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最初的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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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肉體破碎的悶濕響聲中,機仆的持劍手臂掉在了地面上,而它本身也被卡在了欄杆當中,暫時無法動彈。

  安格隆躲開了圓鋸的又一次橫劈,接著用劍砍向了機仆的腿。劍鋒切開了管道,骯髒的液壓油從其中噴出,機仆癱瘓在了原地。它試圖用最後的慣性和安格隆近身,拖著殘破的手臂嘗試用圓鋸砍到原體。

  緊要關頭,安格隆徑直把劍刺入了機仆體內,在其中四處亂攪。機仆發出尖銳的機械喘息聲。牙齒瘋狂地打顫,它使出最後的力氣拼命站起來,然後踉踉蹌蹌地挪移著。

  鋸片又旋轉了幾秒鐘,接著停了下來。隨後,機仆頭部傳感器的亮光熄滅了。

  安格隆繼續將長劍在機仆體內旋轉了幾下,發臭的體液和黑血順著劍刃流淌而出。緊接著,就和戰鬥機仆在啟動時一樣突然,原體面前的這個生物機器唐突地癱軟了下去,從極具威脅性的殺戮工具變成了一袋子爛肉。

  安格隆把武器從機仆的身體中拔出來,失去了支撐的機仆發出一陣骨頭斷裂的響聲,轟然迎面倒在了地面上。安格隆將將躲開。

  有那麼一會兒,他在心臟奇怪的雙重節拍中迷失了自己。但是,隨著威脅的消失,原體體內的激素含量開始如同潮水般下降,安格隆感到籠罩著自己的思維的紅霧逐漸褪去。

  他低頭看著那具戰鬥機仆的殘骸,在周圍的地面上,血與油與組織液流得滿地。

  在殘破的人體與機械當中,迴蕩著的靈魂哭嚎聲讓安格隆一下子清醒了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讓這個可憐的靈魂得到了解脫,但在這個過程中,不論是戰鬥藥劑的注射,還是他在殺死機仆時使用的手段,都給對方造成了難以想像的痛苦。

  安格隆抬起了自己的雙手,讓武器無意識地落在了地面上。他看到五指上沾滿了機仆噴濺而出的機油與血液,這污垢仿佛穿過了他的皮膚,滲入了他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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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覺...」安格隆顫抖地說,「我不再是我自己了。」

  羅格·多恩張開了嘴,想要指出並斥責這種軟弱,但他隨即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安格隆的戰鬥動作在腦中快速回滾,多恩意識到,從戰鬥的一開始,安格隆怯戰的原因並非他被機仆的武力所恐嚇,否則他便不會做出一連串的、在恐懼之下完全做不出的躲避動作。

  他不想和機仆戰鬥。他不想去殺死面前的這台機器。

  如果,安格隆認為機仆不是機器呢?一個想法順理成章地進入了多恩的思維。

  如果他的靈能感知,能夠感受到機仆內部殘存人類意識的痛苦,那麼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告訴我,」多恩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起來,儘管他也不確定這種嘗試究竟有沒有成功,「你為什麼不願意戰鬥?你所面對的並非一個活生生的人類,那台機仆已經不是你的同胞,它只是一個沒有自我思維的奴隸。」

  安格隆搖了搖頭。

  「不...我能,我能聽到有一個靈魂被困在那具軀殼當中,它無時無刻不遭受著折磨。我不敢和它戰鬥,因為這會讓尖叫變得無法忍受。」

  多恩霎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是一個靈能者,無法想像那些擁有窺視亞空間之眼的人們的感受;他同樣自認為不是一個憐憫之人,一旦被他認定為殺無赦的對象,直到對方倒在血泊中之前,他都不會對於自己殺戮對象的所思所想有過多的猜測。

  一陣無言之後,他只得回歸了自己最為原始的行為方式。

  說出真相。

  「你不能一直這樣,安格隆。戰爭是你的命運,你的天命,你註定要為了人類在銀河中殺戮,你就是帝皇的死亡天使,我們都是如此。在這場你必然面臨的宏大戰爭中,你不僅會面對高度智能的異形,還需要親自屠戮那些拒絕臣服於帝國的人類文明。」

  因維特人冰川稜角般凌厲的眼神死死鎖定在了安格隆身上。

  「你必須能夠戰鬥。」

  ...

  「不。」安格隆說。

  「你說什麼?」多恩的聲音高亢了起來。

  「我說『不』,兄長。」

  「我認為,」多恩一字一句地說,每一個字都像是鏈鋸劍上飛旋的鋸齒,「我已經充分地向你告知了你生來便背負的義務;我認為,這之中並不存在任何的理解失敗與語義偏差。」


  「我做不到,多恩!」安格隆的聲音同樣抬高了,幼小的聲帶爆發出了比自己的兄長更高亢的音色,已經近乎於絕望中的尖叫,「我無法面對那些尖叫...它們的痛苦...它們在我的腦子裡!」

  「那就克服它!」多恩咆哮道。「你是全銀河系中二十個絕無僅有的存在之一,這是你必然能做到的。這是你生來就為了能做得到的!」

  「生來,生來,生來...你說得好像我的命運已經被什麼人寫好了一樣!」

  「我們為了服務人類與泰拉至上的帝皇,這就是基因原體和他們子嗣的使命。」

  「那我就棄絕這偽帝!」安格隆尖叫道,「我——」

  「注意你的言辭!」多恩低吼著,「帝皇是——」

  「我偏要說!你總是在歌頌他,歌頌這個泰拉之上的帝皇,一個我和任何努凱里亞人都素未謀面的統治者。現在,你要我無條件地、不加任何辨別地全盤接受他的偉大,並用我的一生為他服務。倘若這真是這所謂帝皇的要求,那麼他就是一個暴君!一個獨夫!一個僭主!我絕不會對他屈膝!」

  山陣號上的空氣凝固了。對峙當中,他們中沒有人意識到,安格隆搶先來自諾斯特拉莫的賽維塔接近三個世紀的時間,第一次說出了【偽帝】這一詞語,儘管他暫時還沒有產生將其誅殺的想法。

  羅格·多恩陷入了邏輯的死局當中。

  他認為,自己已經將一切應當講述的事情都告知了自己的小兄弟,大遠征的理想,銀河的黑暗,人類的命運,但是,為什麼?

  倘若是外人以如此褻瀆的言語詆毀他的父親,因維特的磐石必然會少見地讓對方血濺當場。然而,這是安格隆,他負責教導的兄弟,他的學生。

  為什麼會這樣?

  極其罕見的,多恩不知道如何應對了。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徑直走出了訓練中心。

  在走出大門後,一股無名的衝動湧上了心頭,多恩覺得自己需要,需要...

  第七原體爆發出了一聲怒吼,全力揮出的右拳打在了走廊中的一根立柱上。在動力甲的力量增強下,這根裝飾用的大理石立柱轟然破碎,碎石紛紛揚揚散落在了有序運行的戰艦走廊當中。

  「aieee!」「aieee!」

  「aieee!」「aieee!」

  路過的山陣號水兵和軍官在目睹了基因原體的滔天憤怒之後,紛紛不由自主地大聲激烈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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