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事不可為,撤圍西行(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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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業十年,九月二十四日。

  來護兒依舊困頓在掖縣城下,對如同烏龜殼一樣的城防下不去嘴。

  這兩日下來,他親自帶人沖了不下十次,可謂是不遺餘力,捨生忘死。

  但是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反而是連續的衝鋒,讓隨他攻城的士卒死傷不少,導致軍中將卒士氣低靡,已經有部分開始口出怨言,在背地裡暗罵來護兒不恤部眾。

  來護兒不是沒發現這些情況,可他也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時局勢不利於己方,若是再行嚴苛之法,將士們的情緒得不到發泄,就只能一直憋在心裡。

  而到後來假如實在憋不住,爆發出來,他們說不得就要直接動用刀兵,犯上作亂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來護兒的腦袋,估計就會變成士卒們投靠高騰的見面禮。

  來護兒在心裡想:罵吧,發泄出來也好,後面繼續給我賣命。

  他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

  來護兒待在中軍大帳中,滿面愁容,有些心煩意亂。

  昨夜開始,天上就在落著雨點,導致地上變得泥濘不堪。

  人踩在上面,半個腳掌陷入到爛泥里,走上幾步都要費老大的勁兒。

  來護兒查看過後,只能宣布今日攻城暫歇,等雨停再說。

  如今這種場面,是他浮海而來之前根本沒有想到的。

  他原以為憑藉手中兩萬精銳,能夠輕而易舉將東萊賊給剿平。

  可現實給了來護兒重重一巴掌。

  「唉,若是在賊寇大軍出現之後,直接撤退到海邊,乘船離開東萊郡,會不會更好一些?」

  他手扶額頭,心裡突然有些後悔之前的決定。

  就在這時候,副將周法尚急匆匆的掀開門帘,跨步走進軍帳。

  「來公,大事不好了!!」

  來護兒聞言,當即挺身沉著問道:「德邁,何事驚慌?」

  「你身為軍中副將,當要以身作則,事事皆應為表率,不可在士卒面前失態……」

  周法尚不等來護兒說完,便打斷道:「來公,賊寇大軍重新出現了,還將……將來六郎綁在陣前,叫囂著讓我等儘早投降……」

  來護兒聞言,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剛才還在說的什麼表率了。

  他直接衝過來,一把抓住周法尚的手,急切的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六郎怎麼會被賊寇抓住,他可是帶著五千精銳出營的,難不成全都陷於賊手了?!!」

  「那豈不是海邊水寨中的船隻也……」

  周法尚心有戚戚,覺得此次出來剿賊諸事不順,恐怕是回不去了。

  他澀聲道:「應當是如此。估計海邊停靠的戰船,如今已經不為我等所有了。」

  來護兒跺了跺腳,以拳擊掌,臉上全是痛惜:「五千士卒啊,就這麼沒了??!!!」

  「還有我們的船,若是真的丟了,大軍就不能通過海路浮海而走,豈不是斷了退路?!」

  來護兒跌坐回軍榻上,眼神有些空洞,嘴裡喃喃道:

  「此天要亡我嗎?」

  失去五千兵馬,還有運送他們過來的船隊,來護兒頓時就明白了己方如今的處境。

  與賊寇相比,官軍兵力已經不再占據優勢,且士氣低落,戰意不強,後面更不可能攻破掖縣了。

  現在沒了海路,官軍若要離開東萊郡,就只能從陸地上往西邊走,橫穿過北海郡。

  這一路上城池都已經被東萊賊占了。

  想要順利通過,可謂是困難重重。

  它絕不是一條坦途。

  周法尚默然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

  來護兒揉捏了幾下額頭,重新起身,振作道:「德邁,陪我出營去看看吧!」

  周法尚點頭。

  「好。」

  兩人帶著各自親衛,來到營地外面查看情況。

  此時,來整僅穿著單衣,正被五花大綁,嘴巴也用碎布堵上,整個人萎靡不振的站在兩軍營地中間。


  而他身邊除了看管的士卒外,還有就是騎在戰馬上趾高氣揚的高曠了。

  「哈哈哈,隋狗們,還不趕緊投降!!!」

  「你們派出去的五千士卒已經被我全殲了。吶,看好了,此人是誰……」

  「他是你們主將來護兒的兒子來整,現在都變成了我的俘虜……」

  高曠走到來整身邊,用馬鞭在他頭上敲了敲,臉上的笑容在來整看來,真是可惡至極。

  來整死死的瞪著高曠,眼中的憤怒之火欲要將他焚燒殆盡。

  不過,終究不行。

  他來整如今是階下囚,不得一點自由,根本拿高曠沒有絲毫辦法。

  面對這種羞辱,他也只能打掉牙齒和著血,往肚子裡吞了。

  高曠自然不在意來整的感受,繼續高聲囂張的叫道:

  「你們是跑不了的……」

  「連你們靠在海邊的戰船,現下也都是我們的了……想從海上逃,是不可能的事……」

  「實話告訴你們,你等已經走投無路,若是不想死,就趕緊束手投降!!!」

  官軍營地邊緣,正有許多士卒透過木柵的縫隙,直直的看著外面。

  他們聽到高曠的話語,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加上旁邊捆著的人,確實是來公第六郎來整無疑,更為高曠的話增加了幾分可信度。

  「這……怎麼辦?賊軍厲害,就連一向驍勇善戰的來六郎,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反而被抓住了……」

  「海船被賊寇奪走,我們想浮海回去也不行了……」

  「早知道,我等就不該來此!!!」

  「快去請來公,讓他趕緊拿個主意……再拖下去,我等皆要被賊寇所擄了……」

  「走走走,事不可為,當早做打算!!!」

  「……」

  士卒們心氣被奪,再無一絲戰意,只想趕緊脫離戰場,回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剛好就在此時,來護兒和周法尚帶著人出現在營門附近。

  士卒們紛紛圍了上來,伸出手揪著來護兒兩人的衣甲,希望他們能給出個說法。

  「來公……」

  「將軍……」

  「我等之所以來此作戰,全是因為相信來公的為人和本事……如今事急,還請來公想法子帶我們回去……」

  「不錯,帶我們回去……這仗我們不打了……「

  群情洶洶,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為了平息事態,來護兒只好爬上一座木台,高聲安撫營中士卒。

  「諸位,諸位,聽我說……」

  「你們都是我帶到東萊平賊的,我也一定會帶著你們回去……」

  「來某對天發誓,定然不負爾等,若有違背,天雷殛之!!」

  來護兒在士卒中尚存威信,一番好言安撫,還是有些用處的。

  至少士卒們不再吵鬧,而是三三兩兩的結伴回到了帳篷里。

  來護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呼吸粗重,只覺得心力交瘁。

  他對同樣滿頭大汗的周法尚道:「德邁,如今兵無戰心,唯有撤退一法了。」

  周法尚喟嘆道:「就怕賊寇不會讓我等如願啊!」

  來護兒抓著他的胳膊,說道:「走,回我帳中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撤軍……」

  周法尚指著營外,問道:「那……外面怎麼辦?可要試著派人將六郎救回來?」

  來護兒心中一痛,咬牙說道:「來整喪師被俘,乃是咎由自取,不必管他。」

  「派些弓箭手上前,直接將那囂張的賊將射死……」

  周法尚聞言,勸道:「六郎驍勇,善撫士卒,在軍中頗得人心,若能將他救回來,可有大用。」

  來護兒搖頭:「不必再勸我了。」

  周法尚見他不聽,只能作罷。

  ……

  營地外面,一隊官軍按照命令,正朝著高曠不斷射箭。

  同時,他們也並沒有顧慮來整。


  高曠罵罵咧咧的躲過飛來的箭矢,將來整提到馬上,一下子往自家營地跑去。

  「直娘賊,這隋狗還真是卑鄙,竟然暗中拿弓箭來射我……」

  「幸虧我見機得快,不然就要中招了……」

  高曠捶了一下被他橫放在馬背上的來整,罵道:「該死的,真不知道總管為何不殺你?」

  剛才高曠為了將來整拉上馬,差點就被弓箭射中了。

  來整嗚嗚嗚的扭動身體,險些從馬背上摔下去。

  「給我老實點!」

  回到營地之後,高曠將來整丟給士卒看管,隨意用布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接著便來到高騰營帳,匯報情況。

