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鏽劍十九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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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瞞陸兄,在下之所以執著於河谷三城劍盟魁首的位置,只是為了心上人。」

  「心上人?」

  「豐穗城柳家柳員外家的小女兒柳青青姑娘。」

  張堅唉聲一嘆。

  「說來慚愧,早在三年前,在下就前往柳家上門提親,想要迎娶柳青青姑娘。奈何柳員外嫌棄在下家境貧寒,根本不待見在下,便是連柳青青姑娘的面,在下都不曾見到,就被柳員外驅趕出門。」

  陸煊瞥了眼張堅身上被洗地發漿的衣服,確定張堅所言不假,他的確寒酸。

  兩家姻親,講究門當戶對,柳家在豐穗城屬於豪門大戶,底蘊頗豐,自然看不上張堅這等窮酸之人。

  陸煊詢問道:「柳青青姑娘對張兄心意如何?」

  「自然是兩廂情願。」張堅面露緬懷,想到曾經與柳青青姑娘你儂我儂的情景,仿佛猶在昨日,輕聲道:「若非如此,我又怎會前往柳家提親。」

  陸煊打斷他的緬懷,詢問道:「被柳員外拒之門外後,張兄可是知道柳青青姑娘對提親一事,是何等態度?」

  「當然!」張堅點頭道:「我雖被柳員外拒之門外,沒有見到柳青青,但人覺得到了她的消息。」

  「她說,希望我不要因為拒之門外而惱怒,姻親一事,全憑父母做主。」

  「……」

  陸煊沉默些許,約莫三兩呼吸,腦海中某種念頭一閃而過,但看到張堅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光芒,又按下話語,只是暗示道:「張兄,有沒有可能,你的心上人,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般與你情投意合,你只是被沖昏了頭腦?」

  「不可能!」張堅當即反駁道:「我與柳青青姑娘之間的感情,日月可鑑,絕無二心!」

  陸煊道:「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為何姻親一事,全憑父母做主?」

  張堅義正言辭道:「女子婚嫁,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可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可你與柳青青這樁婚事,柳員外並不認可。」

  「所以,我要拿下劍盟魁首,只要拿下劍盟魁首,柳員外自然會看得起,屆時,迎娶柳青青姑娘就不是問題。」

  「……」

  這般堅定不移,陸煊當即沉默,一時不知該如何勸慰,約莫三兩呼吸,他開口道:「參加三城劍盟的人,俱是河谷三城挑選出來的『十強』,你又怎麼能夠這麼自信拿下劍盟魁首?」

  「既然是參加『三城劍盟』奪取劍盟魁首的位置,自然得用手中的劍。」張堅輕聲道:「陸兄有所不知,為了能夠拿下劍盟魁首,在下刻意苦練劍術已有三年。」

  「劍術?」

  聽到這話,陸煊眼睛驟然一亮,窮文富武,修道三千,無論是劍修、武夫亦或是其他修道路子,這四個字皆是適用,他實在想不明白,張堅這個窮酸書生,是怎麼能夠修煉劍術的。

  況且,陸煊神識感知的清楚,張堅只是一個凡俗,身上一點道元波動都沒有,便是連最基礎的陽關境都沒有達到。

  「張兄,所修煉的是何等劍術?」

  陸煊好奇至極。

  「只是一柄尋常普通的劍術……」張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後,如視珍寶的從懷中摸出一本頁卷被翻爛,紙張泛黃的書籍。

  觀看封面模樣,有些古樸,封面之上的墨跡淺淡,仍舊能夠清楚看到書寫著『繡劍十九式』。

  張堅沒有藏著掖著,大方遞給陸煊。

  「這劍譜……」陸煊隨手翻開,掃視劍譜上面的一招一式,一眼辨別,劍譜之上的劍法沒有任何精妙之處,破綻百出,十分蠢笨。

  「這劍譜上面的劍法,非常基礎,沒有任何精妙之處……縱是反覆練劍,決然不可能有任何成就,繼續練下去,不過是荒廢光陰。」

  劍譜合攏,將之還給張堅。

  張堅接過,小心翼翼的收起:「的確不是多麼精妙的劍法,不瞞陸兄,在下出身寒微,只買得起這三文錢的地攤貨,但就算是再普通的劍法,只要練上千次萬次,也能領悟其中的奧妙。」

