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初步測試（下）
話才出口，愛麗絲便為自己的魯莽感到提心弔膽。而女術士聽到問題之後怪異的沉默更是叫她不寒而慄。
「朋友。」好半晌過去後，蕾沫才幹巴巴地回答，「舊友，老相識。這些意思都差不多。」
「你答應過我要真誠的，」愛麗絲壯著膽子說，「還有別的關係嗎？比如……呃，抱歉，蕾沫女士。如果你不願意說，你就告訴我不能……」
女術士緩緩轉向她，將雙手按在女孩的肩頭。她近距離地看著愛麗絲的雙眼。
「遺憾，」她嚴肅地回答，「悔恨，期盼，還有苦澀。如果非要再加上點什麼的話：憤怒，悲傷，還有痛苦和害怕。沒錯，我相信沒遺漏什麼。」
愛麗絲低下頭。「抱歉，我不該問這個的……」
「我並沒有欺騙你。」蕾沫的語氣輕鬆了些許，「我們的確是朋友，而且是摯友——至少現在，這就是我們的關係。過去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再追憶它也無濟於事。好吧，你這調皮的小鬼靈精。你的問題問完了嗎？準備好接受測試了嗎，我親愛的小魔女？」
愛麗絲有些生氣：「從見面開始，你就一直『魔女』、『魔女』地叫我！這個稱呼太不友好了。這是你發自內心對我的看法嗎？不然你為什麼老這麼叫我？」
蕾沫的唇角露出微笑。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答應過你，要真誠。」
————※※※————
本來愛麗絲的心情已經好轉了不少，但接下來女術士的測試內容還是不禁讓她感到惱火：女術士展示了無數張在她看來無比幼稚、也十分抽象的圖畫，就像小孩看的繪本。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但又不好明講——儘管女術士要求她有話必說。
愛麗絲「哐」地撞向椅背，坐直身子，扭動幾下身體——她已經坐了好幾個鐘頭，直到太陽掛在半空，這時背痛得要命。
「蕾沫女士，我覺得這樣測試沒意義！」她決定實話實說，同時在桌上擦拭沾滿炭灰的手指，「做了這麼多測試，還是……什麼結果都沒有！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沒打算當女術士！可你不聽我的……還給我展示這些不知所謂的測試題！」
蕾沫揚起眉毛。
「你說我不聽你的？這可有意思了。要知道，任何人對我說的每句話，我都會專心聆聽並牢記在心。這是基本素養——當然了，前提是那句話至少得有一丁點兒意義。」
「你總是嘲笑我！」愛麗絲咬著牙，「可我只是想說……好吧，關於那些能力。蕾沫女士，你肯定誤會了什麼：我想要掌握體內的魔女之力，但我不想成為女術士，更不想成為一個……魔法學徒。我只是想控制魔女的力量，好不給灰爾添亂，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然後呢？你還想說什麼？」
「然後？」愛麗絲惱怒地說，「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教學的重點！我……我做這些測試題，是為了檢驗我是否有學習魔法的天賦，對吧？」
「你還記得，真是太好了。」
「別嘲笑我，我還沒說完……但我不想成為魔法學徒，我想做的只是掌控魔女的力量而已！我想學魔法，但我不想成為像凰學院的學生那樣的……魔法學徒，你明白嗎？」
蕾沫抬起頭，對著天花板吐了吐嘴唇，好像是嘆了一口氣。
「你種過田嗎？」
「什麼？我……我聽不太懂您的隱喻……」
