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山雨欲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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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穿白色西裝,黑色皮靴的侍者整理好行李,遞給山本正雄,道:「山本大人,快出發吧。」

  山本正雄點點頭,右腳抬起,測了測腳下泥土地的堅實度,確定沒問題了,便在接應人的攙扶下爬上洞穴。

  垃圾層邊界的洞穴多如牛毛,其內道路四通八達宛如迷宮,歷來但凡是垃圾層的要犯,都要從這裡逃走。

  兩大公司也不是傻子,會為這些社會渣滓耗費資源治理這些空洞,他們只需要把守地上寥寥幾個出口,就能逼死跑進洞穴逃難的人。

  這也是山本正雄要在撼地者的設計里加鑽頭的原因,實在打不過,他鑽洞跑就是了。

  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來,山本正雄考慮過失敗——這是自然的,取代新約克地表兩大公司這種計劃,只有傻子才會覺得不會失敗。

  可他沒想到失敗來得這麼快。

  本來,「鐵幕」內部的管道系統快分析完畢,千代子的刺客培養已提上日程,齊柏林幫幫主過世,頹勢已顯。

  不日,他將掌管垃圾層,刺殺金雷與薇拉,登上新約克的王座,給家鄉的那群混蛋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劣質基因!

  可這兩場突襲實在太完美,就好像有人開了全圖掛,知曉櫻魁和機車庫的每個角落的構造,而那些奇特的裝備,微型機器人,光學隱形設備,該死!根本不是齊柏林幫的手筆!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已經結束了。

  可惜了那滿牆的收藏,都是上好的皮囊。

  他跟隨接應人,穿過潮濕的通道,走到撼地者跟前。

  撼地者設計了兩種模式,除開戰鬥以外,他還是一台地下挖掘車。

  上車之前,瓦克傳來鳴叫,山本見是塞特打來的,下意識摸了摸臉頰,確定自己戴了副得體的面具,放心接通。

  「哎呀,山本,出發了沒?誒,你那邊碼率很低啊。」塞特躺在溫泉浴中,戴副太陽墨鏡,言語愜意輕鬆。

  山本微笑點頭,回覆:「塞特大人,我在隧道里正要出發,信號差,視頻畫質自然差。」

  「原來如此,」塞特大方一笑,道,「不用叫我大人,多見外。嗨,你說說新約克那條雙頭犬,還搞個什麼垃圾層火力禁令。要我說啊—」

  他灌下一口美酒,山本眯眼,粗略估計那一口大概價值百萬。

  喝完,他接著說:「他們就是太怕了,知道自己上不了台桌,接觸不到真正的高精尖武器,只能搞些過時的空殼殭屍人安慰安慰屁股。等你到了底特律,有我罩著,機甲這事兒你隨便研究。」

  「承蒙塞特先生厚愛。」山本恭敬回復。

  「就這樣啊,先掛了。」

  塞特的影像關閉,山本正雄不由得感到幸運。

  若非不久之前認識了這尊金主,恐怕他只能去另外一些垃圾地方,比如什麼里約熱內盧貧民窟白手起家了。

  他示意駕駛員打開車門,突聞背後一陣腳步聲。

  山本心裡一緊,加快速度想鑽進去,卻聽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響起,在洞穴通道里迴蕩不息。

  「山本!是我!戈爾登!」

  山本嘆氣,撼地者啟動還是要一段時間的,自己怕是走不了了。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和戈爾登合作這麼久,他很清楚這頭猛獸的性子。

  知道自己拋棄剩下的兄弟私逃,他必是要多吃份夜宵的。

  以我當食材的那種。

  只能祈禱撼地者在他進來之前完全啟動了。

  可下一秒,戈爾登就已經走到了跟前,身後還帶著梅林等一眾倖存的小弟。

  山本鑽出車門,心裡打抖,但完全不透露心思。

  他道:「聽我解釋,戈爾登,我乘這趟車是為了出去搬救兵,我在底特律還有朋友,他可以——」

  「你是要逃跑吧?」戈爾登神色冰冷。

  山本正雄露出歉意的微笑,手伸到背後做個手勢,讓駕駛員做好戰鬥準備,嘴裡還在拖延時間:「聽著,戈爾登,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個道理,從撼地者被迫出動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輸掉了整場戰爭……」