  「聽起來,張兄似乎對這劍譜已有心得,領悟出了些許奧妙?」

  「有些許感悟。」

  「可否展示一二?」

  「陸兄若是有意,有何不可?」


  恰逢天雨轉小,淅瀝朦朧,陸煊抓緊韁繩,馬車緩緩停下。

  兩人下了馬車,來到一處開闊地帶。

  「陸兄可要看仔細了。」張堅拎著生鏽鐵劍,臉色凝重,沉聲道:「在下不才,沒有多少劍劍嗯天賦,練劍上萬次,也只從劍譜上感悟到一招。」

  「張兄儘管使出來便是。」

  「好。」

  交談期間,張堅一手攥緊劍鞘,一手搭放在劍柄上,是最為基礎的拔劍式,並且,他還鄭重其事的閉上眼睛。

  雨霧在周圍繚繞,正當陸煊認為他即將出劍時,張堅卻睜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哂笑道:「不好意思,我對劍譜的感悟有點特別,需要一個對手,不然,沒有辦法用的出來,不知陸兄……」

  「沒有問題。」陸煊回到馬車,從匣子當中,取出一柄纖細長劍。

  劍身雪白,三尺三,透露著一股寒芒。

  「當真是好劍!」張堅見到這柄劍忍不住誇讚,道:「陸兄真是讓人心生羨慕,不僅擁有神駿良駒,還有如此好劍!」

  「不用羨慕,張兄若是能夠奪得劍盟魁首,想要一柄好劍,豈不是唾手可得?」

  隔著一段距離,陸煊站立在張堅的對立面。

  「嘿嘿……承陸兄吉言。」張堅復又保持著基礎拔劍姿勢,望著不遠處的陸煊,沉聲道:「陸兄可得注意了,我雖然只有這一劍,可要是誤傷了,那也是不行的。」

  「出劍吧!」

  陸煊微微一笑,他當然不會在意這一劍,張堅身上沒有半點道元波動,只是一個普通凡俗,所練的劍法更是普通,若說能夠具備有多大的殺傷力,顯然不可能的。

  張堅點了點頭,旋即,閉上眼睛,他就保持著基礎拔劍姿勢,站立在天地當中。

  陸煊靜靜地看著他,起初,他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但後來,他的眼神凝重起來,察覺到了不對勁。

  張堅的身上依舊沒有透露半點道元波動,但他卻仿佛與整個天地融為一體,保持拔劍的姿勢,給陸煊的感覺,仿佛是一位陸地劍仙。

  「這……」

  陸煊內心無法平靜,他雙手握住劍柄,雪白劍刃倒映著他凝重的臉龐,如臨大敵,他已無法忽視張堅。

  雨霧繚繞,仿佛凝結懸停在張堅的周圍,猛然睜開眼睛,如雄獅睜開眼睛。

  接著。

  長劍出鞘!

  天地仿佛傳出猙獰咆哮聲,就是這簡單的拔劍動作,雙手握劍的陸煊卻是瞳孔猛烈收縮,一整個人怔然在原地。

  在他的眼中,張堅手中的那柄鐵劍,不再普通,而是光芒璀璨奪目。

  拔劍的那一刻,張堅恍然一尊天神,熾盛的劍光在瞬間布滿了整個視野,他下意識想要躲避逃離,卻發現在他周圍的虛空被禁錮住了。

  但他並非不可行動,他還可以舉劍,並且,他也這樣做了,長劍橫檔在身前,做出防禦姿態,然而,想像中金屬相撞產生的鏗鏘聲,卻並沒有發現。

  陸煊只感覺到耳畔風聲呼呼,伴隨著鋒銳的風氣拂掠而過,便再也沒有其他的發生。

  「……」

  陸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張堅卻只是撓頭,有些靦腆道:「陸兄,我在鏽劍十九式當中所領悟的便只有這一點……」

  「只有這一點?」

  陸煊一臉古怪的收起劍,若這隻有一點,恐怕便不會有更多的了……一個普通的拔劍姿勢,一本普通的劍譜,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張堅能夠練習萬次,從而揮斬出那樣精妙絕倫的一劍。

  那樣的一劍,張堅無法感覺到,可陸煊不一樣,他在劍爐跟從苗繡修行許久,對劍道的領悟,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至少站立在張堅的面前,他可算是劍道宗師一樣的人物。