「不是隱喻，我就是單純地問你是否種過穀子。」蕾沫傾過身子，近距離盯著女孩，「你剛才說的話，就像是在說：『我有一枚種子，我想讓它變成米飯、進入我的肚子，可我既不想鬆土埋下它，也不想澆水和施肥讓它長大』。面對這樣的你，你指望我做些什麼？我要把種子拿去賣了，然後直接買一粒米回來給你嗎？」
愛麗絲沉默不語。蕾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手。
「我知道你想表述的是什麼意思，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真心告訴你，要掌握魔女之力，最快捷也最實際的辦法就是學會『魔法』。因為魔女之力本質上也來自於自然魔力，學會掌控這份在這個世界上無處不在的力量，對你來說只有好處。」
「可是……大家都說，魔法是邪惡的，就和魔女一樣邪惡……」
「魔法，」蕾沫認真說，「只是一種使用自然魔力的手段。你說魔法和魔女是邪惡的，那你覺得你和你的母親是邪惡的嗎？你們的體內都流淌著魔女之血，但你們是有罪的嗎？」
愛麗絲低下頭。蕾沫放鬆了語氣。
「魔法在不同的人手中，亦有不同的作用。」她說，「就像長劍，有人用它來燒殺搶掠，比如強盜；也有人用它來主持正義，比如……北方大劍。魔法也是如此。它可以是詛咒、威脅與混沌，也可以是科學、進步與秩序。這一切都取決使用魔法的人，以及使用它的方式。」
「我明白了，蕾沫女士。我為我的……我對你們術士和魔法的冒犯向您道歉。」
「對巫師的偏見普遍存在，」女術士笑笑，「我無力改變那些人的想法，也不想改變，因為這無趣、可悲且沒有意義。我們要做的就是選擇一條自己認為正確的路，然後毫不猶豫地走下去。就像我們正在進行的測試一樣——來，看著這張圖畫。這幅圖畫上有五朵花，其中一朵花是空白的。觀察其他四朵花的顏色，然後從下面的七種顏色里挑一個最合適的添上去，讓整個畫面看著最和諧……」
「畫畫真的能算測試嗎？我感覺好蠢。」愛麗絲吐了吐舌頭，手指依次點過那些顏色，最後選擇了末尾的一個，「而且……這很無聊，蕾沫女士。我真不明白，花朵的顏色跟魔法有什麼關係？說嘛，蕾沫女士！你答應過要真誠地回答我的問題的！」
「太不幸了。」女術士嘆了口氣，拿起那張紙，挑剔地打量愛麗絲的畫，「我已經後悔做出那個承諾了。五顏六色的花兒跟魔法有什麼關係？完全沒有。隨便問任何一個巫師都會這麼回答……嗯，也許『花蕊』蘿瑟妮的回答除外……不過你選的顏色沒錯，愛麗絲。速度也挺快。說實話，以一個小屁孩來說，你幹得相當出色。」
「你……你又在嘲笑我！」
「不，我很少取笑人。除非可選的理由特別好笑。專心看下一張，我的小魔女。看這張卷子：在這上面，第一行畫著四種不同的動物，第二行則畫著不同的植物。現在，第三行畫著不同的地貌，但有一個空缺。思考，然後回答：最後一排空缺的地貌應該是什麼，才能和上面的內容對齊？」
「嗯，我覺得是……洞穴！林間的洞穴！」
「很好，很準確。那麼，下一張是——」
「我累了！」
「什麼？」
「你說過要真誠的。我覺得累了，蕾沫女士！咱們已經測試了太久時間了！」
蕾沫一言不發，轉頭看向窗外。愛麗絲晃蕩著雙腿，悄悄地打量著女術士的側顏。
「我累了。」她重複道，「的確，我也感到累了。太陽……見鬼，太陽已經這麼高了？好吧，初步測試就到此為止。也許是時候該吃午飯了。」
「好耶！」愛麗絲短暫地歡呼一聲，然後很快收斂起來。「那，蕾沫女士，吃完飯後我能……」
「去見灰爾？也太早了吧？這才剛過半天呢。不行，小魔女。吃完飯後，你要立刻接受新的測試。這事兒沒得商量。」
「可是你也累了！你難道不想休息嗎？」
「我？的確，我是累了，但只是『我』累了而已。」女術士露出狡黠的笑容，「我當然會去休息，而你還要繼續測試。別忘了，黑山雀俱樂部可不止只有一名女術士。」
