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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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鎮子上空洋溢著喜氣。

  平日裡悲苦的氣氛為之一變,增添了一絲生氣,應和著春的降臨,整個鎮子仿佛活了過來。

  百姓麻木的臉上因這喜氣變得生動,平日空寂的巷子裡都站著人。

  嚷嚷的說話聲透過院牆進了院子,順子和麻子耐不住性子,站在牆頭向外眺望。

  院門打開,崔慶才手裡抓著把紅棗花生,肩頭落著紅色紙屑,喜眉笑眼的走進來。

  「來的路上碰見鎮子裡有人出嫁,夫家給我抓了兩把。」

  崔慶才把紅棗花生分給游擊班幾人,不多,每人三五粒。

  「都來沾沾喜氣。」

  兵荒馬亂,普通人家填飽肚子都是問題,紅棗花生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東西。

  孫麻子頗為意外的瞅了崔慶才一眼。

  「你一個黑皮狗漢奸,百姓見了你躲都來不及,主動給你?別是你搶來的吧?」

  順子遞到嘴邊的紅棗,蹭了下嘴唇又放回去。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這要真是搶來的,那可不能吃。

  抬起頭,狐疑的看著崔慶才,賣國求榮都能幹出來,搶百姓兩把花生貌似也不是什麼難事。

  被孫麻子質疑,其他人又都投來懷疑的目光。

  崔慶才立時急了,面紅耳赤,胸脯拍得梆梆響,奮力解釋。

  「我崔慶才在青山鎮的名聲你去打聽打聽,誰家犯了官差不先來找我?

  都是鄉里鄉親,我是咋樣的人,大家都清楚。」

  趙義夾起一顆晾乾的花生,咔嚓一聲剝開,露出兩粒紅衣,嚼在嘴裡透著絲甜。

  「這兩天偵緝隊有什麼動靜?」

  見趙義都吃了,其他人也都沒了介意,跟著吃起來。

  「沒有。」崔慶才搖頭。

  「前天夜裡死了幾個,偵緝隊大半都帶傷,聽說死的人里有兩個是隊長從小一塊長大的髮小。

  偵緝隊元氣大傷,又死了人,還讓抓著的八路跑了。

  隊長天天悶在屋子裡,啥動靜都沒有。」

  距離聯合縣大隊救出杜國富,已經過了兩天。

  游擊班在兩天前的凌晨破曉之前回到院子,一連呆了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崔慶才在偵緝隊打探消息,偵緝隊接下來並沒有行動,才放下心。

  偵緝隊傷了大半,便衣隊都撒在鄉下,青山鎮裡沒了地痞流氓的騷擾,難得的寧靜。

  一戶人家趁機嫁了閨女。

  這戶人家家底顯然厚實,場面辦得大,小半個鎮子都能聞到喜氣。

  「從明天開始,除了王大,咱們四個人輪流,每人一天,去鎮外大路上守著。

  連守半個月,嚴守鬼子大規模隊伍出現的跡象。」

  趙義沒忘游擊班來青山鎮的任務,潛伏半月,監視鬼子動向,給眾人下達命令。

  偵緝隊暫時沒了響動,但不說明以後都會如此,鎮子另一邊還有便衣隊,不能不防。

  「崔慶才,你身份便利,看好偵緝隊和便衣隊,如果有什麼動靜,一定要及時報告。」

  經過前天夜裡的一遭,崔慶才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點頭應道。

  「知道了。」

  院牆外面的鑼鼓又熱鬧起來,迎親的隊伍正經過院子外面。

  再是兵荒馬亂,也不能立刻就要了人命,老百姓該咋過日子還得繼續過。

  婚喪嫁娶,柴米油鹽,一樣也不能少。

  不外乎過得好與過得差,窮家窮過,富家富過。

  每個人手裡的花生紅棗不多,很快見了底,聽著院牆外的鑼鼓聲,崔慶才為難的開口。

  「那個,表哥啊,家裡的糧食還能撐三天,得想想辦法啊。」

  道道不解的目光投過來,崔慶才撓了撓頭。

  「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有點餉全拿去下館子。米缸里的那些米還是上個月有人托我辦事送來的。

  再說,我一個人的餉,也頂不住六個人花啊。


  咱們這麼多人窩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你看是不是找點營生乾乾?」

  營生?

  趙義犯難了,抬起頭問,「你們都會幹什麼?」

  「種地。」順子聳聳肩。

  「打劫。」孫麻子癟癟嘴。

  還是張小米最靠譜。

  「趙大哥,要不我再去偽軍營里跑一趟,找我哥弄點錢?」

  「找你哥可以,要錢就不用了。」趙義緩緩搖頭。

  「你倒是提醒我了,以後你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找一趟大米,看他有沒有新情報。」

  張小米乖巧的點頭,「知道了,趙大哥。」

  趙義把目光投向崔慶才,「你會幹什麼?」

  種地耗時耗力,會耽誤游擊班的任務,不能採納。

  孫麻子的建議更不能採納,游擊班是八路軍的附屬隊伍,不是土匪武裝。

  打大戶、搶漢奸可以,可是游擊班有潛伏任務在身,做這些事會增加暴露風險。

  只能把寄希望於眼前這個偵緝隊副隊長。

  「我?」崔慶才張開嘴,瞪大眼,伸長脖子,食指指著自己。

  抱著腦袋好一通想,躍躍欲試道。

  「我會出老千,要不你給我點本錢,我去賭?」

  趙義滿頭黑線。

  得,這個和孫麻子是一搭的,白瞎。

  崔慶才也意識到不著調,嘆了口氣,「可惜咱們不會什麼手藝,不然也不至於這麼犯難。」

  「手藝?」

  「對,手藝!」崔慶才用剝開的花生殼刮地上的浮土,每刮一下,就出一道白痕。

  「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孬好會點手藝都餓不死人。

  當初俺爹娘還活著的時候,想讓我跟著一個會壘屋子的泥瓦匠學手藝。」

  崔慶才語氣越來越低沉,手裡指節捏得發青,咬著牙發出聲。

  「那狗日的老不死嫌我爹娘給的錢不夠,把我攆出來,又指著我娘鼻子罵,我娘一口氣窩在心裡,病死了。

  後來,我……」

  「後來怎麼了?」

  八路軍規矩多,背地裡使陰招害人得受罰吧?

  我這張爛嘴!崔慶才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一巴掌。

  話到口頭,說出了一半,不能不說,說不定直接把我踢出八路軍隊伍。

  崔慶才稍一遲疑,不再猶豫,抬起頭,揚眉吐氣,「後來小鬼子找人建炮樓,我第一個就把他報上去。

  他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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