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沉默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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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葉原一條街的早晨,和往常一樣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店鋪門口,各種GG牌與霓虹燈繽紛閃爍,街道上迴蕩著商家的吆喝與人群交談的嘈雜聲。

  「所以……千代姐,你打算配五台什麼樣的電腦?」

  千代掀開手中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記著各種型號與價格,她眯著眼思考許久都沒能得出答案。

  「呃……要不,去那家『ヤドバシ?看看?』」

  千代抬頭望向趙修所指的方向,只見一棟高聳的建築直衝雲霄!

  50層樓的外牆掛滿巨幅GG,五彩斑斕的招牌在秋葉原的晨光里格外顯眼。大樓門口人來人往,有抱著紙箱換貨的,有拎著大袋零件的,甚至還有扛著組裝好整機的顧客,看上去好是熱鬧。

  「ヤドバシ?」

  千代眯著眼回想,好像是秋葉原最知名的綜合電器賣場之一,從電腦配件到小家電、相機鏡頭,應有盡有。她心裡雖然有點牴觸大商場——覺得價格可能更高,但眼下又顧不得那麼多,只能抱著「多比幾家價」的想法點了點頭。

  「行吧……進去看看,搞不好能找到不錯的配件。」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人行橫道,踏進ヤドバシ大樓的自動門。立刻有股冷氣迎面撲來,與外面的微涼清晨形成鮮明對比。店內播放著歡快輕快的背景音樂,各種宣傳廣播此起彼伏,「歡迎光臨ヤドバシ——」的電子音在通道里迴蕩。

  一樓主要是數位相機和手機櫃檯,還有人氣爆棚的遊戲區。千代瞄了一眼琳琅滿目的手辦和遊戲周邊,只覺得眼花繚亂。「唔……好想買點東西,但咱們的錢得先留給電腦啊。」她低聲嘟囔。

  就在她還在感慨時,卻見趙修不知何時躥到一個遊戲促銷展台前,手裡捧著一張閉著猴子為主角的遊戲盤正準備結帳。

  千代警覺地湊過去,目光落在遊戲盤上:「……等下,你——你不會是想買這個吧?你連PS5都沒有吧?」

  「害,你懂什麼,這是收藏用的!」

  說著他又從遊戲盤後挪出另一張一模一樣的電腦用光碟:「這才是玩的。」

  千代張了張嘴,本想勸他冷靜,可回想剛才自己也差點心動去買手辦——於是最終只能嘆了口氣,輕聲嘟囔:「算了,你愛買就買吧……可別到時候哭窮就行。」

  「嘿嘿,放心。」趙修笑嘻嘻地擺手,「而且據說這猴子系列很快就要絕版,留著說不定能漲價呢。」

  千代翻了個白眼,不再阻攔,默默看著趙修往收銀台排隊,隊伍里不少人都抱著新上市的掌機、光碟,神色興奮。

  幾分鐘後,趙修滿臉滿足地從收銀台那頭返回,懷裡捧著剛買到的兩份「暗黑猴子」遊戲。隊伍雖然不短,但他還是順利結完帳。他哼著小調,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那隻遊戲封面上的閉眼猴子,心裡暗想:「嘿,賺到了——收藏一套又能玩一套,完美。」

  可正當他興沖沖地想跟千代炫耀時,餘光卻瞥到千代的身影——

  只見她左右手各拎著好幾個紙我袋,袋子裡隱約可見各色包裝盒,像是剛從手辦區或周邊專區採購回來。相比剛才空手的樣子,此時的她顯得格外「裝備齊全」。

  千代抬頭與他對視,兩人沉默了片刻。

  「咳。」千代先打破沉默,故作鎮定:「你、你知道秋葉原的結界嗎?」

  「結界?」趙修垂下眼,看似半信半疑,反問道,「啥玩意兒?」

  千代咳了兩聲,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說法挺荒誕,但還是硬著頭皮解釋:「就、就是……凡是進入秋葉原的人,錢包里的錢會逐漸消失!這是我、我剛才才體會到的……」

