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返程,名望(4千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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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

  我們的一個弟兄差點死了!

  錢老三眼中帶著憤懣,只是嘴巴還沒張開,旁邊的一個老鏢師便搶先開口道:

  「是沈鏢頭離開後,有狡猾的畜生殺了個回馬槍,李成他....」

  「人死了?!」

  沈鶴聞言一驚,一個箭步上前,等看到昏迷不醒的李成,才稍微鬆了口氣。

  飛虎鏢局名聲在外,這趟鏢原本也不算兇險,若是折了鏢師,少不得被蔣琪等同門嗤笑。

  「....他差點就交代了。好在李三郎及時出手,否則回去之後,我還不知如何向李成的妻兒交代」

  聽到老鏢師軟中帶硬的語氣,沈鶴眉頭不由得一皺。

  他實力不濟,死了又能怪誰?

  不是我抵擋山魈,你們難道還能站在這嗎?

  沈鶴忍住內心衝動,正打算說些場面話,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在場眾人的目光就像有重量一樣,堵住了他的嘴巴。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沈家,從沒有人敢這樣看著他,不,那些下人根本不敢看他,他們永遠低眉順眼,聽從他的任何指示。

  但這些粗鄙的漢子不一樣,他們直勾勾盯著沈鶴,眼神里的東西讓這位公子哥感到陌生。

  是憤懣?是不滿?

  而當老鏢師的話沒得到回應,眾人的眼神便離開了他,轉移到低頭喘息的李存孝身上。

  那眼神就變了,變成了他熟悉的那種尊敬和信賴。

  這變化讓沈鶴心裡一驚,他終於明白眼前的狀況。

  『壞了』

  『李三郎成了英雄,我成罪人了?』

  沈鶴好像被澆了一盆涼水,一下子就清醒了,清醒了的他瞬間就想起來很多事情:

  是他不顧老鏢師們的建議要求急行軍,是他為了炫耀武力殺光山賊、讓鏢師們住進了驛站,是他為了取樂下注賭鬥,是他執意追殺山魈導致李成.....

  『不,這並非我的錯。』

  『弱者服從強者,不就是最正確的道理嗎?』

  儘管沈鶴依舊不認為自己有錯,但他知道必須做點什麼來挽回人心。否則回到鏢局之後,張力士心中對他的評價一定會大大降低。

  至於李成的死活、旁人議論、鏢局聲望.....堂堂沈家少爺,這些都可以不在乎。

  唯獨在張力士那裡,在蔣琪等同門面前,他不能失了體面!

  「三郎,若非你,我險些鑄成大錯!」

  沈鶴咬牙說出這句話,李存孝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乾脆地解下腰間玉佩,不容拒絕地塞進對方懷裡。

  接著他走到那被爆頭的山魈面前,連連揮劍,將其屍體斬得支離破碎。

  這下子,便是大羅神仙來,也分不清這隻和別的山魈有什麼區別了。

  「畜生!因為你,差點害死鏢局一名兄弟!」

  他拔劍砍完,又拱手面向眾人,慷慨激昂:

  「諸位放心,李成的傷,我一定找尋大夫,給他用最好的藥」

  「若是有所不測,除了鏢局的撫恤,我沈家還會額外出一份銀兩,必定使其妻兒老小生活無憂」

  這一番作秀下來,不管演得好不好、真不真,至少眾人的表情柔和了些,稀稀拉拉地,也有人拱手,說幾句鏢頭高義、李成值得這樣的話。

  沈鶴又挨個問候了一番鏢師們的傷勢,甚至忍著肉痛拿出了自己用的傷藥,想找幾人親自包紮一下,但最後不知為何還是作罷,只是又提出,要親自去檢查鏢物馬匹。

  看到對方離得遠遠的了,原本似乎在發懵的李存孝頓時『清醒』了過來。

  手指摩挲玉佩,傳來溫潤的觸感,海東青獵雁的圖景雕刻得栩栩如生。

  這樣的一塊美玉,恐怕估價也要近百兩銀子。

  但和人命比起來......

