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龍虎金衣,大哉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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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9章 龍虎金衣,大哉乾元

  光氣飄忽,似虛似實,徘徊上下,流轉西東。

  時而泊泊綿綿,狀如溪泉,時而又轟然一分,散作燦芒點點。

  在薛敬視線中,見黑白兩氣在變化過許多後,終一個顫動,然後兩氣皆消,陳珩身軀上兀得便多出一件朦朧金衣。

  此衣形制絢美,好似根根華麗金線織成,上有龍虎飾紋,栩栩如生,兩獸好似正隨風在搖首擺尾,看著頗有些玄妙意思。

  薛敬挑一挑眉,心中難免是生起些好奇來。

  能在玉宸派坐穩實權長老位置者,自無一是濁流凡類。

  他們也曾是四大下院的佼佼之輩,胥都東洲的少年英才,齊雲山下唱過名,歲旦評上留過姓,風光無限,是真真正正的一時之秀!

  而薛敬僅以元神之身便在十方殿內據得高位,享有權名,那便更是可見不凡了。

  可即便如此,以薛敬眼界看來,這門陌生的金衣道術還是極有可取之處,其中甚至隱可見幾分陰陽未立、無色無緒的意境,堪稱法韻十足!

  需知此法並非神通之屬,僅是一門中乘道術,連上乘道術都不是,卻已是有內具著這般的形神。

  若是再細細完善一番,推敲磨鍊。

  假以時日,這金衣道術未嘗不能夠晉入神通之屬,成為一樁真正的仙道神通!

  其實想到此處,以薛敬的聰明,他心中也是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只是這猜測未免有些離奇了,令他也是暗中否認,不好直接問出。

  「薛真人著實法眼如炬。」

  陳珩一笑,道:「如真人所想,這金衣道術正是貧道近來拙作,可惜即便有恩師指點,還是未能將此術完善至上乘道術,僅勉強止步於中乘之屬,便已然力不足支,見笑了。」

  「竟真是如此?」

  薛敬心頭一震,好在他城府甚深,才未在面上表露出來什麼異樣,只是躬身稱賀。

  薛敬既自詡精通百藝,那道錄殿中的大多神通、道術自然也都被他牢記胸中。

  金衣道術如此氣象,若是曾見過,他心中當有印象。

  可腦中記憶並無此遭,想上一想,那除了是陳珩機緣所得外。便也唯是他的自創了。

  而後者在薛敬看來,著實是有些離奇了。

  需知陳珩丹成至今也不過才大半年光景,僅這點功夫,便是創出了一門中乘道術,還蘊含妙理,縱是有大德祖師指點,也的確是一樁非凡之舉了。

  「一品金丹同三品金丹間……兩者差距,竟是如此之懸殊嗎?」薛敬心下深思。

  遙想自家當年在金丹境界的創法,雖也同樣是一門中乘道術,但卻足耗了數年辛苦,箇中艱難不足為他人道。

  且論起個中玄妙來,也是差了眼前的金衣不止一籌,好似草廬之比華居……

  薛敬微微搖頭,很快將心緒收拾起,問道:

  「敢問真人,不知這道術何名?」

  陳珩略作沉吟:「龍虎金衣。」

  「金丹創法,這路數,看來真人是在為成就元神法相而做打算了啊……貧道謹為真人賀!」

  薛敬聞言先是恭維一句,而後見得金衣氣象,他猶豫一番,終還是有幾分好奇,小心問道:

  「還請真人恕我冒昧,多嘴一句,不知真人將來是欲證就何等法相?」

  「薛真人何必如此客氣,此事大可直言無妨。」陳珩一笑:「我所治經典乃是三經中的《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籙》。」

  「玄中經籙,三經之首……」

  薛敬將這名字念了兩遍,見陳珩微微頷首,他神情驟然一變,忙上前兩步,終不由失聲叫道:

  「莫非是大哉乾元?!」

  「正是。」

  此話出口之後,場間一時寂然,再無半絲聲息,簡直是落針可聞。

  直至半晌過後,雲下歡呼聲驟然響起,似是城中那頭鴉鬼已然授首,一片熱鬧。

  薛敬這才好似如夢初醒,滿臉複雜之色。

  旋即他也不顧身份,當即一頭拜倒階下,激動道:

