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狗子
「嗨，嗨呦呦，吼嗨，拖呀，拖，梁山的兒郎呦，走水呦，拖.......」狗子聽著老周喊著這聽了無數次的縴夫號子。
縴夫3000人，共分10隊，左右各5隊，老周和狗子屬於右3隊。
縴繩用老叢竹煮開，削條，編織.。
本來是不怎麼割人的，加上常年使用，成人皮膚長時間摩擦之後會形成特有包漿。
平時拉船隻要小心一點，後背的皮膚是不會破的，可狗子畢竟瘦弱，加上今天太陽也毒，狗子只感覺自己背上火辣辣的疼。
「狗子你加把勁，今天這條船大氣，上面都是些了不得的貴人，嘿嘿，好好干，今晚保能吃頓飽的，」
老周看出了狗子的異樣，開始了領隊的畫餅「我可聽說，今天貴人心情好，晚上要賞我們吃葷腥哩」
聽到晚上有葷腥，狗子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老周你可別騙我，貴人能這麼心善？」
「我騙你干哈。」老周特意加高了語調，他這話可不是對狗子一個人說的，是對大傢伙說的，「這可是船上的那位貴人總管親口給咱說的，總管還能騙我們苦哈哈？」
仿佛為了加強自己這話的可行性，確保自己領隊的權威，又仿佛是為了炫耀，老周騰出一直放在縴繩上的手，從固定縴繩的布料里取出一個紅黑紅黑的小東西。
像一枚勳章一樣高高舉起，讓大夥邊走邊看：
「這是昨天拜見貴人總管的時候，貴人給俺的肉乾，我本來想過年的時候再吃的，今年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你說貴人能騙俺們？」
狗子再次咽了咽口水，其他縴夫也大抵如此，「今晚有葷腥了啊，真好。」
「嗨，嗨呦呦，吼嗨，拖呀，拖，梁山的兒郎呦，走水呦，拖拖拖.......」老周再次喊起來縴夫號子，這次的大家也跟著唱了起來。
狗子今年16歲，或者15歲，低賤的苦哈哈，不知道啥時候人就沒了，也就不記這些年紀了。
狗子其實不叫狗子，他也忘了自己叫啥了，早些年狗子老家大旱災，他家實在交不起皇帝要求的稅收，好在楊老爺心善，高價收購了他家世代耕作的一畝6分薄田，還收留狗子家做了佃戶，熬過了大旱。
楊老爺心善，規定第二年年景好轉之後，他家只收三層收成當佃戶上貢，但是稅收他家自己解決，狗子爹說，稅收按往年走，正常年景三層收成也就夠稅了，四層加上楊老爺的買地錢，倒也湊合能過。
可不曾想，遭了匪患，狗子爹死了，妹子也找不到了，老家日子過不下了，聽說逃荒也能活命，狗子也就跟著逃荒了，他是個命不好的賤草，生不生，死不死的也沒個人在乎。
後來逃荒的路上有次狗子實在餓極了，在河邊喝了倆口水就暈了過去，被老周撿到。
老周問他叫啥，狗子說不記得了。
「那你以後就叫狗子吧，這名賤，名賤好養活，你也是個命苦的，正好跟著我們這些苦哈哈，好歹餓不死。」
就這樣，狗子開始每天背著縴繩，也終於有個吃飯的地方。不想那個死去的老爹，狗子其實挺知足的。
「兄弟們，加把勁，前面就是水門關了」。
水門關是這段有名的暗礁，水流湍急。
「嗨，嗨呦呦，吼嗨，拖呀，拖，梁山的兒郎呦，走水呦，拖拖拖.......」狗子顧不得背上火辣辣的感覺，牙一咬，開始和大家一起使勁。
狗子感受著縴繩上傳來的阻力，心裡疑惑道「這水門關我也走了幾十次了，這次拉船東人還這麼多，怎麼如此費勁？」
江心，龍舟。
龍舟共4層，四十五尺，長2二百尺，浮雕畫棟極為為考究，金碧輝煌。
最上層設有正廳，內廳，東西各堂。
中間兩層共百二十間金玉裝飾之房間，下層為下人居所，端是磅礴大氣。
在大業朝，這已是了不得的規格。
龍舟最上層，正廳。
