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求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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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修押著大鲶魚,通過密道走回櫻魁。

  他們清掃戰場,趕出俘虜和娼妓,齊齊押送到櫻魁前面的街道。

  遮蔽視線的毒霧散去後,這裡的樣貌也徹底顯現。

  碎石、屍體、槍械、血跡,雜亂無章,散落滿地,被大鲶魚鑽出的空洞如無底深淵,讓每一個往下望的人都膽顫心驚。

  櫻魁粉紫色的霓虹招牌經過爆炸,斜掛在建築的殘骸上,燈光閃爍,給地面無數的屍體打上不合時宜的色彩,詭異、悽慘。

  「萊曼,你們清理戰場,這些俘虜和娼妓,交予我。」馬修朝萊曼說道。

  他點頭,先前的戰鬥已經讓這漢子對馬修無比嘆服。

  馬修在兩排人員前站定,腹部的繃帶滲出血,大腿又不知何時多了道槍傷,止不住抖,大大小小的擦傷淤青更是數不甚數。

  他像一尊破損殘缺的雕塑,站在眾人面前,沒有動搖分毫,道:「現在,櫻魁守衛都轉過頭去,和你們的『羊』面對面!」

  千代子聽到馬修命令,睫毛一顫,心情複雜。

  和這些曾經在宿舍區欺辱、姦淫她們的暴徒對視,娼妓們不知如何是好,眼神都飄往別處。

  「現在,哈.....」馬修深深吐氣,任誰也能聽出他的疲憊,「櫻魁的娼妓,你們自由了。鬼火幫就算不是今天,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在垃圾層除名,你們可以離開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用活在毆打、謾罵和恐懼之中。」

  牛郎、妓女,她們抬起頭顱,看向馬修,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議。

  人類歷史一個有趣的點就是,它總是發展發展著,就倒回去一點,甚至在某些地方,某些時刻,即便是遠古時期落後腐朽的東西,也能重生。

  地上的人,或者更準確地說,天上的人已經在發達生產力的幫助下已經快邁入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發展、按需分配的共產社會,可就在他們腳底,垃圾層的人在經歷人類最原始最不堪的暴力制度,奴隸制。

  對於櫻魁的這些奴隸來說,他們心知肚明,幫派戰爭的勝利者打仗,是為了利益,而他們的身體就是商品就是錢就是目標。

  所以當馬修說出這番話時,每個人都愣住了。

  「謝謝......」

  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抽泣地道謝,此起彼伏的道謝,間雜著磕頭的響聲,在櫻魁前方安靜的街道迴蕩。

  「砰!」

  馬修朝天鳴槍,她們縮起肩膀以為惹怒了馬修。

  卻聽馬修沉穩的聲音響起:「我不需要你們的感謝!現在,在地表,我成立了一個組織,它的願望是解放每一個像你們一樣受折磨的困苦之人!如果你們對未來的生活感到迷茫,加入我們,成為一名戰士!」

  這番話實在太反差。

  誰能想到,又或者誰能相信,他們這些成天被壓在身下——無論象徵上,亦或物理上——的人,能成為戰士?

  他們一個個都顯露出「我怎麼可能」的表情。

  可馬修的表情不像是分毫開玩笑。

  長久的沉默過後,有位身材健碩的牛郎鼓起勇氣起身,高聲道:「我加入!」

  先驅起帶頭作用,櫻魁的牛郎紛紛起身,挺起胸膛好展示因為業務需要鍛鍊得還不錯的身材。

  而剩下的妓女和非二元性別娼妓,相互對視,不知怎麼辦是好。

  「我不管你們的性別如何,生理性別,心理性別,都一樣!」馬修開口,高聲呵斥,「力量、速度、耐力可以被性別影響甚至決定,但戰鬥的意志不能!」

  「我手下就有一位優秀的女戰士,她現在正在另外的戰場與鬼火幫的畜生搏殺,她或許會犧牲,或許能活著回來,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她就算是死,也會拉那些畜生同她一起下地獄!」

  馬修振臂發問:「你們能像她一樣嗎?」

  他見到有人蒼白的嘴唇微張,意圖開口,可就差臨門一腳。

  馬修呼氣,命令如雷鳴響起:「回答我!」

  「可以!」

  第一聲回應,卻是他身邊的千代子。

  她早已因機甲戰鬥而精疲力竭,卻分毫沒動,修長高挑的身軀美得攝人心魄,卻帶著敵人的鮮血。

  「現在,起來,只要你們站起來,就能向我,向你們身邊的牛郎和面前的鬼火幫畜生證明這點!」馬修放低條件,他深知,如果一個人對目標感到懼怕,那最理智的做法不過是降低目標。