  「玄中經籙,其位最崇!不料真人竟有這等大志,薛某著實佩服!期間若有薛某可效勞之處,還請真人隨意吩咐,願效死力,以供驅策!」


  陳珩見薛敬難得如此失態,也是略一怔,知曉自己顯然是小看了「大哉乾元」的名號,忙上前將其扶起。

  「如今我初成金丹,離元神還尚早,於金丹創出龍虎金衣,也不過未雨綢繆罷。」

  看薛敬欲言又止模樣,陳珩笑著又補了一句:

  「不過玄中經籙高不可際,『大哉乾元』深不可測,若有疑難之處,恐怕還要叨擾薛真人了。」

  「但一召喚,願效死力!」薛敬握掌成拳,高聲應道。

  ……

  ……

  正統仙道修行中,金丹三重之後,便是元神境界。

  此境一旦成就,便可以節節納真,順勢凝結出法相來。

  而上應天,下應地,中應人,所謂元神法相便是修道人自身道果之外化,具有無邊自然之偉力,可以拋諸凶患,棄滅死氣。

  同金丹中人相比,元神已是跳至了另一片天地!

  而同金丹的九品之別一般,元神法相自然也是存在高下之序,被前古諸聖分作了下、中、上、至四等。

  下等法相性光蒙昧,白雪黃芽相歧,水火不能相濟,是四等法相中的最劣。

  中等法相乾坤交泰,金容瑞相,如內河之水,雖可滋潤百靈,但終究為堤岸所縛,不得自由。

  上等法相則一氣潛通,似天日之當空,照耀大地,無處不燭,不過終有晝夜輪轉,光去之後便是暗生,美則美矣,到底不得圓滿。

  唯有至等法相,起自無先,生乎妙一,分為三元,如仙中真聖人,時時清靜,不被一切舊染境界朦昧本源。

  本生於無,靈光可化萬象,又何懼塵染消磨?

  此等法相才是四等元神法相之最,是修道人日後的成仙之籍,飛升之基!

  而玉宸作為前古道廷時代傳承至今的大派,二十五正法盛名遠播,眾天宇宙都有聞。其中作為修行典籍的三經五典,更是名副其實的高上玄經,直抵無上仙道。

  玉宸三經共是:

  《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籙》、《九靈洞極都照玄經》、《高虛秘要》。

  五典則為:

  《坤輿寶籙》、《混俗元旨》、《四十九真形圖》、《潛虛書》、《六淳真經》。

  三經五典皆為成仙典籍,都記載了該如何煉就出至等元神法相來。

  但玄中經籙既為三經之首,自然也是別具奇異,神妙無方,令其與諸餘仙經不同!

  如三經當中的《九靈洞極都照玄經》。

  此經一共記載了九門元神法相的成就法,分是「社稷眾雷」、「光浮天漢」兩類至等法相,以及七門不同的上等法相。

  《高虛秘要》更是載有「龍斗海天」、「後聖垂暉」、「青陽數奇」三類至等法相,以及十二門上等法相,和二十門中等法相。

  堂堂三十五門。

  數目之多,在三經五典中也是個異數。

  而最後的,也是作為三經之首的《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籙》。

  此經卻僅載有了兩門元神法相,同《高虛秘要》相比,一多一少,著實是兩個極端。

  至於那兩門元神法相,則是至等法相「大哉乾元」以及下等法相「玄屍舒光」。

  所謂修道艱難,兇險萬分,風光無量或是那粉身碎骨,只是在一步之間。

  而如三經中的《九靈洞極都照玄經》或《高虛秘要》。

  兩者所載的元神法相都是法門有序,緊密相銜,如人體血脈之連接,極其嚴整,自下可窺上,自上亦可視下。

  破境時候縱然一個不慎,錯失了煉就至等法相的機緣,那也可退求其次,從容去選取上等或是中等法相。

  因行氣、導引、運煉、存養等步驟都是同個路數,於理不悖,那在退求其次時自然是似水乳交融般,絕無什麼阻滯。

  可《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籙》便不同了。

  此經在法相上僅僅記載了一門至等和一門下等。

  那便意味著修道人若參習此經,不是飛上九霄,自此恣意逍遙,便是墮入塵埃,前程半毀!

  而此經本就是以晦澀玄奧著稱,且在成就元神法相時,又有這樣一番兇險,那也無怪選取此經的玉宸弟子寥寥無幾。


  千載之內,也不出十指之數……

  此時陳珩見薛敬滿面紅光,振奮之色溢於言表,他心下感慨,也是不禁搖頭。

  其實《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籙》雖有種種險關,但此經既能位居三經之首,自也是有其道理。

  只單說元神法相。

  此經所載的至等法相「大哉乾元」便號曰先乎象帝,獨化卓然!

