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分配（八）
「我恢復工作，再次結婚，把孩子接過來一起生活。但是，孩子與後媽沒辦法處好，選擇到外面住。」領導深深呼吸，似乎在調整情緒，「後來，組織照顧孩子進入機關，稍稍穩定下來。我覺得虧欠孩子太多，想辦法彌補。對你本人與家庭有大概了解，覺得你做我的兒媳非常合適。孩子從苦難過來，知道幸福生活的可貴，懂得珍惜。而且，他答應在工作中繼續讀書，參加函授或各種各樣的學習，拿個大學文憑。更重要的是，第一眼看到你的照片，就喜歡上。他很帥氣，我認為與你是般配的。」領導略一停頓，轉過身來回到沙發坐下，眼睛直視已一臉平靜的林佳英。
把錯誤與責任歸咎於時代，是許多人的託詞。同一個時代，各人所作所為並不一樣，事情本身的對錯總是顯而易見的。有的人習慣以自己內心的評判，為那些錯誤所隱含的私慾找藉口，企圖減輕心中的負罪感。
林佳英低頭看著茶几上的水杯，默不作聲，腦子空白，如潮水漫過的海灘，剩下茫茫一片。
「林同學，這事對你並沒有不公平，別以小家子氣來看待此事。天底下，父母的心是一樣的。我沒有強求你的意思。相反，這是你的一次機會。給你一周的時間，仔細考慮考慮。如果你同意，你一周內要再來當面說。然後我讓兒子來與你見面，看看你的感覺。見面後，你反悔還來得及。當然，如果你答應，就要履行承諾，不可以欺騙我。欺騙是要承擔責任的。」領導頓一頓，「你可以走了。」
林佳英一直看著水杯，口乾舌燥，卻一口水都沒有喝，離開領導房間，離開大院，在恍惚中回到學校。
接下來幾天，林佳英腦子裡老浮著此事，甚至晚上夢到自己真的就與一個陌生的有點像大領導的男人結婚。她有些心煩，在日記中陸續寫下：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的，字條本質上是一個餌鉤，好處不會無緣無故，天上不會掉餡餅……
不知道應該如何理解此事。這算不算以權謀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此事，作為父親，為兒子安排工作甚至婚姻大事，天經地義，無可厚非……
人事調動，工作安排，似乎都離不開那背後的關係網，整個社會適用如此規則。我也在四處找關係托人謀事，就是利用這樣的規則，故此，不應該對領導的想法有任何貶損。如果答應了領導，當然不可能反悔，一份上等的工作唾手可得，但我得獻上愛情及一生，這值得嗎……
領導長得很帥，估計他兒子也不會丑。如此的家庭，大把人想成為他的兒媳，看上我，應當感到幸運嗎？如果成為事實，以後當然會傳開，大家會如何評價？當然，我可以不理會這些評價，只要過得幸福快樂就可以。而這樣的婚姻會幸福嗎？真是費思量……
等到學校公開分配結果後，如果不滿意，再去找領導，會如何呢？可以賭一賭嗎？算了，還是等學校的結果吧，畢竟有錢幹事找過，不至於差到哪裡去的……
用愛情換工作，目前的我，還不想如此委屈自己……
愛情可以試探，婚姻卻不可以嘗試。失敗的愛情有失落也有美感，但失敗的婚姻，只有令人難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後果……
一周考慮時限還沒有到，這邊，陳晨覺得離校之前，必須約林佳英談談，就是否有無可能性問下她的意思。陳晨以為，這樣就無疾而終，未免過於可惜，必須讓林佳英明白，自己至今鍾情於她，很把對她的傾慕當回事。
陳晨從來沒有向父親匯報自己的婚姻打算，認為父親不會理解大學生的情感風貌。在父親眼裡，世界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村，一個村外，村就是村支書的世界，村外就是弟弟的世界。兒子到省城讀書，當然算村外，屬於弟弟的世界，由其搞定。至於兒子的婚姻，父親有自知之明，知道說不上話。