  李存孝不發一言,默默把玉佩收了。這時候,鏢師們也從方才的緊張氛圍里恢復過來,年輕些的幾個一邊後怕一邊吹噓,眾人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但這一夜,註定是沒人能睡得踏實了。

  等到天光大亮,考慮到李成的傷勢,隊伍里的一名老鏢師從沈鶴那裡借走白馬,率先帶人去醫治,鏢車則走在後面。

  這一回,沈鶴便再沒有催促的意思了,車隊按照正常的速度,接近黃昏時候,還是到達了目的地。

  那托鏢的主顧仍然熱情地接待了鏢局車隊,一箱箱藥材被運進一排排土堡拱衛的莊園。

  等到接風洗塵的晚宴,沈鶴被那地主員外單獨宴請,鏢師們另聚一屋。眾人回憶起昨夜的驚險經歷,說著說著,一個接一個地便來向李存孝敬酒。

  後者一開始來者不拒,後面也有些腦袋發暈,正好錢老三和幾個老鏢師要去看望李成,他趕緊跟上溜之大吉。

  走出熱鬧的屋子,夜間鄉野的涼風讓人精神一振。

  一牆之隔的主屋中,隱隱傳來絲竹歌舞的聲音,沈鶴和那位員外的交談則混雜在了女子的嬌笑聲里。

  錢老三忽然哼了一聲。

  「錢宇,他是鏢頭。你吃了酒,別犯渾」

  那位多次提醒過沈鶴的老鏢師搶在錢老三開口前堵了一句,後者聞言,不陰不陽地道:

  「我是想說,這位沈鏢頭很懂馬,把馬照顧得好」

  那位老鏢師名叫高獾,其實才三十五六歲,只是走鏢快有十年,平時大傢伙兒都尊敬他。

  這句話他一時沒聽出來不對,搭了一句:

  「那倒不假。今日我來時,多虧那精壯寶駒,若不是怕傷了李成,一口氣奔襲個把時辰都不成問題」

  旁邊的兩名鏢師聞言也贊道:

  「那馬兒夠快的」

  「確實快」

  錢宇聽到這,終於露出冷笑:

  「可今日咱們的馬,卻是比平時慢了不少。」

  「你猜為什麼?因為那大少爺說了照看馬匹,卻只餵了寶馬,咱們的駑馬餓了半個晚上!」

  「要不是老子不放心,早上提前起來看過,今晚這時候,咱們還在外面喝西北風....」

  「閉嘴!」

  高獾冷臉呵斥了一句,看了看四處打著火把巡邏的護院,低聲道:

  「出門在外,咱們是鏢局的臉面,別在外面丟人!」

  「這幾天的事,我自然會一五一十告訴總鏢頭」

  錢老三轉過頭去,牙齒咬得咯咯咯地響。

  好好的一個漢子,就因為沈鶴這個富家子弟的任性斷了胳膊,他就是覺得不值!

  眾人一時都不說話,各自攥著拳頭,氣氛頓時沉默下來。

  還是李存孝打破了沉默:

  「李大哥的傷勢怎麼樣了?」

  「命是保住了」,高獾說了這半句便不再開口,但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氣血藏於四肢百骸,少了一條胳膊,不僅是生活不方便,武道也基本不可能再有進步,甚至還有可能退步。

  李大腳原本是氣血大成修為,又擅長身法,鏢師中也算出彩的。

  月錢加上走鏢分紅,一個月二三十兩銀子,一家六口也算滋潤。

  可如今斷了手,走鏢是再不可能。

  哪怕張力士一貫仁厚,能贍養其家人,但這種落差,也不可能好受。

  不靠雙手掙來的東西,難道不是叫做施捨嗎?

  眾人再度沉默,直到來到李成的屋前,錢宇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正要上前推開門,高獾忽然拉住了他。

  房屋傳出低沉的哽咽。

  雖然隔著一道門,李存孝卻好像看到床上的男人用他僅剩的右手,用力捂住臉,肩膀有一下沒一下的聳動。

  直到這聲音低了,高獾故意踩響腳步,等了十幾息後把門推開:

  「大腳,兄弟們看你來了.....」

  ..........

  第二天,車隊載著面色如常,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李大腳,踏上返程。

  沒了押鏢的負擔,加上之前夜中遇險,所有人都歸心似箭。

  來時用了三天,返回只用兩天。

  當楚丘城的城門出現在視線中,所有人臉上都露出輕鬆之色。


  回家是鏢師們最高興的時刻。

  鏢師們一進鏢局,就好像油潑進了水裡,噼里啪啦地熱鬧。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這幾天的驚險經歷,雙眼偶爾掃過一旁強笑的李成和默默抹眼淚的李家嫂子,但最終還是聚焦在李存孝身上:

  「我和你說,當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那山魈啊,有狗熊那麼大....」

  「李三郎當時反應最快,把棍子都抽斷了,我當時其實也不慢,只是....」

  「.....不管怎麼說,這李存孝真是好樣的!」

  「不錯,難怪總鏢頭選人家兄弟兩個進鏢局,這是慧眼識人哪!」

  「那句話怎麼說的,千里還是百里什麼的不多....」

  「是千里馬!李存孝就是千里馬!」

  一雙雙目光聚焦在豹頭環眼的青年身上,李存孝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秦羽,對方儼然小迷弟的模樣,興奮地朝他張嘴說著什麼,聲音淹沒在嘈雜之中。

  李存孝只能笑著朝大家拱拱手,眼神注意著遠去的高獾,還有後面快步追上的沈鶴。

  看沈鶴神色匆匆的樣子,顯然不是沒注意這邊的動靜,而是對此毫不關心。

  風頭再大,也不過是一個鏢師而已。比起這些,向張力士澄明此事,免得有小人惡人先告狀才是要緊!

