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今天的雨林無異常(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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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起床了,湯普森!」

  年輕的伐木工被從睡夢中喊醒,和他住在同一個宿舍的工友已經整裝待發,正激動的搖晃自己的床架。

  「快醒醒,要上工了!」

  「上什麼工?你腦子有病吧?」

  被稱作湯普森的男人不滿地翻了個身,自從和土著人發生衝突,那些神經病環保主義者又三天兩頭過來鬧事,營地已經好幾天沒有開工了。

  對於他這種恨不得每天都是帶薪假期的閒魚來說,這當然是難得的好事,不過顯然他的工作狂室友不這麼認為。

  「工頭已經來催了,大家都在等你!」對方又推了一把湯普森,率先向屋外走去。

  「以上帝的名義,我警告你傑羅姆!如果你敢騙我,我一定會……」湯普森話還沒說完,傑羅姆就跑沒影了。

  他罵罵咧咧的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洗漱,匆匆換好工作服便衝出房門。再怎麼不願意相信,他也不想因為遲到而被扣工資。

  悲催的是,這是真的。儘管那些雨林之心的人昨天晚上還在伐木營地門口發起過一次示威喊話,儘管有流言說那些印第安人已經在叢林裡布滿了陷阱,但工頭還是毅然決然的下令開工。

  沒人抗議,不光是因為工頭提到的不幹活就開除的威脅,還有額外的三倍時薪的補助。湯普森原本還想觀望有沒有人發起抗議,自己好積極響應,但現在已經滿腦子都是這額外的三倍薪水要怎麼花了。

  趁著大家領用伐木工具的空檔,他悄悄摸到傑羅姆身邊,向後者打聽工頭這是抽的什麼風。由於傑羅姆工作狂的性格,和永遠100%的工作熱情,他深受工頭器重,還真讓其打聽到一些消息。

  「據說是有大人物要來我們營地參觀,到時候還會試驗集團最新研發的新式裝備。所以才這麼趕著復工,不是為了產量,就是做個樣子給上面看的。」

  傑羅姆簡單解釋了幾句,又補充到,「不過就算是這樣,我們更得努力,要讓老闆看到我們的工作熱情和積極的精神面貌……」

  湯普森此時已沒有心情聽那個奮鬥逼繼續扯下去了,他匆匆忙忙地拿起工具,就向外跑去。

  面子工程麼,他很清楚,巴東的官僚主義可特喜歡搞這一套。但是這和他湯普森有什麼關係呢?他得趕緊先去占個沒什麼人的好位置,磨磨洋工,摸摸魚,輕鬆愉快的一天就又過去了。

  萬一真有領導過來視察,那也沒關係,大不了做做樣子,再拍拍領導馬屁。說不定老闆一高興,自己也能混個工頭噹噹。

  正所謂懶惰是人類的原動力,心裡有了盤算的湯普森跑的飛快,還真給他找到一處伐木場邊緣的風水寶地。

  這裡算是叢林外圍,植被茂盛,幾棵長勢歪歪扭扭的月桂與棕櫚樹的枝葉剛好垂下,足夠擋住最近的幾個工人的視線。

  湯普森略作思考,先是清理掉幾棵小樹和藤蔓,然後用手持汽油鏈鋸砍倒兩棵不大不小的棕櫚,算是做個樣子,有人來查看也可以說自己才剛剛忙完。搞定這一切後他便找了個木樁坐下,進入到愉快的出工不出力的環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湯普森盤算著最外圍一圈林木應該砍伐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再往裡走一段,以免後面的工友跟過來發現自己划水的事。他把笨重的鏈鋸暫時放在樹樁上,想著先進雨林深處探探路,再找個好去處。

  也就是這時,湯普森看到了一道光。

  一道彩虹色的微光,自繁茂雨林深處散播而來,絢麗、神秘,帶有某種無法描述的吸引力。在這片綠色的海洋里,它是如此與眾不同,如此引人注目。

  湯普森恍惚了片刻,他揉揉眼睛,那彩虹還在,沒有消失。這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事物。他的興致一下就上來,把其他心思都丟到一邊,孤身一人走向雨林的更深處,尋找彩虹的源頭。

  在茂密的植被中又行進了幾十米,湯普森終於接近了發光的地方。那是一條地下的裂縫,彩虹色的光便是從一塊崩裂開的石頭裡滲出的。

  他好奇的把腦袋湊到石頭縫處,眯起眼睛向下看去,顯然以他只有初中水平的學歷不允許他對現在的情況做出解釋,否則他也不會成為一個伐木工了。

  裂縫很深,下方深邃而漆黑,曲折不知綿延多少距離,唯有那彩虹色的光芒跨越這漫長的裂隙與黑暗,將自己的絢爛投射到人間。

  「真漂亮啊。」

  湯普森喃喃自語,然而下一刻地面突然震動起來,像是一場不大不小的局部地震。那道裂縫也在此時突然擴張,土地向兩側翻湧,植被的根系被撕裂,大地張開猙獰的巨口,順勢要將上方的一切吞沒。


  年輕的伐木工毫無防備,跌跌撞撞地想要後退,卻一腳踩中石頭上的青苔,直直滑向大地裂開的缺口。他徒勞地嘗試抓住身邊那些從樹上垂下的藤蔓,可水藤根本無法承載一個成年人的重量。

  最終,伴隨一連串撞擊,掙扎和慘叫,湯普森落入了那道裂縫的深處。

  幸運的是,他還活著。

  工作服堅韌的材質和始終戴著的安全帽保護了湯普森;下落過程中兩側延伸出的植物根系和底部的泥土也起到很好的緩衝作用。他雖然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臉上,手等多處地方擦傷,但至少還活著。