陳晨曾主動向叔叔坦白自己的心儀，拿過全班的集體照給叔叔看。叔叔說看照片並不真實，必須看到本人，才能有個大概的了解，至少不會被照片欺騙。陳教授開玩笑說：「照片就是照騙。」陳教授夫人大方地讚美照片中的林佳英長得可以，表揚陳晨很有眼光，只是說這個女孩來自小城鎮，沒背景，娘家沒辦法提攜陳晨進步，怕中看不中用。陳晨暗自鄙夷嬸嬸的評價。對於陳晨的未來，陳教授已經告知他，必須回老家去幹個三五年，再伺機調出來，除此沒有別的辦法，除非陳晨辭去公職。辭去公職，對於陳家來說，是完全不可接受的，想都別想。陳教授睿智而不失幽默地說過，自己辭去公職，只能喝西北風。是的，那把刃到病除的手術刀，只能在相應的平台撫弄使耍才能產生價值，否則便是廢物。陳晨向叔父說，老家在省城設有辦事處，有編制。叔父笑著說侄兒聰明。
陳晨沒有把想幫林佳英的想法告知叔叔。他知道，叔叔出手相幫，只能是幫侄媳婦，可林佳英現在不是。
周五夜幕拉下，陳晨照例提著幾個水果，來到林佳英宿舍。他想好，如果遇不上林佳英的話，就暫時到此為止，以後再圖謀；如果林佳英以定向生提出疑問，則以到駐省城辦事處為變通辦法。
天遂人意，林佳英在宿舍，楊懷蓉也在。她倆正在說話。
「你們好。我來看看你們。」陳晨手提水果袋，站在宿舍門口，滿臉堆笑。
「聽聲音就知道誰來。」楊懷蓉邊說邊轉身站起來，「好久沒送水果來了，大家對你——水果真是好思念。請進來坐。」楊懷蓉輕鬆打趣，拉過一張凳子放在門內左側，示意陳晨坐。
陳晨坐下，就勢把水果放在地上。楊懷蓉回頭看林佳英。林佳英屁股粘住凳子，轉過身來，面對著陳晨，禮貌地說：「你好。好久不見。」
「我在這裡是不是有些不方便。陳晨今晚應該有事要單獨與佳英說。今晚可是好機會。其他人都不在。我呢，可是知曉的。很快要離校，該明確的必須明確，別留下遺憾。」言畢，嘻嘻笑之。一邊說笑，一邊倒一杯水，放在陳晨旁邊的桌子上。「我到外面去散步。六十分鐘足夠吧。」說完，伸手到自己床上拿了橡皮筋，掛在手腕上，裊裊婷婷地走出宿舍。
把錯誤與責任歸咎於時代，是許多人的託詞。同一個時代，各人所作所為並不一樣，事情本身的對錯總是顯而易見的。有的人習慣以自己內心的評判，為那些錯誤所隱含的私慾找藉口，企圖減輕心中的負罪感。
林佳英低頭看著茶几上的水杯，默不作聲，腦子空白，如潮水漫過的海灘，剩下茫茫一片。
「林同學，這事對你並沒有不公平，別以小家子氣來看待此事。天底下，父母的心是一樣的。我沒有強求你的意思。相反，這是你的一次機會。給你一周的時間，仔細考慮考慮。如果你同意，你一周內要再來當面說。然後我讓兒子來與你見面，看看你的感覺。見面後，你反悔還來得及。當然，如果你答應，就要履行承諾，不可以欺騙我。欺騙是要承擔責任的。」領導頓一頓，「你可以走了。」
林佳英一直看著水杯，口乾舌燥，卻一口水都沒有喝，離開領導房間，離開大院，在恍惚中回到學校。
接下來幾天，林佳英腦子裡老浮著此事，甚至晚上夢到自己真的就與一個陌生的有點像大領導的男人結婚。她有些心煩，在日記中陸續寫下：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的，字條本質上是一個餌鉤，好處不會無緣無故，天上不會掉餡餅……
不知道應該如何理解此事。這算不算以權謀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此事，作為父親，為兒子安排工作甚至婚姻大事，天經地義，無可厚非……