  有人起身,便有千千萬萬人起身。

  她們立正,排排站好,絕大多數人早在戰鬥中哭花了妝容,姣好的臉頰亂糟糟,卻帶著堅定的色彩。

  「接下去,割掉你們對面,你們曾經的主人的喉嚨!如果他們人數比你們多,那就多殺幾個,如果更少,就選個目標一人砍一刀!」

  在馬修的示意下,原本還在發愣的齊柏林幫眾反應過來,掏出自己的佩刀,一個個遞給那些娼妓。

  刀鋒鏡面反射出他們錯綜複雜的表情。

  此話一出,那些跪倒在地本來只是看熱鬧,甚至有些放鬆的俘虜一下沸騰起來,有人起身想逃,立刻被萊曼一槍爆頭。

  從未殺過人的娼妓,與殺人無數的齊柏林幫暴徒,怎麼選,他們還是很理智的。

  這些俘虜中,有腦袋靈活的便勸阻起來。

  「小蛋糕!你不要聽他瞎說!你要是信了他,他會把你送到戰場上送死的!就跟我們旁邊的屍體一樣!」

  「你還記得我嗎?怡君?我們那一夜,經歷了多少纏綿?」

  「閉嘴!」馬修再次鳴槍,「願意聽這些畜生花言巧語,或者沒有膽量殺人的,現在就可以丟掉刀,去繼續流浪!或者去尋找把你們賣到櫻魁的父母!」

  「我再說一次,」他冷酷堅定的眼神掃過他們每一個人,「我不求感恩,我要看到你們心底的怒火!」

  無人應答。

  千代子再次打破了死寂。

  她踏步上前,找到俘虜中的大鲶魚,揪住他的兩根觸鬚,面朝櫻魁的羊群,說道:「這個男人曾經殺死了我的父親,把我和母親抓到櫻魁,姦淫了整個晚上。」

  如此坦率的言語,讓馬修也沒想到。

  千代子神色冷漠,分毫不含羞恥,而唯有愧疚:「母親因為無法忍受這裡的生活而逃跑,被他抓住,死於他的刀下,又被肢解成塊,給戈爾登享用!山本正雄逼著我親眼看完了全程!」

  「曾經,我聽到你們卑微的訴求,也許僅僅是向山本正雄求晚餐多加一道肉,也許只是讓大鲶魚在床上對你們溫柔一點,我聽到這些話,我就會想起那些畫面!那些咀嚼的聲音,戈爾登咬碎.....所以我才不敢去提那些要求,所以我才會勸你們跪在他們面前道歉!」

  殘忍的故事,喚起了每個人內心的故事。

  活在這種地方,又有誰沒有類似的經歷?千代子字字泣血,每一滴血都滴到他們的心坎上。

  她想起往事,一陣乾嘔,猛地喘氣,撕心裂肺:「直到今天,我明白了,他們根本沒那麼可怕!他們死前,一樣會痛哭流涕,一樣會像我們一樣求饒!他們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只是一群裝模作樣的鬣狗!」

  千代子舉起武士刀,乾淨利落地砍下大鲶魚的兩隻手。

  「啊!!!!!!」

  痛哭,慘叫,大鲶魚鼻涕口水被疼痛逼出來,兩條觸鬚由體液浸透,黏在唇邊,像被人惡作劇時用馬克筆畫上去的恥辱記號。

  「看到了嗎?」千代子眼神里沒有絲毫復仇的喜悅。

  她感到噁心,殺戮,姦淫,每一件事,她從來都沒有選擇。

  「千代子!千代子!我們有話可以好好說!」

  即便雙臂被斬下,大鲶魚依舊分出力氣求饒,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也沒對你很差不是嗎?平常有小弟嘲諷你,我都是替你說話的!」

  千代子嘴角抽搐,睥睨腳下滿地打滾的大鲶魚。

  她踩住大鲶魚的臉,刀鋒一指。

  「我不叫千代子,我叫海倫·肖。」

  她說出大鲶魚此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刺穿了他的腦袋。

  這是最好的示範。

  接下去,沒有口號,沒有激昂的宣誓,沒有勸導。

  每個人都舉起刀,揮刀向他們的主人,就像馬修第一次與夏娃見面時,古羅馬大鬥獸場的奴隸掀起的起義一樣。

  很快,整片大地就只剩下刀割血肉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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