  趙修聞言,「嚯——原來是這樣啊。所以……你到底買了什麼?」

  「沒、沒什麼啦~」千代嘟著嘴,小聲哼起個根本吹不出聲的調,明顯在心虛。

  趙修狐疑地盯著那幾隻紙袋,每個紙袋上面都印著一顆主色為紅白色的球。

  「你絕對不是只買了一點點~」

  「讓我看看~!」

  說著,他一個箭步衝到千代身前,趁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迅速搗騰她手中的袋子,將其中一隻紙袋半搶半奪地掀開。

  「哎——別看——」

  千代驚呼想阻止,卻來不及了。

  只見紙袋裡是好幾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其中一個是黃色布偶、而另一個裝的是紅色眼睛的紫色布偶,其他幾個紙袋裝滿了一個個小盒裝的公仔,每個公仔的外觀各不相同,至少有上百個。——顯然都是她衝動之下買來的周邊。


  千代臉漲得通紅,一邊想把袋子搶回來一邊瞪他,「誰叫這家店打折打得這麼狠,又是限量,我不買可就錯過了!」

  趙修回頭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止不住的笑意,「算啦,買也買了,走吧,趕緊去二樓或三樓把真正要買的電腦配件挑一挑,免得回頭我們還得再跑一趟。」

  兩人的腳步離開了一樓,往扶梯方向走去。

  漸漸地,他們的身影融入秋葉原人來人往的商場中,紙袋與遊戲盒子一併搖晃,互相用「你也夠敗家」「你也不遑多讓」的眼神來表達無聲的默契——

  『既然都沉迷了,那就一起掉進這個「秋葉原結界」吧。』

  ——

  這家大型電器賣場的三樓簡直是硬體愛好者的天堂:整整一面牆專門陳列著各種顯卡,從入門款到旗艦級應有盡有。趙修正擠在人流中,盯著貨架上一排包裝盒皺眉不已,隨後將寫著609的盒子拿到手裡。

  「609還是609SP……啊啊啊啊……這兩款都是相同系列的高端顯卡,一個偏向性價比,另一個則加強了部分核心頻率,可價格自然也更貴。」

  趙修嘴角微動,似在自言自語。

  就在他舉棋不定,眼神四處亂飄時,餘光里卻瞥見貨架另一側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她戴著一條紅色圍巾,色澤鮮亮,在周遭人群紛亂的氛圍里格外吸睛。烏黑的長髮柔順地披散在肩上,隨著她略微低頭的動作輕輕滑落到胸前,勾勒出修長的脖頸線條。看得出她衣著並不繁瑣,似乎穿了一件帶有收腰剪裁的淡灰色長外套,令人感覺既整潔利落又不失女性柔美。

  那雙眼眸清亮卻帶著某種清冷的疏離,像是習慣了獨自思考:沒有多餘的表情波動,只有用極輕微的動作表達出「我在想事情,請勿打擾」的感覺。

  她正專注地翻看某款顯卡的配置表,神情冷靜而專注,手指在產品說明書上輕輕停留,似乎認真比對數據。

  「咦?這人也是來挑顯卡的?「

  趙修心頭一動,總覺得對方散發著某種「天生高手」的氣質。他注意到她衣著簡潔,卻莫名讓人感到一股「乾淨利落」的氛圍。

  或許是感應到視線,那女生忽然微微側頭,朝趙修這邊看了一眼。四目相對瞬間,只見她面龐瑩白,五官精緻得幾乎挑不出瑕疵——黛色長睫毛下是一雙清亮又略顯冷淡的眸子,微微一轉,就好像能穿透人心。

  她的鼻樑細而挺,嘴唇形狀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女性的柔美,卻因長久的沉默而顯現一絲難以讀懂的疏離。紅色圍巾在頸間襯托,讓她脖頸線條更顯修長,宛如畫中人般脫俗。

