來,許陌此刻尤如置身於天空之上,周圍都是瀰漫的霧氣,太陽正在自己面前冉冉升起。

  許陌放空心神,讓靈魂徹底沉浸在這場日出當中。

  許笙則是在山腰眺望著許陌。

  「這小子,或許已經長大了吧。」他遙遙的看著許陌,再難跟著許陌一起了。

  又是一個極度平常的夜晚。

  「爺爺,你已經無路可退了。」許陌自信一笑,舉起「車」,舉起了那枚決勝的棋子。

  「將軍!」

  「嗯。」許笙嘆息一聲,好像因為這一盤棋滄桑了許多,時間在這一瞬好似慢了下來。

  周圍的一切都緩慢了起來,傾灑而泄的月光,空中的微塵,那枚正被放下的「車」,許陌的眼神。

  一切都停滯在空中,仿佛陷入了泥沼,只有螢火蟲仍然不受影響的繼續在夜晚翩翩起舞。

  旁邊一汪水盪起一圈圈微弱的漣漪,水面映襯著月光,微光流動,幽靜的風撫摸而過。

  天空中一切航行的雲都沿著月光的方向追逐而去,最終消逝在天邊,一切未曾改變的仍未改變。

  「是啊,我已經無路可退了。」許笙沙啞開口,「不錯嘛,陌兒,進步神速啊,老爺子我,已經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他抬起頭,眺望天邊,目光似乎投向了悠遠的蒼穹盡頭。他似乎有所預感,竭盡心力的開口:

  「太,著急了。」

  夜風吹起,人們的思念、心愿都被帶往了天空,向星辰無聲的訴說著,星光貌似是由星辰的淚水凝結,再蕩漾開來。

  許陌的頭髮隨風舞動,雜亂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面前這位與他日夜相伴的老人了,一束月光恰巧打了過來,這名為「回憶」的橡膠底片終於曝光了。

  「你,要,走自己的路。」

  滾燙的淚水沿著少年白皙的側臉而下,他哽咽住了,全身上下傳來深刻的無力感,他說不出話來,也不再落淚。


  他逃避這炫目的光芒。

  又轉而大笑,他肆意的宣洩著,雙眼掩飾不住的悲涼,淚水也隨著笑聲蕩漾。

  他又不甘心的長嘯,悽厲的吼聲迴蕩在這濕潤的夜晚。

  他對面的老人嘴角上還殘留著笑意,那是感到自豪的笑。那是為自己感到驕傲的笑……

  不斷蔓延的悲痛深深纏繞住許陌,猶如身處海底,磅礴的窒息感從四面八方襲來,他雙目充血,又想起了曾經那鮮明而無可替代的回憶。

  那就像一把刀子,深深的插進了許陌的心裡,再難拔出來了。

  無邊的寂寞從許陌身上噴涌而出,空氣中瀰漫著黑暗,夜晚的風仿佛是孤獨的海洋在翻騰而成,往日的記憶消散成對白,化為了劇本的一部分。

  螢火蟲的光芒在夜晚燦爛的綻放,許陌整個人已經呆滯了,像在失去方向的航船,他眼神空洞,徹底駛入了這漫漫黑夜。

  巨大的痛苦早就將許陌撕裂,他後來什麼也不記得。

  只記得一段時間後,耳邊響起了引擎的轟鳴聲,好像從車上下來一些人。

  「這…我是在做夢嗎?」許陌向自己提問,不過他回答不了。

  眼前一片朦朧,溫暖的燈光夾雜著黑暗,他感覺到了顛簸,這樣看來,那就是在車上了。

  不過自己會在誰的車上呢?

  許陌沒有餘力思考,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夢中只有無垠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令人恐懼。

  試想你處在密封的黑暗中,像是一隻被這個世界所豢養的家畜,世界看心情對待你。

  世界心情好的時候,就讓人走上人生巔峰,享受別人幾輩子的福分。或是讓人感到滿足。即便是平凡。

  世界痛苦的時候,一定將人一輩子關在小小的黑暗中,然後在前面放一縷若有若無的微光,以看人追逐微光為樂。

  或許那道光本就不存在。

  「哪兒?我……我……」許陌掙扎著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以及一股子藥味湧入鼻腔。

  他緩緩抬頭,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身上蓋的被子上還有醫院的印章。左手則打著點滴。

  柔和的陽光被從窗外倒了進來,窗戶半開著,早晨的空氣裹挾著朝陽的活力湧入,叫人不自覺的放鬆心情。

  而窗邊此時正站著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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