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有七 睢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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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宗西進蜀地之前,曾頒布了一道詔令: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馬元帥,領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都使,南取長安、洛陽;永王璘充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盛王琦充廣陵大都督,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度都使;豐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都使。

  至德元載九月,李璘出鎮江夏。招兵買馬,廣積錢糧,搶占州縣,大張聲勢。以薛鏐、李台卿、韋子春、劉巨鱗等人為謀士,以渾惟明、季廣琛、高仙琦等人為大將,準備出師東巡。永王聽聞李白與宗氏隱居於廬山之中,他心中早聞李白江湖盛名,便派謀士韋子春上山相請李白出山相助。

  韋子春登上廬山找了一大圈,最後在一座深山之中終於找到了李白。韋子春道:「太白吾兄,多日不見!當今天子詔令四位皇子領兵平叛,永王璘充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永王準備東下金陵,然後出師北征。兵分兩路:一路從運河直驅河南,一路跨遼海直搗幽燕。我主賢王李璘,早聞先生大名。今欲請你出山相助,不知意下如何?」李白本就心生退隱之意,加之身體還未養好,便推辭道:「眼下身體抱恙,只恐幫不上忙。此事以後再說……」韋子春只得下山。

  過了一段時間,韋子春又上山拜訪來了。韋子春再次向李白轉達了永王的意思:希望先生能夠下山鼎力相助。李白禁不住老友兩番相邀,再加上最近很少醉酒,那腐脅疾變得聽話沒有再發作,於是便準備隨韋子春下山。誰知宗彩虹看著他搖了搖頭,李白不理解宗氏是何意。宗氏只好當著二人的面說道:「眼下年關將近,不如等過了年再說……」李白也覺得有道理,便對著韋子春笑道:「老友,要不等年後吧!」韋子春道:「也好。希望年後李兄不要令我失望!」

  年後一日,韋子春又上山來了。這次永王李璘也來了,他要親自登山請李白相助。加上這一次的拜訪,韋子春也算是「三顧茅廬」了。同行的還有轎夫十餘名,其中有一頂轎子就是給李白備的。韋子春笑道:「此番永王親來相請,相信李兄無法推辭了吧?」

  李白來到永王面前,恭敬說道:「見過永王殿下!李白何其有幸,竟得親自相邀……我當肝腦塗地,以報知遇之恩!」永王握著李白的雙手大喜道:「今有先生相助,真乃是如虎添翼也!」

  臨行之時,宗彩虹囑咐道:「一切小心行事……」李白笑道:「夫人放心,李白心中有數。」說罷追隨賢王下山去了。

  至德二載,安祿山此前便患有眼疾,如今雙目已經失明。因此性格變得極為暴躁,左右侍從不如他意,非打即罵;稍有過失,便行殺戮。宦官李豬兒常為安祿山穿衣解帶,挨打最多,怨氣最大。

  正月初五這天,安慶緒與嚴莊、李豬兒串通,三人潛入安祿山的住所。安慶緒、嚴莊持刀站立於帳外,李豬兒持大刀直入帳內,對著熟睡的安祿山便是一通猛砍。安祿山在慘叫聲中,血腸從腹中流出了數斗,當場斃命,時年五十五歲。安慶緒在床下挖了一個深坑,以氈子裹著安祿山屍體,連夜埋在坑中。

  第二天早晨,嚴莊對部下宣告道:大燕皇帝病危,詔立安慶緒為太子。隨後繼承大位,尊安祿山為太上皇。

  睢陽,即為宋州。至德二載正月,安慶緒以尹子奇為河南節度使,以本部及同羅、奚兵十三萬人南下。尹子奇為安慶緒帳下之名將,率領大軍掃蕩河南,各地州縣相繼失陷。

  惟有軍事重鎮睢陽,在唐河南節度副使張巡和睢陽太守許遠的帶領下,領兵七千左右,堅守睢陽城池。敵將尹子奇每日全力攻城,張巡許遠帶領將士晝夜苦戰,最多的時候一日擊退叛軍二十餘次進攻,連續戰鬥十六個晝夜。斬殺俘獲敵將六十餘人,殺死賊兵二萬餘人,守城將士士氣倍增。