  即便在一眾至等法相中,這法相也是當之無愧的一等一,可謂名蓋諸世,氣壓寰宇!

  若說丹成一品者,純陽道果大抵已是掌中之物,才情徹世,無論在哪家宗派,都要被視作閬苑仙葩,小心教養。

  那能夠修成至等法相,且還是「大哉乾元」這等法相的修道人,更是天資之妙,近乎超今邁古了!

  薛敬雖說投入陳珩門下,但也是今番才知曉陳珩所治經典,而他之所以這般振奮,以至庭前失態,歸根結底,倒也都是因為祖師通烜。

  雖說「大哉乾元」法相證就不易,稍有不慎,便前途半毀,可若修成,卻也是要享有無窮好處!

  通烜自是大德祖師之流,陳珩又是他親傳首徒。

  在薛敬看來,連祖師這等人物都默許了陳珩所為,並未阻止。

  那陳珩修成「大哉乾元」的機率,當是占上了大頭!

  而一位丹成一品,又是有望修成「大哉乾元」法相的玉宸真傳……

  此時薛敬已是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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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將心緒收攏,忙將自己對於元神法相的見解細梳一番,頓上一頓,道聲大膽後,便同陳珩探討起那龍虎金衣道術究竟存有何等缺漏,又當如何補足。

  這一番坐而論道倏爾便是兩個時辰過去,叫陳珩也是頗有些獲益,腦中又添出了幾個想法來。

  「多謝薛真人點撥,著實費心。」陳珩打了個稽首謝道。

  「怎敢,怎敢。」薛敬忙不迭擺手:「真人得祖師悉心教導,我這點微末見解在祖師面前,又算得了什麼,還望不要嫌我眼界短淺才是!」

  其實陳珩之所以創出龍虎金衣這門道術,為此屢屢向通烜請教,在一真法界內百般推演,今番還同薛敬坐而論道。

  歸根結底,也是同「大哉乾元」法相脫不開干係。

  道書有云: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對仙道下境修士而言,三經五典這等典籍,便是等若白日青天,他們雖可參悟修行,但礙於眼界,也終是如井蛙窺天,無論如何努力,所見的也僅半雲片霧,不得全貌。

  縱有師長不吝點撥,可旁人心得,終究並非自己所悟,也難以圓通。

  為此緣故,種種演法求術,自然應運而生。

  龍虎金衣這門道術乃是陳珩觀摩「大哉乾元」法相,草創而出,在演法過程中,非僅是得一道術,更是對於「大哉乾元」的琢磨推敲,印刻玄機,化為己用。

  而在擎日島時候威靈也有提點,告誡陳珩將來若想躋身劍道十境,需得自創劍法,走出一條自己的路數來。

  威靈這番提點與金丹創法,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歸根究柢,都是叫修道人不囿於心界,大膽明悟真玄,方可見道。

  「據師尊所言,我創出的這門龍虎金衣還是差了火候,待得哪日金衣中有陰陽相感,而生萬物的幾縷意蘊,我才方有在金丹三重境後,去嘗試『大哉乾元』的資格。」

  陳珩眸光一動,心道:

  「而至於太乙神雷,我於紫清神雷上的修行還算順利,兩者到底同出一源……」

  值此時候。

  金車外忽有一團湛湛清光閃過,好似碧水滾滾。

  待得光消過後,唯是臉上含笑的楊克貞手拿麈尾,在童子引領下飄飄然入得殿中。

  楊克貞對陳珩當先一禮,道:

  「有勞真人久候,罪過罪過,那烏陵鬼王已然伏誅,只是此鬼身上攜了一壇僵胎泥,已在暗中污了整整半界的靈機,清理界空穢氣,倒是稍費了些功夫。」

  說到此處,楊克貞若有所思補了句:

  「我觀這小鬼之所以能掙脫封鎮,後來又功行大進,想必也是與僵胎泥脫不了干係,它倒是有些運道在身。」


  「僵胎泥?這等穢物在界空之中可不多見。」一旁薛敬聞言略來了些興致。

  「還要多謝楊真人除去此鬼,還一界清平。」陳珩收起心思,打了個稽首,笑道。

  在楊克貞連連推辭聲中,幾人也是邁步出了金車,來到雲中,向下空望去。

  此刻四方殺聲早已是停下,雲下城池內儘是惡鬼屍骸,堆迭如山。

  在最上的,便是被韋源中生生錘殺的那頭四臂鴉鬼,骨肉成泥,幾乎不見完體。

  雲上則是征討歸來的沈澄等眾,諸部道兵綿延無際,橫跨天穹,團團簇擁著居中的金車,如鐵桶一般,風雨不透!

