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一個人深夜躺在床上睡不著，盯著被黑暗籠罩的灰濛濛的白色天花板。好像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沉默地面對著死亡的大門。命運的無常使得我們距離如此之近，似乎伸手就能觸摸到它冰涼的門把手。門背後是什麼地方，什麼景象，沒有人知道。或許是一片荒蕪，某個奇幻的夢境，抑或是那些從小聽到大全世界都大同小異的神話場景，天堂和地獄。有神明作伴。也完全有可能是顛覆人認知，顛覆邏輯，顛覆物理的存在。這才是最可怕的。靈魂被放逐在浩瀚無際的宇宙中漫無目的地漂泊，永世沒辦法遇到另一個靈魂。或是被困在一個被遺棄的瓶子裡，被栓在一棵亞馬遜雨林無人知曉的粗壯大樹旁，被關在一艘沉入海底萬米陽光都照不到的馬里亞納海溝沉船的底部。如同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一般註定逃不脫，不同的是這次不是五百年的限期，而是永遠。永恆。孤獨。孤獨。孤獨。生命的盡頭沒有別人了，甚至連花鳥魚蟲都沒有。哪怕兩個廝守終生的有情人同時壽終正寢，去的也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地方。一個被細菌分解變成了一塊沒有意識的頑石繼續待在地球上，一個則在距離幾千億光年外的太空里失去重力永無止境地漂泊。被黑洞吞進去又吐出來，反覆咀嚼。

  死亡唯一改變不了的事實是，無論變成什麼樣，我們仍是宇宙微小的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