  許遠說道:「張兄,你智勇兼備,作戰指揮交由你負責;我來負責調運錢糧,為你做好後勤保障。」

  張巡笑道:「如此甚好。睢陽在我二人的配合與守護下,必然是固若金湯!」

  二人正說著話,楊少瑕已帶著義軍將士六百餘人來到睢陽城下。張巡許遠二人親自出城迎接,齊道:「我們終於合兵一處,從此便可以並肩作戰了!只是多日不見,楊將軍你的頭髮怎麼都白了?」

  楊少瑕大笑道:「我這是提前體驗衰老的感覺……」恰逢此時有數百艘為叛軍補給的運糧船,停在河邊目前還未卸糧。楊少瑕道:「我有一個調虎離山之計:我佯裝調動軍士去城南,敵將定會率軍跟到城南作戰。你們可趁機去到河邊,將叛軍軍糧據為己有。能搶多少便搶多少,搶不完的軍糧一把火都給它燒了……」張巡許遠大喜:「妙計!」

  果然,唐軍趁機搶奪了上萬斤糧食,沒搶完的一把火全燒了。


  敵將令狐潮聽說軍糧被奪被毀,勃然大怒,乃下令全力進攻。連日以來,為了抵擋叛軍攻擊,箭矢將要用盡。在此危急時刻,張巡令士兵們在晚上將準備好的稻草人,穿上黑色衣服,以繩子綁定從城上慢慢地放下。

  敵軍隱隱約約看見有數千名軍士,沿著繩索落在城下,探子趕緊將這個發現奏報敵將令狐潮。令狐潮斷定是張巡派兵偷襲,於是命賊兵不停地放箭。待到天色漸亮,敵軍這才發現那些都是草人。所有草人身上插滿了箭矢,一共獲得數十萬支箭,從而解決了箭矢短缺的問題。許遠大喜:「這下我軍不愁沒有箭矢了!」

  之後一連幾天,唐軍都將草人放下。令狐潮的士卒一看,齊聲嘲笑說道:「騙了我們一次,還想騙第二次……」於是,圍城的叛軍對張巡以草人行騙習以為常,漸漸地疏於防範。

  又過幾日,張巡挑選了數百名勇士,在夜裡將他們放下城去。這數百名勇士乘著敵軍沒有防備,突然衝進令狐潮的大營。叛軍頓時大亂,自相衝撞踩踏,死傷者無計其數。叛軍被殺得四散逃竄,此後多日都不敢前來攻城。

  至德二載二月,由於肅宗此前詔令永王前往蜀地朝見玄宗,李璘並未奉詔。於是肅宗派高適出任淮南節度使,來瑱出任淮西節度使,與江東節度使韋陟率軍會合安陸,共同討伐李璘。同時派出宦官啖廷瑤、段喬福二人,沿路傳旨說永王謀反。永王的部下便信以為真,紛紛放下武器,選擇投降。永王后來於大庾嶺一戰兵敗,被江西採訪使皇甫侁俘獲,其子襄城郡王李偒也被亂軍所殺。

  後來,李白親眼目睹了皇甫侁一刀將李璘腦袋砍掉的一幕:此時永王及其帳下謀士將領皆被趕押至一處。永王臨死前拉著李白的手,對李白悽然說道:「先生,歷來都是成王敗寇!今日先生站隊在小王這邊,是我連累了你啊……」說罷毅然引頸就戮。看著地上永王那血淋淋的頭顱,皇甫侁傲慢地道:「你是皇子又如何,還不是被本將軍一刀砍了腦袋!」說罷仰天哈哈大笑。

  當時皇甫侁要將跟隨永王的謀士和將領全部斬殺,李白也是名列其中。淮南節度使高適就在現場,但他並未出面為李白求情,大概害怕李白這個「從逆之罪」會牽連到他。

  幸虧郭子儀聞訊及時趕到阻止道:「我郭子儀願以性命擔保,李白的罪名是被冤枉的!因此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之前,誰都不能加害於他!」但是李白仍以「附逆作亂」的罪名被關押在潯陽獄中。