  見得陳珩出面,諸部道兵都是俯首見禮,動作齊整,驚得四權仙城裡的應岳等眾心下發顫,雙膝戰戰,莫敢仰視。

  不過等得楊克貞將烏陵鬼王頭顱拿出示眾時候,這份敬畏便瞬被狂喜所衝散。

  城中無論人鬼皆手舞足蹈,歡喜非常,好似終去了心口大石,輕鬆異常。

  一時間可聞歡聲四起,直將城上黯雲都沖得一散。

  楊克貞看著下方熱鬧景象,不禁撫須感慨:

  「小小鬼物罷,竟也敢將一界都擾得不寧,使萬靈如處灶火之中,界空之民,也是苦楚,若有一方元神宗門紮根於斯,哪容得妖鬼猖獗!」

  薛敬搖頭應道:

  「陽世眾天中,界空之數便好比春日飄絮,數不勝數,且此界土地、靈機甚有限,在界空中亦屬下等,哪個元神真人肯在此安身?便是旁門元神,也不會做此想。」

  陳珩沉吟片刻,抬手一指。

  其身後金車微晃,光影斑斕,一朵璀璨焰花悄然落下塵頭,化做樹種紮根地底,無聲無息。

  「元神勢力自不肯來此棲身,不過經此一役後,雲韶界至少也可得一段安寧。」

  陳珩收起目光:「而既是難得心血來潮,那也算是有緣了。」

  薛敬和楊克貞見得這幕,對視一眼,彼此心下不由微訝。

  大演日儀金車已位列仙道法器之極,能壓它一頭的,也唯有各宗大真君手上的道器,而方才那朵金焰乃是金車的一點本源性靈,同金車出自一體,這也意味著陳珩是在此界插下一個眼線,雲韶界若再有異變生起,金車便有感應。

  薛敬點了一點頭,道:

  「真人,既此間諸事已了,那我等之後是?」

  這話一出口,不單近旁的沈澄和楊克貞那幾個弟子神情動容,便連楊克貞亦扭頭看了過來,目芒炯炯。

  雲韶界到底只是一塊跳板,肆行禍亂的烏陵鬼王也不過癬疥之疾罷,無足輕重。

  他們和陳珩之所以遙遙來此,終是為了削平亂賊,好唱凱回宗。

  羲平地真傳崔鉅和他身後的真武山,才是此行真正的大頭!

  此刻迎著眾人目光,陳珩眼中鋒芒一閃,緩聲道:

  「先前靈應觀主既有傳訊,言說崔鉅手下之人已是連克十四城,班肅在真武山扶植之下,都近乎要建號稱尊了……這等形勢,哪容再緩!」

  他拔劍指北,朗聲一笑,語聲慷慨激烈:

  「那就整肅兵馬,直指葛陸!便以班肅之首級,做你我的累功之階!」

  劍光颯然一漲,剎時間,森森光華轟然斬開烏雲,寒月光輝一盛,驟然灑出來萬點清輝。

  「萬勝!萬勝!」

  周遭眾人為這股氣勢所感染,齊聲大呼起來。

  光華燁燁,諸色共舞,好似雲中有數萬焰流在飛竄遊走,將這片虛空都是照得亮如白晝!

  ……

  ……

  與此同時。

  羲平地,葛陸。

  法梁城中的一座宮觀內,面帶倦色的蔡璋踏入門檻,正待吩咐親侍們備上些酒水來飲用,耳畔便忽聽得大鐘敲響,聲聲震耳,好比虎嘯龍吟。

  繼而城中便有一陣喝罵聲響起,一道道遁光飛入雲中,疾如勁矢。

  「老爺……」

  那將美酒奉上的親侍看了蔡璋一眼,猶豫道:「還飲嗎?」

  「又打過來了,哪有功夫再消遣?爾等也速速收拾一二,隨我前去禦敵。」

  蔡璋無奈擺手,但話雖如此,他卻只仰頭看天,也並不急忙動身,半晌過後才捶胸哀怨道:

  「我這條命,怎會如此悽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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