一錦衣年輕男子高居正殿之上，看不清面貌，左立一帶刀客，龍精虎猛，血氣磅礴；右立一高帽宦官，陰柔詭譎，慘白如紙。
正殿之下設椅子二十八把，左右各十四。如今已坐了十八把。
「二殿下，」
坐右二的濡士抱拳對正殿之上的錦衣男子恭敬道：
「不會錯的，臣家學以水文之學和學系之法聞名，臣雖不才，但所託家學淵源，也斗膽號稱略通一二。昨日看水氣彌澤，靈而潤眾，是水行至德，又有紫氣東來之象，且帝星明亮，倒影之處又正好是水氣至盛之處，臣斷定，水門關必有祥瑞。」
「妙極，妙極」二殿下並不掩飾自己的欣喜，笑到，「異寶出世，德而居之，本王自問才淺，德亦不顯，若真出了祥瑞，我是沒有資格資格受領的，天下德之盛，唯有父皇一人，諸位，務必助我取異寶，獻祥瑞於父皇。」
說話此人為大業朝二皇子，現任皇帝慕容厲痕御極7年，鞭撻天下，橫徵暴斂，國庫富而民力弱，太倉滿盈而路邊多有凍死之骨，今年五月，關西地震，地崩山裂。戶部上報，關西三省死者初計20餘萬人，傷者不計其數。災民連山遍野。
有大膽妄為者，議論此為天災，是天降禍於大業，警醒皇帝慕容厲痕殘暴之為。
能在大殿之上之人，都是人精。
天下悠悠眾口皆言地龍翻身，上天警告於大業朝，若此次真能在水門關尋得天之祥瑞，那便是紫氣東來，受命於天，可堵天下之口，皇上必龍顏大悅。
二殿下，也說不定能更進一步，問鼎那空懸已久的東宮之位。
坐右二的濡士繼續上言道：「請陛下今夜稍作歇息，明日午時，殿下以龍舟鎮壓水脈，再派人去水氣極盛之源處。祥瑞必出，天佑我大業。」
二殿下頷首，看向右手邊的公公，公公會意：「傳令，安營。」
岸邊，縴夫右3隊。
狗子放下了身上的縴繩，揉了揉肩膀，畢竟半路出家，比不得肩背都磨出老繭的老周。
今天吃的依然是縴夫隊日常自備的乾糧。
乾糧是一種用糠麵粉做的像饃饃的東西，好存儲，不易變質，就是很硬，不好吃，平時大夥不忙的話都會煮點稀粥，用和水一樣清稀粥把饃饃化開吃。
不過今天明顯不一樣，狗子特別高興。
今天的粥不稀，而且裡面還有少許的肉沫，這顯然是老周白天所說的葷腥。
「如果能天天吃上這個那該多好，」狗子心裡不住的幻想。
一帶刀侍衛騎馬慢步在縴夫隊中間，「貴人賞食，你們要牢記貴人恩典。」
老周開始帶頭，大家忙不迭的下跪，磕頭。
謝貴人賞賜。
狗子也跟著老周謝賞，餘光卻瞟見，不遠處有一群衣衫破爛的流民在靠近。狗子心想「多半是這邊煮肉的香味飄過去了，大家聞著味就來了。」
江岸邊本來視野就開闊，狗子又是一個眼睛好的。
只見在夕陽之下有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影走來，
可能是餓的沒有力氣，步伐緩慢，這群人中，他看到了瘦弱的小女孩，看不清雙眼，但臉色麻木。衣裳被撕成了布條，腳上拖著一雙破舊不堪的草鞋。
狗子有些於心不忍。
他想到了自己，他之前也是流民，那種飢餓、疾病和絕望混合而成的味道，就和他今天看見的一樣。
「都是幹什麼吃的。」帶刀侍衛剛剛下馬和縴夫各領隊交代明天的工作去了，等他注意到的時候，流民已經離縴夫隊很近了。
侍衛顯然很不高興「驚擾了貴人的架，你們擔待的起嗎？」
侍衛對老周說道：「流民離你們右3隊最近，你去驅趕，萬萬不要讓賤民驚擾到了貴人。」
老周有些遲疑，他顯然對賤民這個稱呼有些不滿，但也僅僅是不滿而已，聽多了，也就習慣了。「我馬上去辦。」
夕陽是美麗的，同時夕陽也是殘忍的。狗子看著跪在面前的婦人，婦人懷抱一個小女孩，嘴唇乾裂，瘦骨嶙峋，只是一味的磕頭，求他給一口吃的，狗子罵道：「這狗操的世道。」
終究還是於心不忍，狗子將從布料里拿出來那種硬硬的饃饃，遞給了婦人，婦人掰開，送到了小女孩嘴邊，小女孩卻不張嘴，很明顯，小女孩已經死了，婦人也早已經瘋了。