「朋友。」好半晌過去後，蕾沫才幹巴巴地回答，「舊友，老相識。這些意思都差不多。」
「你答應過我要真誠的，」愛麗絲壯著膽子說，「還有別的關係嗎？比如……呃，抱歉，蕾沫女士。如果你不願意說，你就告訴我不能……」
女術士緩緩轉向她，將雙手按在女孩的肩頭。她近距離地看著愛麗絲的雙眼。
「遺憾，」她嚴肅地回答，「悔恨，期盼，還有苦澀。如果非要再加上點什麼的話：憤怒，悲傷，還有痛苦和害怕。沒錯，我相信沒遺漏什麼。」
愛麗絲低下頭。「抱歉，我不該問這個的……」
「我並沒有欺騙你。」蕾沫的語氣輕鬆了些許，「我們的確是朋友，而且是摯友——至少現在，這就是我們的關係。過去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再追憶它也無濟於事。好吧，你這調皮的小鬼靈精。你的問題問完了嗎？準備好接受測試了嗎，我親愛的小魔女？」
愛麗絲有些生氣：「從見面開始，你就一直『魔女』、『魔女』地叫我！這個稱呼太不友好了。這是你發自內心對我的看法嗎？不然你為什麼老這麼叫我？」
蕾沫的唇角露出微笑。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答應過你，要真誠。」
————※※※————
本來愛麗絲的心情已經好轉了不少，但接下來女術士的測試內容還是不禁讓她感到惱火：女術士展示了無數張在她看來無比幼稚、也十分抽象的圖畫，就像小孩看的繪本。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但又不好明講——儘管女術士要求她有話必說。
愛麗絲「哐」地撞向椅背，坐直身子，扭動幾下身體——她已經坐了好幾個鐘頭，直到太陽掛在半空，這時背痛得要命。
「蕾沫女士，我覺得這樣測試沒意義！」她決定實話實說，同時在桌上擦拭沾滿炭灰的手指，「做了這麼多測試，還是……什麼結果都沒有！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沒打算當女術士！可你不聽我的……還給我展示這些不知所謂的測試題！」
蕾沫揚起眉毛。
「你說我不聽你的？這可有意思了。要知道，任何人對我說的每句話，我都會專心聆聽並牢記在心。這是基本素養——當然了，前提是那句話至少得有一丁點兒意義。」
「你總是嘲笑我！」愛麗絲咬著牙，「可我只是想說……好吧，關於那些能力。蕾沫女士，你肯定誤會了什麼：我想要掌握體內的魔女之力，但我不想成為女術士，更不想成為一個……魔法學徒。我只是想控制魔女的力量，好不給灰爾添亂，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然後呢？你還想說什麼？」
「然後？」愛麗絲惱怒地說，「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教學的重點！我……我做這些測試題，是為了檢驗我是否有學習魔法的天賦，對吧？」
「你還記得，真是太好了。」
「別嘲笑我，我還沒說完……但我不想成為魔法學徒，我想做的只是掌控魔女的力量而已！我想學魔法，但我不想成為像凰學院的學生那樣的……魔法學徒，你明白嗎？」
蕾沫抬起頭，對著天花板吐了吐嘴唇，好像是嘆了一口氣。
「你種過田嗎？」
「什麼？我……我聽不太懂您的隱喻……」
「不是隱喻，我就是單純地問你是否種過穀子。」蕾沫傾過身子，近距離盯著女孩，「你剛才說的話，就像是在說：『我有一枚種子，我想讓它變成米飯、進入我的肚子，可我既不想鬆土埋下它，也不想澆水和施肥讓它長大』。面對這樣的你，你指望我做些什麼？我要把種子拿去賣了，然後直接買一粒米回來給你嗎？」