  湯普森掙扎著爬起身,胸口和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斷了肋骨。他沉重地喘息著,茫然地四下打量,然而周圍的環境是一片漆黑,如果說亞馬遜雨林的茂密枝葉遮擋住絕大多數的陽光,讓地表變得像黃昏,那麼在地下深處,這裡就是徹徹底底的黑夜。

  短暫的喘息後,湯普森打開了安全帽的頭燈,他開始慶幸公司的安全帽是自帶燈光的類型。藉助燈光,伐木工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他正位於地下深處的一個洞窟里,頭頂就是剛剛他掉下來的裂縫,一眼望去起碼有幾十米的高度。

  他忍著疼痛嘗試著喊了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身體狀態也不允許湯普森向上攀爬,更何況這裡潮濕的泥土和岩石非常容易打滑,再摔一次指不定還有沒有命在。

  沒辦法,湯普森只能把目光放向周圍,裂縫下方似乎是某個巨大的地下洞穴群的一部分,放眼望去,頭燈能照到的地方就有三條足夠自己通過的隧道,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洞窟,最小的只有拳頭大小。

  洞穴內部無比潮濕,偶爾有水滴滴落,周圍看不到任何植物或動物的跡象,連掉下來前湯普森探尋的那道彩虹光芒,此時也消失不見。

  湯普森在身上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自己的手機和公司配備的對講機,但都沒有信號。嘗試用對講機呼叫其他工友和工頭半天,也未能得到回應。

  恐懼和絕望充斥著伐木工的腦海,他雙手抱頭,靠著石壁蹲下,絕望的嗚咽了起來。

  幽深的地下洞穴安靜而深邃,時間仿佛都失去了意義。年輕人痛哭,咒罵,沮喪到最後麻木,失去所有力氣,如一具屍體般靠在岩壁邊。

  不知過去多久,始終沒有人來找他,又或許根本沒有人在意這麼個普通伐木工人的死活。就在湯普森要徹底絕望時,那道絢麗的彩虹色光芒,再度從洞穴深處亮起。

  年輕人顫抖著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光源處走去,就像看到火光的飛蛾。他現在已身處絕境,就算是死,也得親眼看看害自己落入這悲慘境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在洞窟內又前行了百米左右的距離,湯普森開始懷疑那道彩虹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怎麼可能有超過百米卻亮度如此統一的螢光,更何況那光芒還得拐個彎,穿過原本狹小的裂隙來到地表。

  他的腳步逐漸變慢,大腦中僅存的理智讓他趕快停下,回到掉落的位置,保存體力等待救援。但面前的彩虹光芒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居然逐漸向他接近。

  伐木工茫然地後退幾步,轉頭看去卻發現燈光居然照到四個完全一樣的洞口,來路是哪條自己已毫無印象。

  十幾秒後,那彩虹色的光芒最終還是接近了湯普森。後者僵硬地轉過身,直面身後的事物——

  那是一團不定型的彩虹色流體,像是某種液體,又像是不斷變化形態的凝膠。它完全呈現半透明的狀態,內部沒有任何多餘的事物,每個部分都在發散著漸變的彩虹色光芒,妖異而詭異。

  是了,這絕不可能是幻覺,幻覺怎麼可能如此清晰,如此荒誕,如此……讓人毛骨悚然!

  沒等伐木工做出任何反應,那團史萊姆般的東西居然蠕動起來,像軟體動物那樣舒展身體,又在轉眼間塑形。幾根散發著虹光的觸手從主體上分流,主體中間的一部分向著湯普森延展,打量著他。

  年輕人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光芒可以穿過漫長的距離和幽暗曲折的地下通道出現在自己眼前,又為什麼能在這地下空間中自如行動。

  這東西,是活的!

  他的腦海里閃過小時候曾經讀過的一本書,上面講述了一種深海魚類,能夠用頭部的發光器官作為誘餌,吸引那些懵懂無知的小魚前來,並捕獵它們作為食物。他已經不記得那個故事裡的魚叫什麼名字了,但他知道,自己此時就是上鉤的魚。

  想到這裡,湯普森立刻轉過身,拼命試圖遠離那個怪物。胸口和四肢處傳來的疼痛,肺部火燒般的感覺撕扯著這個年輕人的意志,卻無法減慢他的步伐。

  跑,必須趕緊跑出這裡!去哪裡都無所謂,地下洞穴錯綜複雜,只要甩掉它,就能——

  他這麼想著,思維卻逐漸遲鈍,他開始感受不到雙腿的存在。眼角的餘光掃過左右兩側,原來那彩虹色的光流不知何時已經追上了自己,正在將他包裹,將他吞沒……

  大地再度顫慄起來,岩石在某種奇異力量的作用下瓦解,土層因失去支撐而開始坍塌。被撕裂的土地也隨之癒合,裂隙合攏消失。

  很快雨林生態系統的茂盛植被就會用它們的根系完成土壤之下的縫合,沒人會知道這裡曾發生過的事,除了伐木工留下的腳印外,沒人能證明他來過。而這些腳印很快也將在逐漸降下的小雨中被淤泥填滿。

  同樣的景象發生在雨林的邊緣,雨林的深處,也許是伐木工,也許是外出狩獵的印第安獵人,也許是身形矯健的美洲豹……在彩虹的顏色中,大地開裂又閉合,生命被引誘,掙扎,消逝,最終一切歸於虛無。

  今日的雨林如往常一樣,生機盎然,繁茂喧鬧,沒有任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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