周圍的流民，七手八腳的開始搶婦人的饃饃，婦人也不反抗，只是一個勁的叫懷裡的小女孩吃，顯然，她叫不醒一個死人。流民不敢去搶看起來就很有力氣的縴夫隊，但同是流民的婦人現任不足於讓人克服極度飢餓的欲望，小小的一個饃饃，讓很多流民圍了過來。
有些不知道是心善的，還是沒搶到的，似乎認定了狗子是個好人，開始不住的給狗子磕頭。
人在絕望麻木的環境是無腦的，很快就有不少的流民開始給狗子磕頭，算是一場小小的騷亂，巧合的是，侍衛剛好也巡查到這。
「我叫你們驅趕賤民，避免驚擾到貴人，你倒好，在這當菩薩。」侍衛目光不善，譏笑道：「縴夫菩薩？」
狗子立馬就害怕了：「小人有罪，小人之前也是流民，看著實在於心不忍。」開始不住磕頭。
「是你！你是害死我女兒！是你！你這個妖怪！」剛剛還在餵女兒的瘋婦人可能是看到了「縴夫菩薩」被人恐嚇，可能是看見侍衛的裝扮想起來了什麼，也可能只是單純的瘋了，她撲向了侍衛。對侍衛一頓抓扯。
「瘋婆子。」侍衛喝罵一聲，也不猶豫，一刀過去，便白的進去，紅的出來。
侍衛是代表來代表貴人賞食的，身上自然中飽私囊私藏很多上好食材葷腥，打算回去和兄弟們吃喝，婦人一頓抓扯，便漏許多。
許是餓極了，許是恨透了，也不知道哪個流民開的頭，他們開始搶奪侍衛的食物。人越來越多，終於，流民亂起來了。
夕陽的景色，也開始被漆黑的夜晚浸染。
一個時辰後。
「狗子！」老周抱著狗子的屍體痛哭。
區區流民，自然是翻不起什麼風浪的。貴人老爺心善，除了殺了幾個帶頭的，其他都是驅散了事，恩典莫大。而狗子，在侍衛眼裡，就是帶頭的幾人之一。一個卑賤的賤民，一個有些市儈，也有些善良的大業子民，便如野草般逝去了。
《大業史》載：大業7年9月，二皇子慕容安於灕江定水脈，石人眼出世。獻帝，帝大喜。然次年洛水單眼石人像出世，上銘文:「莫道石人一隻眼，跳動灕江天下反「。遂天下皆反。
縴夫3000人，共分10隊，左右各5隊，老周和狗子屬於右3隊。
縴繩用老叢竹煮開，削條，編織.。
本來是不怎麼割人的，加上常年使用，成人皮膚長時間摩擦之後會形成特有包漿。
平時拉船隻要小心一點，後背的皮膚是不會破的，可狗子畢竟瘦弱，加上今天太陽也毒，狗子只感覺自己背上火辣辣的疼。
「狗子你加把勁，今天這條船大氣，上面都是些了不得的貴人，嘿嘿，好好干，今晚保能吃頓飽的，」
老周看出了狗子的異樣，開始了領隊的畫餅「我可聽說，今天貴人心情好，晚上要賞我們吃葷腥哩」
聽到晚上有葷腥，狗子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老周你可別騙我，貴人能這麼心善？」
「我騙你干哈。」老周特意加高了語調，他這話可不是對狗子一個人說的，是對大傢伙說的，「這可是船上的那位貴人總管親口給咱說的，總管還能騙我們苦哈哈？」
仿佛為了加強自己這話的可行性，確保自己領隊的權威，又仿佛是為了炫耀，老周騰出一直放在縴繩上的手，從固定縴繩的布料里取出一個紅黑紅黑的小東西。
像一枚勳章一樣高高舉起，讓大夥邊走邊看：
「這是昨天拜見貴人總管的時候，貴人給俺的肉乾，我本來想過年的時候再吃的，今年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你說貴人能騙俺們？」
狗子再次咽了咽口水，其他縴夫也大抵如此，「今晚有葷腥了啊，真好。」
「嗨，嗨呦呦，吼嗨，拖呀，拖，梁山的兒郎呦，走水呦，拖拖拖.......」老周再次喊起來縴夫號子，這次的大家也跟著唱了起來。
狗子今年16歲，或者15歲，低賤的苦哈哈，不知道啥時候人就沒了，也就不記這些年紀了。