愛麗絲沉默不語。蕾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手。
「我知道你想表述的是什麼意思，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真心告訴你，要掌握魔女之力，最快捷也最實際的辦法就是學會『魔法』。因為魔女之力本質上也來自於自然魔力，學會掌控這份在這個世界上無處不在的力量，對你來說只有好處。」
「可是……大家都說，魔法是邪惡的，就和魔女一樣邪惡……」
「魔法，」蕾沫認真說，「只是一種使用自然魔力的手段。你說魔法和魔女是邪惡的，那你覺得你和你的母親是邪惡的嗎？你們的體內都流淌著魔女之血，但你們是有罪的嗎？」
愛麗絲低下頭。蕾沫放鬆了語氣。
「魔法在不同的人手中，亦有不同的作用。」她說，「就像長劍，有人用它來燒殺搶掠，比如強盜；也有人用它來主持正義，比如……北方大劍。魔法也是如此。它可以是詛咒、威脅與混沌，也可以是科學、進步與秩序。這一切都取決使用魔法的人，以及使用它的方式。」
「我明白了，蕾沫女士。我為我的……我對你們術士和魔法的冒犯向您道歉。」
「對巫師的偏見普遍存在，」女術士笑笑，「我無力改變那些人的想法，也不想改變，因為這無趣、可悲且沒有意義。我們要做的就是選擇一條自己認為正確的路，然後毫不猶豫地走下去。就像我們正在進行的測試一樣——來，看著這張圖畫。這幅圖畫上有五朵花，其中一朵花是空白的。觀察其他四朵花的顏色，然後從下面的七種顏色里挑一個最合適的添上去，讓整個畫面看著最和諧……」
「畫畫真的能算測試嗎？我感覺好蠢。」愛麗絲吐了吐舌頭，手指依次點過那些顏色，最後選擇了末尾的一個，「而且……這很無聊，蕾沫女士。我真不明白，花朵的顏色跟魔法有什麼關係？說嘛，蕾沫女士！你答應過要真誠地回答我的問題的！」
「太不幸了。」女術士嘆了口氣，拿起那張紙，挑剔地打量愛麗絲的畫，「我已經後悔做出那個承諾了。五顏六色的花兒跟魔法有什麼關係？完全沒有。隨便問任何一個巫師都會這麼回答……嗯，也許『花蕊』蘿瑟妮的回答除外……不過你選的顏色沒錯，愛麗絲。速度也挺快。說實話，以一個小屁孩來說，你幹得相當出色。」
「你……你又在嘲笑我！」
「不，我很少取笑人。除非可選的理由特別好笑。專心看下一張，我的小魔女。看這張卷子：在這上面，第一行畫著四種不同的動物，第二行則畫著不同的植物。現在，第三行畫著不同的地貌，但有一個空缺。思考，然後回答：最後一排空缺的地貌應該是什麼，才能和上面的內容對齊？」
「嗯，我覺得是……洞穴！林間的洞穴！」
「很好，很準確。那麼，下一張是——」
「我累了！」
「什麼？」
「你說過要真誠的。我覺得累了，蕾沫女士！咱們已經測試了太久時間了！」
蕾沫一言不發，轉頭看向窗外。愛麗絲晃蕩著雙腿，悄悄地打量著女術士的側顏。
「我累了。」她重複道，「的確，我也感到累了。太陽……見鬼，太陽已經這麼高了？好吧，初步測試就到此為止。也許是時候該吃午飯了。」
「好耶！」愛麗絲短暫地歡呼一聲，然後很快收斂起來。「那，蕾沫女士，吃完飯後我能……」
「去見灰爾？也太早了吧？這才剛過半天呢。不行，小魔女。吃完飯後，你要立刻接受新的測試。這事兒沒得商量。」
「可是你也累了！你難道不想休息嗎？」
「我？的確，我是累了，但只是『我』累了而已。」女術士露出狡黠的笑容，「我當然會去休息，而你還要繼續測試。別忘了，黑山雀俱樂部可不止只有一名女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