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末路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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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霏雪一身白衣,甚是顯眼,兩人不敢尾隨過近。道旁有個林子,便自林中綴後。走出兩里多地,前面兩人折道向東北,轉入一條小道。

  羊腸小道彎彎曲曲,兩邊都是荒地。泥濘雨地之上,足印雜亂,還有打鬥痕跡。沈放兩人愈發謹慎,離的更遠。好在小雨不止,前面兩人始終不曾回頭觀望。

  道路越來越窄小,前面柳家堡兩人忽地停步,站立片刻,隨即展開身形,飛奔而去。

  待沈放兩人走到方才兩人停頓之處,就見一具屍體橫倒路邊。

  沈放驚訝道:「杜如晦?」他與蕭平安過淮河之際,與歐陽宗言打了一架,此人也在場上。聽秋白羽說,這人在玄天宗領個閒職,多是跟隨一些教中看重的青年才俊,半作老師,半作護衛。當然能叫他跟隨的,多半師出名家,他更多還是教授些闖蕩江湖的經驗。

  腳步聲響,卻是花輕語放心不下,追了過來。

  沈放意料之中,怕她憋氣,還是招呼道:「你來了。」

  花輕語沒好氣道:「我知道你們是因為少游,你們當他朋友,我就不當?我叫他們道邊等著,咱們速去速回。」陳少游未死,管他什麼玄天宗教主,但眼下龍雁飛還是他們好友的父親,儘管陳少游自己對這個身份也不喜歡,於情於理,還是要來看看。

  柴霏雪道:「他身上傷痕遍布,想是一場惡戰。」

  地面之上,遍布腳印,雖被雨水滴打,還是可見戰況之慘烈。

  沈放蹲在屍體之前,細細看了片刻,道:「敵人不下七八個,圍攻他一人,可惜,他本該走得了的。」

  花輕語道:「你說他是死戰不退喪命於此?」

  沈放面色陰沉,道:「怕是如此。內家高手,受傷流血,也比常人要少。他耗盡氣力,才開始連續受傷,傷重仍然不退,終於被人抓住空子,一擊要害。」

  花輕語萌生退意,道:「算了,咱們還是正事要緊。」

  柴霏雪心下也是猶豫,望望沈放。

  沈放自方才查看屍身便是面色有異,慢慢起身,面色陰沉,道:「殺他的人怕是老相識,我要去看看。」

  花輕語和柴霏雪瞧出不對,柴霏雪道:「那咱們快追。」

  向西四五里,前面忽然又是一條大路。路旁枯樹,道中衰草,顯是此處人跡罕至,道路荒廢已久。

  再行里余,越過一個土丘,前方豁然開朗,一馬平川,一大片田地平鋪面前,田埂井然。再往西,一片蔚藍,竟是一直連通海邊。

  花輕語奇道:「怎會有如此大一片田地,還荒廢了。」

  柴霏雪道:「不是,這是蘆台鹽場。唐朝就有了,你看這一塊一塊的,都是鹽田。此間的鹽又白又細,有蘆台玉砂之名,京城裡也是緊俏。眼下怎地荒廢了?」

  古法制海鹽,乃是引海水入田,日曬得鹵,煎煮得鹽,稱為淋鹵煎鹽。也可將濃鹵直接放入淺池,日曬結晶成鹽。便是納潮、制鹵、結晶、收鹽四步。

  海鹽看似易得,實際並不容易,便看這鹽場規模,便叫人咋舌。鹽田之間開有溝渠,引海水澆灌。眼前便是一條水溝,卻是已經乾涸。

  小雨未停,地上足跡清晰可辨。前面柳家堡兩人進入這片鹽田,朝北直行。兩人發足飛奔,想是內功深湛,人影已是渺不可見。

  三人已經深入鹽田,在田埂之上前行。這些田埂有寬有窄,寬處可行車馬,窄的不足三尺。臨近海邊,更是寒冷,此處還有東一堆西一簇的殘雪。鹽田之內,有的還能看到薄薄一層白霜,似鹽似雪,難分彼此。

  沈放在前,三人魚貫而行,腳步漸疾。行過兩道田埂,剛剛跨過一道溝渠,前面道上忽然突兀現出一人。一身黑衣,長劍垂在體側。

  沈放止步,這人冒出來的突兀,先前竟未發覺。此處雖是平川,但溝渠土丘,能藏人處倒也不少。

  忽地道旁一塊鹽田之中,泥沙飛濺,一人暴起,手中寒光一閃,一把長刀,電閃之勢,斬向沈放雙足。

  沈放身形拔起,空中長劍劃下,斜切那人手臂。這一劍角度刁鑽,飛舞泥沙之中,一瞬而至,那人急急收刀抽手。

  偷襲之人在田埂下方挖洞躲藏,沙土覆蓋其上,便是行到跟前,也難發覺。聽聲而出,暴起傷人,可說是出其不意。誰知對方毫不驚懼,更是一出手就險些傷了自己。心中驚懼,刀挽平花,仍是剁向沈放雙足。