  「三郎,這趟鏢除了分紅,還有這些妖魔肉也能在鏢局這裡換成銀子或是修煉用的補藥」

  「妖魔肉處理之後,是比丹藥效果更好的大補之物,就是不能多吃」

  錢老三一邊指揮夥計們搬運簡單醃製過的妖魔肉,一邊向李存孝解釋。

  那些山魈雖然死了,但其屍體卻渾身是寶,不能隨意丟棄。

  老鏢師們雖然實力最高不過氣血圓滿,但走鏢這麼多年,妖魔的事對於他們也算不上秘密了。

  在這楚丘城的藥鋪里,妖魔身上處理過的東西都是有價無市的好玩意兒。

  除了蘊含煞氣最多的妖魔肉,其他部位經過炮製之後,也是入藥的珍貴材料。

  這一趟走鏢收穫的十幾隻山魈屍體,只怕就能賣出幾千兩的高價。

  「......我和高獾他們都是成家的人,武道無望,所以才選銀子」

  「你還年輕,最好是把份額換妖魔肉」

  「說不定.....」

  說不定李存孝有了這些,也能一兩年內氣血圓滿,成為總鏢頭的入室弟子呢?

  但這句話還未出口,錢宇自己便啞然失笑。

  怎麼可能呢?

  說到底,李存孝只是一個好運被張力士收進鏢局的人罷了,這裡的鏢師當中,並不缺少這樣的人。

  可是五年十年之後,他們依然還是鏢師,那些有錢有勢的人,依然站在他們頭上。

  只靠努力,夠成為張力士的入室弟子嗎?

  不行的。

  錢宇一時間有些蕭索,用力拍了拍李存孝的肩膀,等轉過身時,卻已經又換上笑臉,向廊下等候的妻兒迎去:

  「乖兒子,看看爹這次給你帶了什麼.....」

  李存孝不發一言,靜靜看著夥計們搬運山魈的殘屍,右手微微托著肚子,快步離開了鏢局。

  回到小院,關好門窗,確認安全後,從衣服里取出一個牛皮紙包,解開。

  裡面是兩片巴掌厚的肉片,表面上塗抹著鹽和其他不知名的藥材。哪怕過去了三天,這肉的顏色依然鮮紅,好像剛從山魈的身上割下來一樣。

  這是李存孝在遇襲那晚偷偷割下來的。

  一塊,是普通的山魈肉;

  另一塊,則是額生紅線、被李存孝爆頭,又遭到沈鶴分屍的那隻山魈的肉。

  從外表來看,兩塊肉看不出什麼區別,只是後者比起前者,看上去更加新鮮,腥味兒更重,似乎也彰顯出更強的實力和更強大的生命力。

  李存孝不禁回憶起那晚錢宇說過的話。

  「快要突破二階的山魈,額頭到嘴唇有一道粗紅紋路.....二階妖魔對應二境武者,也就是氣血以上筋肉未滿」

  「我殺的那隻,雖然也有紅紋,但又細又淡,恐怕只是剛剛達到氣血圓滿的層次」

  「原本那屍體可能會暴露我的實力,但當時天黑,我只進入了爆發狀態一瞬,鏢師們看不清」

  「沈鶴又狗急跳牆,破壞了屍體,嗯」

  仔細復盤了一番,確認沒有遺漏的地方,李存孝把兩塊肉分別切成小拇指粗的小條,煮了一鍋水燙熟、分裝。

  最後,緊張又期待地坐在桌子前。

  妖魔肉能夠為金剛杵充能,是因為其中蘊含煞氣或者說「魔念」這樣強烈的負面情緒,而在擊殺妖魔或者對自身心懷惡意的人的時候,同樣能為金剛杵充能,這是「降魔」。

  那麼,被自己擊殺的妖魔肉當中,是否還會含有煞氣呢?

  如果有,那毫無疑問,李存孝今後便可以先除魔再吃肉,一隻妖魔兩次收穫,實現雙贏;

  如果沒有,那說明「降魔」便會吸走妖魔體內蘊含的所有煞氣來為金剛杵充能,而這.....

  李存孝面無表情,夾起第二碗裡的肉條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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