  「你要逃就逃吧。」

  戈爾登坦然的話語讓山本始料未及。


  「櫻魁沒了,但我知道你帳戶上還有錢,給我一筆錢,」戈爾登手指背後的兄弟們,「讓我和兄弟們買槍,把那幫傢伙殺光。」

  山本正雄搖頭,勸阻道:「齊柏林幫的體量,你憑殘兵敗將怎麼打?」

  「我不是要打齊柏林那群蒼蠅!」戈爾登突然怒吼出來,好在山本正雄早已習慣他的一驚一乍,不然指定被嚇得肝膽俱裂。

  他道:「我是要殺那個42什麼狗東西公司的人!他才是殺了芬妮的元兇。」

  山本正雄一聽,也能理解戈爾登的訴求,但還是潑出冷水:「就算你能殺了他,公司狗也會立刻擊斃你。」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戈爾登嘶吼出聲,眼眸猩紅。

  他暴躁的言語裡帶上一抹哭腔,山本正雄從沒聽過他這種語氣:「我生在血泊里,長在血泊里,我的雙手,我的胃裡,全是血,全是人肉!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畜生!註定不得善終,不是人報,也有天罰……」

  山本正雄看見一滴淚珠從他眼眸里流出來。

  將來山本正雄和別人聊起天時,偶爾會提起這個畫面,他總會以「你見過狼流淚嗎」這個問題,來開啟這段回憶。

  淒冷的洞穴里,戈爾登止不住搖頭,悲愴道:「這就是當初我和芬妮說的話,她希望我們能真正相愛,而不是在床上交換肉慾,我就告訴她,跟著我註定要跌入黑暗,她抱著我的肩膀告訴我。」

  他說下面這句話時,帶上了獨特的溫柔:「我可以和你一起跌入黑暗。」

  山本正雄眼睜睜見到戈爾登跪下來,雙手陷進洞穴地面的泥土裡,黑暗中,有火光隱現,照亮他臉頰上的太陽紋身。

  「她說"如果我們一定要跌入黑暗,那我希望那片黑暗是星空,我們可以擁抱在一起,就像太陽和月亮一樣……"」

  山本正雄哀嘆:「可太陽和月亮只是在星空的兩端,永遠也無法相互擁抱。」

  這句話音落下,洞穴里再無其他聲音,只剩戈爾登輕微的抽泣,這股抽泣有時會轉化為戈爾登標誌性的野獸低吼,帶著哭腔。

  戈爾登身後,那個叫梅林的男人,山本和他並不熟悉,只知道他是戈爾登的得力幹將。

  他也跪了下來,一道請求山本正雄。

  「撲通。」

  「撲通。」

  接連響起的跪地聲一下下鑿擊山本正雄早已麻木的心臟。

  數十個經歷了鐵與血的漢子,齊齊跪倒在山本正雄跟前,只為了一段已經逝去的愛。

  山本閉眼,眼前閃過的,是他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厭惡的眼神,難聽的斥責和鄙視的動作,他的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嫉妒,像是有誰將一針檸檬汁針管打進他的心臟,酸得他心室都要腐爛掉。

  「聽著,」山本正雄隔著人皮,貪婪地縮緊鼻腔,想吸走一點空氣里的真心與感情,他咽下口水,說,「我本以為我已經丟掉了人性……我會給你們提供武器,只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如何確定他們的位置?」

  戈爾登的聲音里還帶著哭腔,他就是這樣一個被情緒驅動的怪物,他說:「我想,只要能搜遍整個垃圾層,總有人見過這把獨特的武器。」

  他丟出一把左輪手槍,款式是復古的柯爾特蟒蛇,上面,一顆血紅的心臟包裹住彈巢,正詭異地而永不停歇地鼓動著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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