  田埂離下面鹽田,不足兩尺,但那人坑挖的深,倒有半個身子還在洞中,出手朝腿上招呼,最是得心應手。


  幾乎同時之間,十餘人破土而出,向三人殺至。

  沈放長劍拄地,空中倒翻,長劍左右格擋,將兩柄單刀彈開。落地腳下輕旋,輕飄飄轉半個圈子,又將兩把刀架住。手上微微一沉,已經感覺其中一人內功不弱,另一個卻是勁力尋常。長劍一攪,向前送出。那人悶哼一聲,單刀落地,肩膀已被長劍貫穿。

  花輕語與柴霏雪兩人也是應變神速,出劍擋住來襲兵刃,身形微轉,背心相對,守住門戶。兩人幾是並肩而行,半步空隙就聚在一起,不至腹背受敵。

  此間田埂略寬,有丈余。但也容不下十多人蜂擁而上。花輕語兩人應變迅速,但面前只有四人圍攻。其餘七八人卻都湧向沈放。不知是有人授意,還是沈放出手就傷一人,叫這些更加重視。

  沈放避開一劍,反手劍逼退一人,眼神自人群中直透過去,冷笑一聲,道:「霍遠,果然是你!」先前見杜如晦致命劍傷,便隱約猜疑是他,果然在此間相遇。霍遠故意現身,要亂自己心神,同伴伺機偷襲。可他心如平湖,此際冷靜的叫自己也是吃驚。他臂傷已復,只覺渾身上下,充滿勁力。

  霍遠號稱江中神劍,手中「汐羽」也是一把名劍,劍身狹長,鋒利無匹。沈放已與他對上幾回,對他劍法也是熟知。

  前面霍遠站立不動,冷冰冰道:「男的殺了,女的留下。」

  來襲之人盡皆黑衣,出手陰狠毒辣,用的皆是殺人的招法。翼王野心勃勃,除卻彭惟簡、楊熏炫一伙人,又設赤伏樓招攬武林高手。有一首雙翅三足。一首晏蒼然,雙翼籍籍無名程斐和妖刀梁斗,三足,無影拳韓復、江中神劍霍遠、肉中刺龐晉陽。

  這其中韓復和霍遠兩人跟隨翼王最久,更是親自訓導了一支專司暗殺的精銳。這夥人最多時有五六十人,單拿出來,最強也不過江湖三流,但仗著行事鬼祟,出手狠辣,精通殺人伎倆,真正動起手來,江湖一流的高手一個不慎,也要失手。

  眼下場上暗藏的殺手共計十二人,其中十一個都是武功不弱。稍差的一個偏偏沖在最前,一招就被沈放所傷。

  這八人配合有素,更有兩人站在圈外,自腰間掏出數截物事,咔咔幾響,拼成兩桿長槍,拉開架勢,分心便刺。剩餘六人立刻散開,右四左二,三刀兩劍,還有一根打將鞭,齊向沈放招呼。

  海風自西吹來,微雨自淺雲灑落,點點滴滴,拂面清涼。沈放只覺胸中一股說不出的意念,欲要噴薄而出。人間悲苦,何去何從,不能忍耐。神遊之下,萬千空明,劍道磨礪,呼之欲出。

  八樣兵刃,兩桿長槍先至。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刺沈放左胸,一刺他右腿。槍能及遠,貫穿之力更是可怖,根本不需瞄準要害,只要扎到,就是重傷。

  沈放側身半步,讓過左邊槍,伸左手去抓右邊槍身。

  使槍兩人同時露出笑意。這年輕人還是太嫩。槍的大半威力都在槍頭,貼身進槍,避開槍劍,身靠槍身,乃是江湖人慣常路數。單劍單刀破槍,單手抓握,刀劍順杆掃下,也是不二法門。但兩人可不是尋常槍客,先前一槍,看似勢大力沉,卻是留了大半餘力,就等沈放如此應對。兩人手臂一緊,雙槍齊齊一收,就要將沈放夾在兩桿大槍之間。

  雙槍「啪」一聲,撞在一起,卻是夾了個空。

  沈放分明已經進身貼槍,不知怎地,身子轉了個圈,卻已在雙槍之外,身形一矮,腳下貼地橫掃。

  面前之人「金雞獨立」避開這一腿,臂上卻是一涼。

  沈放長劍自下而上,貼著他單刀,游蛇一般鑽了上來,已在他臂上啄了一口。

  快,就是快。

  他閃身避槍,腳下橫掃,長劍上刺,三式歷歷分明。

  霍遠眉頭微蹙,他站在遠處,觀覽全局。就見一個沈放轉身繞開長槍,一個沈放俯腰橫掃,一個沈放出劍中敵。但這中間如何銜接,即便是他的眼力,也是模糊不清。

  難道沈放已經快到他的眼睛也跟不上?絕無可能!

  同伴中劍,身側使打將鞭那人虎吼一聲,一鞭朝歸元劍狠狠砸下。中劍那人面不改色,似是知道同伴必有救助,長刀橫掃。

  沈放仰身,出腿。身子平躺,右腳腳背正中使鞭漢子腋下。敵人刀鋒間不容髮自他胸前面上掠過。長劍輕輕向前一松。

  使刀那人全力一握,眼見刀與對方身子就差了數寸。心中惋惜,自己若少使兩分力,這一刀便掃刀為拖刀,定能奏功。他的思緒到此為止,他喉嚨前面忽然現出一點劍尖。他想管住自己兩條腿,終究是晚,一步迎上,長劍透喉而過。

  一招斃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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