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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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當周杰倫《青花瓷》的風吹到我們小鎮,是2008年的夏天,這年我17歲,輟學在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媽呢比較愛崽常常吃中午飯才催我起床吃飯,我爸因為我起床時間的事情總是搖頭晃腦,反覆的說,而我不聽,我行我素,自娛自樂累了才睡,也不設置個鬧鐘,每天睡到自然醒,只覺得沒有事情可做,家裡的事情我也不會做,就這麼混著。

  小鎮叫甜坊鎮,當然,這個地名和後面的很具體地名會改動,是JX省新奉縣轄區一個鄉鎮。甜坊鎮很小,以前是甜坊鄉,到2001年才撤鄉設鎮,5000-6000人的小鎮是個盆地,在鎮上往四周看,是連綿的山,只有一條大路穿過鎮子的CBD——大多數商店和小菜市場在這條大路的兩邊——通達更大的地方。

  鎮子裡的人大多數名下有自己的山,田,也有菜地,主要以砍伐毛竹,杉木,幫人砍伐裝卸這些木料賺錢,賺的錢不多但是花錢也不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節奏緩慢。也有發財的,找到好的木料銷路,在鎮上收木料,一卡車一卡車運出去賣,發財的人只有那幾個,難在搞定林業局備案登記,有木材的經營權,沒搞定這個背書,偷偷倒賣木料,抓到就要沒收罰款。那些發財的人物,一個個是鎮子裡風雲人物,有名有號,比如名號叫什麼「鬧鐘子」「老六」「大彪」,混社會的青年總是以跟這些頭頭關係好或者直接有親戚關係自誇,說出去覺得非常有面子。

  我家開南雜貨店,90年代末我爸爸做過供銷社的經理,在任時間很短,沒多久供銷社撤銷,沒賺到錢,賺到了一個「經理」的名號,鎮上人碰到他都喊他席經理。南貨店從臉盆水桶、爆竹黃紙、零食乾果、香菸酒水,到紙筆書包,應有盡有,全面而且雜,我在家裡生活了17年,但是家裡的貨除了個別我知道價錢,其他都不知道,我爸媽從不貼價格標籤,價錢都裝在他們的腦子裡而且不會出錯,我建議過好幾次讓爸媽貼上價格標籤,一概被無視了。這就導致有時候家裡讓我看店,有人來買東西,我就去喊我爸媽,像個小呆瓜似的只有報告功能,不能自動售賣。

  我家直到2004年才做新房,三層小樓,一樓兩個店面我家和姨夫一家一間,二樓整層是我家的,三層整層是姨夫家的。在這以前,我家的商店租在公家集體的一個大瓦房,老屋門臉不大很深,格局是一個類似啞鈴形狀,啞鈴的大頭臨街的一頭是店面,床安置在中間窄的一段拉個簡單的帘子遮遮羞,啞鈴大頭的另一邊是廚房和雜物間,門臉上還有「供銷社」3個大字,訴說著這家老店的前身。

  老屋青灰色瓦片年代久遠,時不時的會漏雨,天晴一點沒那麼濕滑我爸就上房檢漏修補;沒有洗手間,也沒有自來水,床鋪附近放一個大紅帶蓋的尿盆,鐵製的,盆身上還花著蘭花,到了早上就去後廚連著的天井倒在大尿桶,然後用壓水機壓水沖洗乾淨,生活用水也是壓水機打水;老屋經常有老鼠,所以家裡一直養貓,貓的名字總是我爸起,第一隻貓叫湯姆,第二隻叫傑克,第三隻……我爸是個說話風趣的人,語不驚人死不休。儘管這樣我還是很喜歡這個老屋。

  老屋店面門前有門庭,家裡會用兩個長凳中間搭兩塊大木板做成一個台子,像桌球檯那麼大,用來展示新品或者好賣應季的貨,到快吃晚飯了就收攤。還上小學的時候,到家裡收完攤上的貨我就要把長凳撤掉一張,做成個滑梯形,躺在上面看天從明亮到暗下來,浮想聯翩。我想過很多的事情,想過我變成一個超人,帶著鄰居可愛的女同學飛到天上,週遊世界,雖然我一直待在小鎮,但是通過電視看到不少奇特的地方,我要飛過去看看;想過月亮這麼亮,要是有一天可以到月亮上逛逛,暖黃的光鋪滿我身上,那得多溫暖;想過有一天我的爸爸媽媽老了,會死掉,那樣世界上就剩下我自己,好孤獨,還會因為這件事情偷偷掉眼淚……