狗子其實不叫狗子，他也忘了自己叫啥了，早些年狗子老家大旱災，他家實在交不起皇帝要求的稅收，好在楊老爺心善，高價收購了他家世代耕作的一畝6分薄田，還收留狗子家做了佃戶，熬過了大旱。
楊老爺心善，規定第二年年景好轉之後，他家只收三層收成當佃戶上貢，但是稅收他家自己解決，狗子爹說，稅收按往年走，正常年景三層收成也就夠稅了，四層加上楊老爺的買地錢，倒也湊合能過。
可不曾想，遭了匪患，狗子爹死了，妹子也找不到了，老家日子過不下了，聽說逃荒也能活命，狗子也就跟著逃荒了，他是個命不好的賤草，生不生，死不死的也沒個人在乎。
後來逃荒的路上有次狗子實在餓極了，在河邊喝了倆口水就暈了過去，被老周撿到。
老周問他叫啥，狗子說不記得了。
「那你以後就叫狗子吧，這名賤，名賤好養活，你也是個命苦的，正好跟著我們這些苦哈哈，好歹餓不死。」
就這樣，狗子開始每天背著縴繩，也終於有個吃飯的地方。不想那個死去的老爹，狗子其實挺知足的。
「兄弟們，加把勁，前面就是水門關了」。
水門關是這段有名的暗礁，水流湍急。
「嗨，嗨呦呦，吼嗨，拖呀，拖，梁山的兒郎呦，走水呦，拖拖拖.......」狗子顧不得背上火辣辣的感覺，牙一咬，開始和大家一起使勁。
狗子感受著縴繩上傳來的阻力，心裡疑惑道「這水門關我也走了幾十次了，這次拉船東人還這麼多，怎麼如此費勁？」
江心，龍舟。
龍舟共4層，四十五尺，長2二百尺，浮雕畫棟極為為考究，金碧輝煌。
最上層設有正廳，內廳，東西各堂。
中間兩層共百二十間金玉裝飾之房間，下層為下人居所，端是磅礴大氣。
在大業朝，這已是了不得的規格。
龍舟最上層，正廳。
一錦衣年輕男子高居正殿之上，看不清面貌，左立一帶刀客，龍精虎猛，血氣磅礴；右立一高帽宦官，陰柔詭譎，慘白如紙。
正殿之下設椅子二十八把，左右各十四。如今已坐了十八把。
「二殿下，」
坐右二的濡士抱拳對正殿之上的錦衣男子恭敬道：
「不會錯的，臣家學以水文之學和學系之法聞名，臣雖不才，但所託家學淵源，也斗膽號稱略通一二。昨日看水氣彌澤，靈而潤眾，是水行至德，又有紫氣東來之象，且帝星明亮，倒影之處又正好是水氣至盛之處，臣斷定，水門關必有祥瑞。」
「妙極，妙極」二殿下並不掩飾自己的欣喜，笑到，「異寶出世，德而居之，本王自問才淺，德亦不顯，若真出了祥瑞，我是沒有資格資格受領的，天下德之盛，唯有父皇一人，諸位，務必助我取異寶，獻祥瑞於父皇。」
說話此人為大業朝二皇子，現任皇帝慕容厲痕御極7年，鞭撻天下，橫徵暴斂，國庫富而民力弱，太倉滿盈而路邊多有凍死之骨，今年五月，關西地震，地崩山裂。戶部上報，關西三省死者初計20餘萬人，傷者不計其數。災民連山遍野。
有大膽妄為者，議論此為天災，是天降禍於大業，警醒皇帝慕容厲痕殘暴之為。
能在大殿之上之人，都是人精。
天下悠悠眾口皆言地龍翻身，上天警告於大業朝，若此次真能在水門關尋得天之祥瑞，那便是紫氣東來，受命於天，可堵天下之口，皇上必龍顏大悅。
二殿下，也說不定能更進一步，問鼎那空懸已久的東宮之位。
坐右二的濡士繼續上言道：「請陛下今夜稍作歇息，明日午時，殿下以龍舟鎮壓水脈，再派人去水氣極盛之源處。祥瑞必出，天佑我大業。」
二殿下頷首，看向右手邊的公公，公公會意：「傳令，安營。」
岸邊，縴夫右3隊。
狗子放下了身上的縴繩，揉了揉肩膀，畢竟半路出家，比不得肩背都磨出老繭的老周。
今天吃的依然是縴夫隊日常自備的乾糧。
乾糧是一種用糠麵粉做的像饃饃的東西，好存儲，不易變質，就是很硬，不好吃，平時大夥不忙的話都會煮點稀粥，用和水一樣清稀粥把饃饃化開吃。
不過今天明顯不一樣，狗子特別高興。
今天的粥不稀，而且裡面還有少許的肉沫，這顯然是老周白天所說的葷腥。