  「總管……」

  高曠抱拳見禮之後,拿起旁邊放著的水杯,咕咚咕咚的喝了個乾淨。

  高騰笑著給他再次倒滿,問道:「怎麼樣,官軍營地情況如何?」

  「嗝……」

  高曠喝了個水飽,喉嚨里忍不住打了個嗝。

  他放下水杯後,笑嘻嘻的說道:「總管,我在官軍營地門口叫了半天,他們都沒人出來回應,顯然是害怕了……」

  「我看官軍一定是已經喪膽,根本不敢面對我們的大軍……那來護兒,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顧,派人暗中射箭,差點就將我和來整一塊兒射中……」

  高曠說到此事,也不笑了,明顯有些生氣。

  「總管,乾脆直接攻打官軍的營寨吧,對方外無來援之軍,內生怯戰之心,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說完,他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高騰,希望能夠得到肯定的答覆。

  不過,高騰卻搖了搖頭,沒有同意高曠現在就攻打官軍營地的建議。

  他清楚一點。

  沒錯,如今官軍是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境。

  進不能破城,退不能撤軍。

  可他們的情況遠遠稱不上到了絕境,實力還依稀保存了十之七八。

  要是現在自己出兵攻打的話,就只會逼得官軍拼死反抗,有些得不償失。

  「不著急,如今戰場的主動權掌握在我等手中,時間拖得越久,對我等越有利……」

  高騰攤開地圖,為身邊幾人解釋道:「官軍船隻已失,海路不通,若是撤退只有一條路可選……」

  他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一條虛線:「就只有向西,經過北海郡後,踏入齊郡……」

  「那樣才算是回到朝廷控制的地盤……」

  高騰說道這裡,嘴角扯起,臉上的微笑再難壓抑。

  「可如今北海郡已被我軍占據,他的行軍註定不會順利。」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官軍如今已經是瓮中之鱉,只要耐心等火候到了就行。」

  高曠聽著高騰的打算,嘴巴里輕聲嘟囔著:「需要等待的時間太長了,我看倒不如直接攻擊官軍營寨,決出勝負。」

  高騰聽到高曠的話,斜著眼瞪著他。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只想著用蠻力,多讀些兵書,對你有好處。」

  「以後帶兵,要是只懂得直來直去,就不過是一庸將而已。」

  「若是被敵人設計,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高曠抓著腦袋,憨笑道:「這不是有總管你嗎?我聽你的就行。」

  「至於讀兵書……唔唔,我一看它就犯困,實在讀不進去……」

  高騰見到他混不吝的模樣,也不好懲罰,便揮手道:「下去吧。」

  「我估計官軍很快就要拔營撤退了,你到時候帶人躡在其後,抓住機會就上前騷擾一番,不讓他們好過。」

  高曠拍著胸脯道:「這種事情才更合適我!」

  「總管,您就放心,我保證讓官軍的行軍速度,比烏龜快不了多少。」

  「殺的他們屁滾尿流……」

  ……

  九月二十五日,早晨寅時。

  官軍收拾行囊,將軍帳全都拆除,塞進了馬車中,準備開始撤退了。

  再不退,他們就要困死在掖縣城下了。


  來護兒帶人親自監督,很快便將營地拆了個七零八落,所剩無幾。

  經過數日攻城,官軍又是死傷一千餘人,現在剩下一萬兩千餘人。

  這些士卒走出營地,列成隊伍,在來護兒的指揮下,緩慢卻堅定的朝著西面而去。

  「走吧……」

  站在如同廢墟般的營地當中,來護兒再次看了掖縣一眼,瞳孔中充滿著無奈和疲憊。

  接著,他轉頭毫不留戀,安排周法尚領人在前方開道,自己則率領數百士卒殿後。

  殿後防的就是東萊賊。

  ……

  見到官軍動向,高騰自然不會只是干看著。

  同樣是全軍出動。

  他指派高曠帶人躡後,還給了一個命令:狠狠咬下官軍幾口,不能讓他們好過。

  高騰帶著驍騎軍在官軍隊伍側面,不斷遊走、恐嚇,企圖讓陣型不攻自破。

  ……

  九月二十五日,傍晚酉時。

  高騰看著亂鬨鬨的官軍隊伍,當機立斷,打算就在此處決戰。

  「破敵正在此時……」

  「全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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