  新房建好的那年我13歲,已經上初二,我弟弟出生了,這年我爸已經43歲。爸媽原本的想法是圖個女兒,然而沒成功,求子得女,求女得子,總是這樣。像我姨夫家,一胎是女兒,二胎圖個兒子結果生了個女兒,二女兒比我弟弟只小一點,那時候兩家就開玩笑說要換一下,然而只能是玩笑了。

  弟弟的誕生不容易,我媽懷上我弟弟有點顯懷,我爸也不出去做工,每天在家看店。到快生了的時候,我媽就到浙江阿姨那裡去了,一直到弟弟出生才回到甜坊鎮,總算母子平安。

  我從小到大基本沒有用過錢,爸媽從不給我錢,因為家裡基本都有,可以在家裡拿或者平替,這一點到我上初中的時候才改變,不是爸媽開始給我零花錢,而是我受到一個發小的啟發,發小發明了一種方法偷偷拿家裡收錢箱裡的零錢,偷零花錢的方法還很有科技感。說是收錢箱其實就是一張有抽屜的桌子,一邊放清算好的整錢和一些單據資料一邊放找換的零錢硬幣,抽屜邊沿因為年代久遠,縫隙更大,這給我提供了便利。

  鎮子不大,除了逢年過節生意多一點,平時買東西的人稀稀拉拉並不多。平時一般我媽看店,她一般都是走動式看店,到了做飯的時間就在商店隔壁的廚房做飯,需要曬衣服就去三樓樓頂曬衣服,鄉里人都也都知道老闆娘在附近,進店沒看到人喊一聲她就出來賣貨了。我媽如果走動式看店就會鎖上收錢箱,而我趁機用發小的辦法,用一個巴掌大的圓形大磁鐵在抽屜下面吸住硬幣,然後移動磁鐵帶動裡面的硬幣到抽屜的縫隙拉出來,常常收穫頗豐。

  我比較溫和,從小人緣就好,有了零花錢,到下課的時候就叫上幾個要好的朋友,請朋友們去學校附近小店買吃的,零食裡面最受歡迎的是麻辣,也就是辣條,1毛錢兩根,然後就是5毛一包的乾脆麵,裡面還有水滸卡,為了集卡我們變得很乾脆,常常一次吃好幾包。

  第一次接觸電腦,是上初一的時候。由化學老師兼職組織大家穿上鞋套,去微機室,也就是電腦室。同學們都很興奮,在老師的指導下開機,使用鍵盤滑鼠。這時候的電腦屏幕有著大大的後腦勺,看起來有點笨重但是很神秘。老師人比較好,等到大家知道基本操作,就讓大家自由發揮,自己摸索摸索。大家都沒有接觸過電腦,但是還是有人很快找到了遊戲,掃雷,紙牌,甚至有人打開了紅色警戒,不會玩,只是看起來就很刺激呀。微機課的時間很短暫,一節課下來,我們都很驚奇,非常期待下一次微機課。

  那時候國家普及電腦,基本每周都有微機課,一年下來,除了會使用一些常用的軟體,比如記事本打字做記錄,用畫圖畫一些簡單的圖形,我還自學成才,抽空就玩玩掃雷,紙牌,紅色警戒。下課了同學們還經常聊微機課,聊電腦裡面的小遊戲,電腦神秘又時尚,強大又金貴。

  2004年,甜坊鎮開起了第一家網吧,白底紅字的大招牌寫著甜坊娛樂休閒中心,開在老電影院的地方,老電影已經破落地方卻很寬闊,被改造後煥然一新,新網吧除了有兩排十幾台電腦,還有4張撞球桌,各種遊戲機。一開起來,網吧生意就非常紅火,每天爆滿。上網一小時要3元錢,可還是總要排隊才能玩上電腦,有些有資本的青年,占上機子就不下線了,到中午晚上人回去吃飯,機子也不下。有些自認為有點面子的小青年,癮重又排不上隊,還私自把別人的機子下線自己上機。等人回來發現自己占的機子被下線了,對方要是不還,三兩句話不如意就打起來。為了上機的事,網吧打了好幾場架,影響很不好,網吧老闆為此裝了個監控,一旦有上機紛爭,就讓管理員調監控來維持上機秩序。

  網吧是兩兄弟開的,他們的大哥是撤鄉設鎮前的鄉長,鄉長後面升上去做了更大的官。兩兄弟和他們的媳婦四人一起打理網吧,錢像雪花片一樣打向他們,至於鎮長有沒有參股,不得而知。一直到今天,甜坊鎮也只有這一家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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