  從剛才那一劍來看,若是斬切在實處,或者說,斬在陸煊手中的劍上,至少能夠將他這位靈府境的修士逼退七八步。

  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俗,憑藉簡單普通的拔劍姿勢,就能夠逼退靈府境修士七八步……這等威力,足以證明張堅這個人,在劍道的天賦與眾不同,有獨特的天賦。

  「是啊!」張堅頗有些頹廢,自嘲道:「練劍三年,揮劍萬次,也只是在拔劍上有些許心得,而且,似乎還沒有任何作用。」

  「沒有任何作用?」


  陸煊聽到這話,嘴角略微抽了抽,這種感覺,還真是……完全沒有辦法形容。

  一個凡俗能夠憑藉拔劍就能夠讓靈府境的修行者後退七八步,這叫做沒有任何作用?

  「難道不是嗎?」

  張堅用笑容掩飾尷尬,他拔了劍,也出了劍,但似乎又好像沒有拔劍,沒有出劍。

  一切風平浪靜,安靜寧和。

  聽到張堅的話,陸煊完全沒有辦法去解釋,只能說道:「張兄,有沒有可能,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什麼意思?」張堅有些發懵,沒明白陸煊話語中夾雜著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陸煊來到他的面前,拍了拍肩膀,微笑道:「好好領悟。」

  「玩神秘?」張堅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陸兄有話不直言,這樣可不好。」

  「一根筋,也好不到哪裡去。」

  陸煊徑直走向馬車,準備再次啟程前往河谷三城,一步踏出後,身後卻突兀傳來『嘎吱』沉重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陸煊疑惑回頭,身子猛然怔在原地,在他的視線當中,赫然有一座宅子的輪廓。

  天地雨霧朦朧,這座宅子就隱藏匍匐在其中,雨霧濃厚,陸煊與張堅下了馬車,著急展示劍法,沒有仔細查看,完全沒有感覺到這座宅子的存在。

  視線往下移動,陸煊看到宅子上懸掛著一張鎏金牌匾,上面書寫寫『高府』二字。

  陸煊當即心神一沉,這就是老道人和圓臉小姑娘口中所說的具有邪氣的宅子。

  鎏金牌匾之下,厚重的紅漆木門,許是歷經風吹雨打,門上的紅漆掉落不少,顯得有些斑駁。

  大門正緩慢被打開,推門的是一位拎著紅燈籠的瘦小老嫗,雨霧朦朧氤氳,隔著尚且還有一段距離,無法具體看清老嫗真容。

  「真讓人意外,這地方竟然存在一座宅子。」

  張堅頗為驚訝,若不是有『嘎吱』聲傳來,他真沒辦法知道濃厚雨霧當中,竟然會隱藏有一座宅子。

  他打量著身上被黃泥沾染的衣服,此前冒雨趕路,身上被濺起一身泥濘,正巧可以去清洗一下。

  沒等陸煊反應過來,張堅就快步向著宅子走過去。

  「張兄……」

  陸煊著急呼喊,想要阻止張堅進入這座宅子,但終究還是要晚了一步,須臾之間,他已站立在門口,與老嫗交談一會,便進入了宅子。

  「害。」

  陸煊一聲嘆氣,無奈之餘,只得快步跟上去。

  陰雲籠罩,穹頂轟隆隆,瓢潑大雨轟隆落下。

  這座宅子,高門大戶,門外有兩尊石獅坐鎮,七八台階。

  「可是剛才那位張生的朋友?」

  來到宅子前,老嫗詢問著陸煊,雷霆閃爍,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森然,在天昏地暗,紅燈籠散發的微紅光芒映照著她那如老樹枯柴般的臉,

  陰森恐怖。

  陸煊整個人汗毛豎立,壓抑著心中莫名的恐懼,回應道:「不錯。」

  老嫗上下打量著陸煊,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戾氣,方才道:「別怪我謹慎,只是這山嶺中多有匪寇橫生,我們高府唯恐進了匪寇……既然是剛才那位張生的朋友,那便進來吧!」

  老嫗望了眼天穹,驚雷炸響後,天地一場瓢潑大雨,如同天神在穹頂潑水。

  「大雨傾盆,你們也沒有辦法繼續趕路,待到雨停,可就要速速離開。」

  陸煊點了點頭,踏步走進宅子。

  走進宅子的那一刻,拎著紅燈籠的老嫗向著宅子周圍探了探,露出陰森鬼魅的笑容。

  關門的時候,沉重大門在老嫗手中,仿佛輕若鴻毛,砰然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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