人事調動，工作安排，似乎都離不開那背後的關係網，整個社會適用如此規則。我也在四處找關係托人謀事，就是利用這樣的規則，故此，不應該對領導的想法有任何貶損。如果答應了領導，當然不可能反悔，一份上等的工作唾手可得，但我得獻上愛情及一生，這值得嗎……
領導長得很帥，估計他兒子也不會丑。如此的家庭，大把人想成為他的兒媳，看上我，應當感到幸運嗎？如果成為事實，以後當然會傳開，大家會如何評價？當然，我可以不理會這些評價，只要過得幸福快樂就可以。而這樣的婚姻會幸福嗎？真是費思量……
等到學校公開分配結果後，如果不滿意，再去找領導，會如何呢？可以賭一賭嗎？算了，還是等學校的結果吧，畢竟有錢幹事找過，不至於差到哪裡去的……
用愛情換工作，目前的我，還不想如此委屈自己……
愛情可以試探，婚姻卻不可以嘗試。失敗的愛情有失落也有美感，但失敗的婚姻，只有令人難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後果……
一周考慮時限還沒有到，這邊，陳晨覺得離校之前，必須約林佳英談談，就是否有無可能性問下她的意思。陳晨以為，這樣就無疾而終，未免過於可惜，必須讓林佳英明白，自己至今鍾情於她，很把對她的傾慕當回事。
陳晨從來沒有向父親匯報自己的婚姻打算，認為父親不會理解大學生的情感風貌。在父親眼裡，世界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村，一個村外，村就是村支書的世界，村外就是弟弟的世界。兒子到省城讀書，當然算村外，屬於弟弟的世界，由其搞定。至於兒子的婚姻，父親有自知之明，知道說不上話。
陳晨曾主動向叔叔坦白自己的心儀，拿過全班的集體照給叔叔看。叔叔說看照片並不真實，必須看到本人，才能有個大概的了解，至少不會被照片欺騙。陳教授開玩笑說：「照片就是照騙。」陳教授夫人大方地讚美照片中的林佳英長得可以，表揚陳晨很有眼光，只是說這個女孩來自小城鎮，沒背景，娘家沒辦法提攜陳晨進步，怕中看不中用。陳晨暗自鄙夷嬸嬸的評價。對於陳晨的未來，陳教授已經告知他，必須回老家去幹個三五年，再伺機調出來，除此沒有別的辦法，除非陳晨辭去公職。辭去公職，對於陳家來說，是完全不可接受的，想都別想。陳教授睿智而不失幽默地說過，自己辭去公職，只能喝西北風。是的，那把刃到病除的手術刀，只能在相應的平台撫弄使耍才能產生價值，否則便是廢物。陳晨向叔父說，老家在省城設有辦事處，有編制。叔父笑著說侄兒聰明。
陳晨沒有把想幫林佳英的想法告知叔叔。他知道，叔叔出手相幫，只能是幫侄媳婦，可林佳英現在不是。
周五夜幕拉下，陳晨照例提著幾個水果，來到林佳英宿舍。他想好，如果遇不上林佳英的話，就暫時到此為止，以後再圖謀；如果林佳英以定向生提出疑問，則以到駐省城辦事處為變通辦法。
天遂人意，林佳英在宿舍，楊懷蓉也在。她倆正在說話。
「你們好。我來看看你們。」陳晨手提水果袋，站在宿舍門口，滿臉堆笑。
「聽聲音就知道誰來。」楊懷蓉邊說邊轉身站起來，「好久沒送水果來了，大家對你——水果真是好思念。請進來坐。」楊懷蓉輕鬆打趣，拉過一張凳子放在門內左側，示意陳晨坐。
陳晨坐下，就勢把水果放在地上。楊懷蓉回頭看林佳英。林佳英屁股粘住凳子，轉過身來，面對著陳晨，禮貌地說：「你好。好久不見。」
「我在這裡是不是有些不方便。陳晨今晚應該有事要單獨與佳英說。今晚可是好機會。其他人都不在。我呢，可是知曉的。很快要離校，該明確的必須明確，別留下遺憾。」言畢，嘻嘻笑之。一邊說笑，一邊倒一杯水，放在陳晨旁邊的桌子上。「我到外面去散步。六十分鐘足夠吧。」說完，伸手到自己床上拿了橡皮筋，掛在手腕上，裊裊婷婷地走出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