  再後來,肅宗接到皇甫侁斬殺了永王李璘的奏報,惺惺作態地說道:「皇甫侁既俘朕弟,不送蜀地而擅自斬殺,是何道理?」後亦將皇甫侁斬殺為弟「復仇」……

  楊少瑕聽聞大哥李白被關押大牢之後,於是向張巡和許遠辭行,只帶了數十名將士,前往潯陽營救李白。

  至德二載正月直到十月,睢陽之戰整整堅守十月之久。到了十月,守城所用箭矢、大石、滾木、桐油等物都已用盡。城中更無食物可吃,之前先是殺馬為食,接著捕捉麻雀老鼠為食,後來又以城中戰死的軍士遺體為食,就連樹皮雜草也全部吃光……

  敵軍先以一頓強弓硬弩狂射,守城將士傷亡甚眾。隨後又兵分兩路,以攻城車撞擊城門,又以無數雲梯強行攀爬登城。將士們由於飢餓與傷病,已經無法繼續作戰。張巡斜坐城樓之上,乃作《守睢陽作》一首念道:

  接戰春來苦,孤城日漸危。

  合圍侔月暈,分守若魚麗。

  屢厭黃塵起,時將白羽揮。

  裹瘡猶出陣,飲血更登陴。

  忠信應難敵,堅貞諒不移。

  無人報天子,心計欲何施。

  城破的時候,只剩郝大力尚有氣力在戰鬥。只見郝大力渾身是血,厲聲怒吼道:「爾等狗賊,有膽上前!」賊兵只覺吼聲驚天動地,於是嚇得一時間都不敢靠近。過了許久,賊兵將他團團圍住,盡舉手中兵器向他瘋狂擊刺。短暫的戰鬥結束,郝大力也流干最後一滴血!

  張巡喊道:「將士們,兄弟們,我等固守睢陽城十個月之久,孤城防衛之計已盡,如今更是彈盡糧絕……以七千軍士對戰十三萬賊兵,苦撐十月,雖死猶榮!男兒一死而已,堅決不可投降!大家都明白嗎?」眾人齊道:「明白!」許遠笑道:「老夥計,我自當與你同去!」說罷二人撫掌慨然大笑。

  睢陽城池終被叛軍攻破,張巡許遠等人被俘。敵將尹子奇道:「我素來敬重張將軍忠義,被將軍射瞎一隻眼睛亦並無怨恨。今欲招攬將軍共襄大事,未知意下如何?」張巡乃大笑道:「寧棄頭顱垂青史,不留罵名在世間!但求一死,無需多言!」張巡第一個慷慨赴死,其餘之人亦緊隨其後,並無一人投降。

  張巡死後的第三天,河南節度使張鎬率大軍趕到,重新光復了睢陽。不久,肅宗下詔追贈張巡為揚州大都督,許遠為荊州大都督。又在睢陽為二人建造祠廟,名曰「雙忠廟」,香火綿延至今。

  大唐天下得以保全,江淮重地沒有被叛軍占領,全仗睢陽死守近一年之久!期間大小四百餘戰,殲敵數萬之眾!睢陽之戰可算是「安史之亂」中最為悲壯與慘烈的一場戰鬥……

  同年九月至十月,唐軍先後收復長安和洛陽。安慶緒在兵敗逃往鄴城之前,怒將哥舒翰等三十餘名唐將全部斬殺。

  同年,「七絕聖手」王昌齡傳訊途經亳州,竟被亳州刺史閭丘曉妒殺:原來那閭丘曉早受安賊叛軍賄賂收買,暗地已經投誠。恰逢河南節度使張鎬遣使送來密信,信中要他發兵支援「睢陽之戰」。閭丘曉一刀殺掉了信使,只是故意拖延時間按兵不動。隨後,王昌齡面見閭丘曉憤然道:「眼下睢陽被圍,公何故按兵不動哉?」面對大義凜然的王昌齡,那閭丘曉害怕走漏了消息,於是又一刀殺了昌齡……

  後來閭丘曉因未及時發兵解救睢陽之危,他最終被河南節度使張鎬下令杖殺。在行刑的時候,閭丘曉面露哀怨可憐之狀,跪地哭求道:「我家中尚有八十歲老母需要贍養,乞望恩公饒我一命,我必感恩戴德帶罪立功……」張鎬怒道:「你這廝見信按兵不動,已犯貽誤戰機之罪!何況王昌齡之親,又該當誰去贍養?來人,行刑!」

  在閭丘曉被棍棒打得死去活來的接連哭嚎「饒命」聲中,這個卑鄙小人終被亂棍打死……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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