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消失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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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翁在岸上站住腳步,一對又濃又粗的白眉壓在深邃的眼眶上,渾濁而又兇悍的雙眼上下打量著大聰明,困惑地問道:「哪來的小魚怪?洒家從沒見過你?」

  大聰明站在水中,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映出陰影,他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吹鬍子瞪眼地俯視著對方,厲聲道:「這潭俺家大王包了,你不許進去,趕快回家抱孫子玩去。」

  老翁歪著腦袋窺探大聰明的身後,卻看見後方的瀑布下盤踞著一條修長的白蛟,雙目緊閉如同一尊雕像。

  「洒家日日在此修煉,怎麼今個就被你們倆占了,哪有主人給客人讓位的道理?」

  老翁說完竟然自顧自地開始脫鞋,然後是襪子,之後臉上衣也脫了,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和數不清的刀疤。

  「老頭,你脫衣服作甚?俺可是正經魚!」

  老翁踩入水中,旁若無人地向前走去,輕飄飄地說一句:「修煉。」

  「俺都說了不許進去!」

  大聰明兇狠地揮動偌大的魚鰭朝老翁砸去,對方輕輕抬起手臂便將他的攻擊擋住,大聰明奮力向下壓去,卻絲毫撼動眼前的老翁。

  「小魚怪,你不是洒家的對手。」

  說完,老翁左手輕輕一撥,四兩撥千斤便將大聰明掀翻在地,沉重的身體摔在潭中,發出震天響的水聲,濺起數米高的水花。

  老翁向前邁進,他看著瀑布下的那隻蛟,心中盪起一股愁緒。

  要是他年輕二十歲,他勢必要上去和蛟搏鬥一番,畢竟蛟是珍獸,渾身都是寶。但現在,他老了,天賦有限,武學一途已到了盡頭,再好的寶貝下肚也是浪費。

  至於揚名立萬,他從來都沒那個心思,不然也不會在明山隱居,不問世事。

  年紀大了,武道迷茫,爭鬥、修煉,這些事情的意義早就模糊了。

  他看著眼前的蛟,一點開戰的欲望都沒有,真是老了。

  那股少年血勇早就不在了,他低頭看著潭水中倒影,只看見一張暮氣沉沉的老臉。

  「沒意思,真沒意思。」他嘆了一口氣,將水中的大聰明扶了起來,「不煉了。小魚怪,你陪洒家耍耍。」

  大聰明一把甩開他的手,憤憤不平地說道:「正好,俺要打回來。」

  老翁嫌棄地冷笑一聲:「和你打架更沒意思,你又打不過洒家。你會喝酒嗎?你要是喝得過洒家,這地方就給你們了。」

  大聰明擠眉弄眼地看著他,腦中回想起上次和土龍精共飲的美好回憶,他記得大王總說「能談就談,不能談就忽悠,實在忽悠不了,就跑,跑不了再打」。

  「好吧,喝就喝,誰怕誰,到時候你可別求饒。」

  老翁會心一笑:「你這小魚怪本事一般,口氣倒是不小,你等洒家取酒來。」

  他雙腳猛地一蹬,一步躍上數十米高的懸崖。

  大聰明留在原地暗自稱奇:「這老頭有點本事,他是真喝酒還是有別的打算啊?但他的實力沒必要迷醉俺吧?莫不是饞俺身子?」

  過了一陣,老翁手提兩個深紅的酒罈站在懸崖前,一把將其中一壇扔了下來:「小魚怪,接著!」

  大聰明眼疾手快,一把將酒罈接住,壇口雖然被泥封住,但是那股濃郁的酒香卻絲毫藏不住,猛地往鼻子裡鑽。

  老翁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水中,速度快如飛矢,落水卻輕盈如葉。

  「這是洒家自釀的『忘春秋』,乃人間極品。為喝這酒,玄素道長平日沒少磨我。你今日算是有福了。要不是玄素道長外出遠遊,這酒也不會到你的肚子裡。」