「如果能天天吃上這個那該多好，」狗子心裡不住的幻想。
一帶刀侍衛騎馬慢步在縴夫隊中間，「貴人賞食，你們要牢記貴人恩典。」
老周開始帶頭，大家忙不迭的下跪，磕頭。
謝貴人賞賜。
狗子也跟著老周謝賞，餘光卻瞟見，不遠處有一群衣衫破爛的流民在靠近。狗子心想「多半是這邊煮肉的香味飄過去了，大家聞著味就來了。」
江岸邊本來視野就開闊，狗子又是一個眼睛好的。
只見在夕陽之下有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影走來，
可能是餓的沒有力氣，步伐緩慢，這群人中，他看到了瘦弱的小女孩，看不清雙眼，但臉色麻木。衣裳被撕成了布條，腳上拖著一雙破舊不堪的草鞋。
狗子有些於心不忍。
他想到了自己，他之前也是流民，那種飢餓、疾病和絕望混合而成的味道，就和他今天看見的一樣。
「都是幹什麼吃的。」帶刀侍衛剛剛下馬和縴夫各領隊交代明天的工作去了，等他注意到的時候，流民已經離縴夫隊很近了。
侍衛顯然很不高興「驚擾了貴人的架，你們擔待的起嗎？」
侍衛對老周說道：「流民離你們右3隊最近，你去驅趕，萬萬不要讓賤民驚擾到了貴人。」
老周有些遲疑，他顯然對賤民這個稱呼有些不滿，但也僅僅是不滿而已，聽多了，也就習慣了。「我馬上去辦。」
夕陽是美麗的，同時夕陽也是殘忍的。狗子看著跪在面前的婦人，婦人懷抱一個小女孩，嘴唇乾裂，瘦骨嶙峋，只是一味的磕頭，求他給一口吃的，狗子罵道：「這狗操的世道。」
終究還是於心不忍，狗子將從布料里拿出來那種硬硬的饃饃，遞給了婦人，婦人掰開，送到了小女孩嘴邊，小女孩卻不張嘴，很明顯，小女孩已經死了，婦人也早已經瘋了。
周圍的流民，七手八腳的開始搶婦人的饃饃，婦人也不反抗，只是一個勁的叫懷裡的小女孩吃，顯然，她叫不醒一個死人。流民不敢去搶看起來就很有力氣的縴夫隊，但同是流民的婦人現任不足於讓人克服極度飢餓的欲望，小小的一個饃饃，讓很多流民圍了過來。
有些不知道是心善的，還是沒搶到的，似乎認定了狗子是個好人，開始不住的給狗子磕頭。
人在絕望麻木的環境是無腦的，很快就有不少的流民開始給狗子磕頭，算是一場小小的騷亂，巧合的是，侍衛剛好也巡查到這。
「我叫你們驅趕賤民，避免驚擾到貴人，你倒好，在這當菩薩。」侍衛目光不善，譏笑道：「縴夫菩薩？」
狗子立馬就害怕了：「小人有罪，小人之前也是流民，看著實在於心不忍。」開始不住磕頭。
「是你！你是害死我女兒！是你！你這個妖怪！」剛剛還在餵女兒的瘋婦人可能是看到了「縴夫菩薩」被人恐嚇，可能是看見侍衛的裝扮想起來了什麼，也可能只是單純的瘋了，她撲向了侍衛。對侍衛一頓抓扯。
「瘋婆子。」侍衛喝罵一聲，也不猶豫，一刀過去，便白的進去，紅的出來。
侍衛是代表來代表貴人賞食的，身上自然中飽私囊私藏很多上好食材葷腥，打算回去和兄弟們吃喝，婦人一頓抓扯，便漏許多。
許是餓極了，許是恨透了，也不知道哪個流民開的頭，他們開始搶奪侍衛的食物。人越來越多，終於，流民亂起來了。
夕陽的景色，也開始被漆黑的夜晚浸染。
一個時辰後。
「狗子！」老周抱著狗子的屍體痛哭。
區區流民，自然是翻不起什麼風浪的。貴人老爺心善，除了殺了幾個帶頭的，其他都是驅散了事，恩典莫大。而狗子，在侍衛眼裡，就是帶頭的幾人之一。一個卑賤的賤民，一個有些市儈，也有些善良的大業子民，便如野草般逝去了。
《大業史》載：大業7年9月，二皇子慕容安於灕江定水脈，石人眼出世。獻帝，帝大喜。然次年洛水單眼石人像出世，上銘文:「莫道石人一隻眼，跳動灕江天下反「。遂天下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