  趙修只一眼,便像被突如其來的耀眼光芒刺到,心裡仿佛轟然一聲巨響「好美……」

  他整個人霎時間仿佛忘了自己在幹嘛,連呼吸都滯了半拍。仿佛身體本能地發出了警報,促使他一下子慌亂地移開視線。

  「呃……」

  他的視線急切地轉向手裡的609包裝盒,假裝聚精會神地端詳著上頭的規格說明,可實際上根本一句也沒讀進去。心跳莫名加速,臉部不受控地微微發熱,他暗自懊惱:「我怎麼突然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新人一樣?」

  那女生僅是掃了他一眼,隨即,一雙瞪得大大的貓瞳死死盯住趙修手裡的顯卡盒子,似乎對趙修的存在毫無波瀾。

  「咳……」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隨意自然,卻無法壓下那股突如其來的緊張。

  「那個……你也在看609嗎?」

  正當趙修拋出這句話的瞬間,那女生的目光再度移回他身上——或許是因為他的問題引起了一點點注意。

  她輕輕抬起下頜,與他平視,這一次沒有立刻移開,反而在他面前停頓了兩三秒。

  就是在這幾秒里,趙修又一次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雙瞪得大大的眸子宛如嵌著一圈淡淡水光,黑白分明,帶著貓科般的靈動,卻不時浮現絲絲疏離。睫毛修長卻不誇張,每一次輕眨都像微風拂過湖面,讓她眼底泛起柔和的漣漪。

  商場燈光下,她的瞳仁里仿佛藏著微弱卻清晰的星點亮光,既冷靜又神秘。

  她沒有半點表情波動,只是將注意力由顯卡盒轉向趙修面孔,又重新投回到包裝上,似乎在衡量趙修的問題到底該不該回答。

  那股淡淡的、高冷又帶著些防備的氣息彰顯得更明顯:她不拒絕與人對視,卻也沒有絲毫想要交談的熱情。


  心底依舊緊張萬分的趙修,見她如此沉默,連忙補充:「呃,我是說……這款609,據說性能還不錯,但我也在糾結價格……」

  說到價格,他忽然覺得自己聲音小得像蚊子嗡嗡,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清。可她似乎並不打算探討這個話題,只是抿了抿唇,一雙深瞳依舊停留在包裝上的型號標識處。

  那對眼睛雖然漂亮,但透出一種難以靠近的冷淡。

  沉默持續了數秒。周圍顧客的嘈雜聲像退到極遠處,這片小小的貨架前仿佛只剩他們兩人和一個話題:顯卡。

  她終究沒再看趙修,輕輕將那盒子放下,轉向貨架另一端;在她轉身的剎那,紅色圍巾隨之揚起一道小弧度。

  趙修呆呆凝視著她的背影,半天沒挪動腳步,女生的紅圍巾和高挑身影緩緩消失在紛亂人流,只餘下一次深刻到近乎刻骨的印象。他長嘆一口氣,將顯卡盒子輕輕放回貨架,無意掃到左側餘光里有個熟悉的身影——千代。

  她抱著幾張宣傳單,正安靜地站在不遠處,一雙眼睛帶著某種愉悅的表情,嘴角像壓不住的AK一般上揚著。

  四目相對數秒,趙修先開口:「你、站在那多久了……?」

  千代一臉輕鬆地把幾張宣傳單抖了抖,唇邊掛著顯而易見的促狹笑意。

  「從一開始。」

  她語調平靜,卻難掩語氣里的幸災樂。

  趙修心裡一緊,呼吸一滯:「什、什麼都看見了?」

  他迅速回憶自己剛才的蠢樣——發熱的臉、手足無措的說話方式,以及那一句句尷尬的搭訕……一想到這裡就覺得臉又燒了起來。

  千代的眼神活像對著電視看搞笑節目般,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嗯,全程。特別是當你捧著顯卡盒子,和那位紅圍巾小姐大眼瞪小眼的畫面,可真是別開生面呢。」

  「哈……哈。」

  趙修乾笑兩聲,試圖掩飾內心的窘迫。

  「原來你喜歡那種類型的啊?」

  「閉嘴。」

  趙修伸手將貨架上的609顯卡盒子放進籃子裡,兩人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商場人潮中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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