  大聰明揭開封壇的泥,在壇口享受地猛吸一口酒氣,就感覺有三分醉意,有一股溫熱往身體裡鑽。他好奇地問道:「一口一個玄素道長,他是何人?」

  「玄素道長是位在明山上修行的女冠,就是女道士,和洒家算是酒友吧。洒家也沒少和她討丹藥吃。」

  老翁在一旁的石灘上坐下,舉起酒罈和大聰明碰了一下,發出一聲脆響。

  「喝酒之前還沒自我介紹。洒家魏無極,朝廷欽點的關西第一刀。」

  「俺叫年大聰明,明水澤蛟王座下大將軍。」

  魏無極嫌棄地皺著眉頭:「大聰明?這什麼破名字?這是人能取出來的名字?」

  大聰明不忿地瞪了他一眼:「人哪想的出這好名字?這是俺家大王取的,他本來就不是人!你這魏老頭,這麼多廢話,來喝酒!」


  又碰杯,抬手,烈酒入喉,頓覺渾身輕飄飄的。

  大聰明嘖嘖稱奇:「好酒啊!你這老頭釀酒有一手。」

  魏無極仰天大笑,露出一口暗黃的老牙:「不是洒家自誇,洒家平生有三件事最值得驕傲。」

  「這第一件,便是洒家四歲以武入道,十六歲斬殺禍亂一方的八境虎妖,獲朝廷嘉獎,得稱號:『關西第一刀』。」

  大聰明乍一聽覺得挺唬人,可細想就是個地區級別的稱號,也不是很有含金量。自己還是明水澤第一刀呢,那豆娘就是明水澤南岸草叢第一刀。

  「這第二件,便是這釀酒之道。洒家的釀酒技藝莫說在關西,就是在整個大虞朝都是頂尖的,這壇『忘春秋』在市面上可是千金難求。洒家之所以能在此山中悠哉游哉,便是靠著這酒。此酒特供越王府,可就是王爺,他再想喝,一年洒家也只賣他一壇。」

  「這第三件嘛。算了,不提也罷,喝酒!」

  雙方再次捧杯對飲一口。

  大聰明因為被酒辣到發出一聲「嘶哈——」,然後抹了抹嘴問道:「這第三件幹嘛不提了?你都把俺的好奇勾起來了,快說說。」

  魏無極從鼻中噴出一口憤懣的怒氣,撿起一塊石頭髮泄似的扔入潭中。

  大聰明看著潭中的水波,詫異地問道:「第三件扔石子啊?大虞朝第一扔石子王?」

  「胡說什麼呢?」魏無極嗆了他一句:「第三件,是我那孽徒。」

  「洒家雖然年少成名,但一身修為在二十一歲就到頂了,如今已經一百三十七歲,修為卻和二十一歲時一樣,或許還退步了。」

  「修行人困在原地久了,就容易迷茫,慢慢就忘了自己為何修行。既然修為不漲,洒家索性便在隱居避世,打算了此一生。」

  「誰曾想碰上個小漁夫,根骨奇佳,洒家一眼就看出他是個練武奇才。」

  「便收他做了徒弟,他也爭氣,因為要幫家裡打魚,只是偶爾來山上隨洒家修煉一陣,但即使是這樣,也只花了兩個月便摸到了入境的門坎。」

  「但洒家深知少年天才會讓人心生驕縱,便騙他說還需得再過幾年才能入境,就是怕他自滿。」

  「洒家在他身上看見了自己少年時的影子,而且他的天賦遠在洒家之上。假以時日,便可輕鬆超過洒家。」

  「如果時運造人,有生之年或許能突破十一境,躋身當世頂尖高手之列。」

  「誰曾想,這小子一去不回,半年了都沒有回來看看他師父。或許是心浮氣躁不想再練了。」

  大聰明愣頭愣腦的問:「徒弟不來看你有啥可驕傲的。」

  魏無極都快被氣笑了,這魚腦子怎麼長得,聽不懂人話啊?

  「洒家驕傲的是收了個天才徒弟,而且和洒家很像,他能替洒家完成未竟的心愿。」

  「原來如此,你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嘛。」大聰明沒好氣地抱怨道。

  魏無極無奈地眼睛瞪得渾圓,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看來你挺想他?」

  魏無極瞪了大聰明一眼,不悅地罵道:「洒家想個屁,這忘恩負義的孽徒,過年都沒來看看他師父,不忠不孝之徒!」

  「俺覺得你還是想見他,你要是想見他為何不下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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