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枯枝(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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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焦丹田中,一股暖流沖天而起,頓時貫通中上二焦。

  渾身經脈也在洶湧如江河一般的暖流沖刷下,被拓寬了數倍不止,變得如同篾條粗細。

  運目內視,經脈靈氣中的金色蠶絲霎時間瘋長出十數根,隱隱有擰結成一根的跡象。

  體內三焦氣象竟也連成一片,一眼望去猶如體中生景,誕出一片天地。

  下焦丹田中,靈氣暖流翻湧不止,猶如江河滾滾奔騰環伺。

  中焦丹田氣象跳動,在暖流的沖刷下迅速凝結為一片群山虛影,高處中空。

  上焦當中,似一片天地初開的迷濛氣象,如煙如縷的靈霧緩緩蔓延,隱隱有啼鳴其中,一道身影伴著紫金雷電在霧中一閃而逝。

  煙塵中金光一閃,少年道人瞳中金光徐徐內斂,他扎開拳架,左掌豎前右拳緊攥至身後。

  與此同時,體內江河劇烈翻湧,大片清光從江面沖天而起,灌入群山虛影之中。

  靈氣迅猛湧入雙拳,他手臂上隱隱泛著金光,「嗖」的一聲,煙塵消散,一道簸箕大小的靈氣拳印激射而出。

  薛度神色驚駭,盯著激射而來的拳印,雙掌紅芒大盛朝著拳印連連拍去。

  只是略微一頓,他便被拳印轟飛撞在石壁上,鮮血不斷從口中溢出將胸前浸濕了大片。

  他滑坐下來,石壁上赫然有個半寸深的身形輪廓。

  薛度眼前七葷八素耳中和尚撞鐘,動一動指頭都渾身劇痛,猶如千刀萬剮。

  徐澤皺了皺眉,看著狼狽不堪頭髮凌亂的薛度,感到不可思議。

  這一拳的力道已過千五百,此人體質強悍竟能挨他此拳而不死,想來那詭異血珠提升竟能如此強悍。

  徐澤大步流星,打算上前將他一拳了結。

  薛度眼中倒映著他的身影,縱使心中萬分不甘,此刻卻也感覺二人戰力之隔猶如天人兩間。

  他身為聖教大長老之子,怎能在此地倒下!

  「給我去死!!!!」

  他面色瘋狂,從儲物戒中掏出了鬼面印在臉上。

  鬼面頓時活過來一般,延伸出數根猶如瘤狀血管的詭異紅根,將他的迅速頭部包裹。

  徐澤呼吸一滯,見其瘋狂嘶吼渾身血霧升騰,空中隱隱有冤魂的悽厲哀嚎傳來。

  當即止住身形縱身大退,到一處易守的轉角擺開了防備架勢。

  薛度眼前漆黑,身心被鬼面迅速吞噬,意識模糊之際,他想到了卜師在臨行前看他的眼神。

  那雙溝壑縱橫的眼眶中,冰冷淡漠,分明是在看將死之人。

  腦海中一段畫面閃過,他失去了意識。

  一片蠻荒的大漠中,烈陽高照熱浪滾滾,眼前景象扭扭曲曲。

  一行人在沙丘上頂風緩行,猶如筆墨在紗紙上徐徐勾勒,留下一道蜿蜒痕跡。

  漆黑的桐木屋中,一名黑袍老者坐在蒲團上念念有詞,半刻鐘後空中一道暗紅字跡浮現。

  【金花綻放血霧蒸騰,此行功虧一簣,大凶】

  畫面暗下,通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鬼面雙瞳閃爍著熾烈紅芒,似乎掠過一瞬掙扎,將通道映的發亮。

  它嘶吼一聲,身體扭曲成一個怪異姿勢,通道中忽然現出絲縷詭異的猩紅氣霧,朝它身軀匯聚而去。

  鬼面身形迅速拔高至八尺,渾身皮膚由白轉綠。

  一雙長臂垂落及膝,生出了數十根指粗的尖銳黑刺。

  就連他之前腳踩的金絲雲頭履都被撐破,變成了青綠色澤形如虎爪的腳爪。

  鬼面一蹬,腳爪在地上劃出數道溝壑,身形朝著少年道人電掣而去。

  「好快!」

  徐澤盯著前方的鬼面怪物,感到一陣心悸。

  那猶如枯樹皮一般乾癟的長爪閃爍著猩紅光芒,似要將他撕碎。

  歘的一聲,一道金烏擒龍爪向前抓出,將鬼面怪物的手掌炸得血肉模糊。

  怪物吃痛,嘶吼一聲,一股濃烈刺鼻的腥臭撲鼻而來,讓人感到暈眩。

  徐澤臉色發白,四成靈氣的殺招,竟然只讓怪物受了些不大不小的皮外傷。


  砰的一聲,他被一爪拍飛,吐出一口鮮血,意識瀕臨崩潰。

  肋部傳來一陣劇痛,內視一看——斷骨三根。

  只此一擊便將他重創,徐澤心中大駭,不由覺得自己今日怕是九死一生。

  運目看去,只見怪物渾身仿若金鐵色澤,只有眉心處閃爍著強烈的紅色毫光。

  「難道那是——弱點?」

  「拼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怪物出去!」

  徐澤一舉榨乾了全身靈力,體內轟的一聲爆響,江面掀起巨浪滾滾向天,山脈虛影猶如地龍翻身,震動不止,隨即漫延出道道裂紋。

  少年道人再次『張弓搭拳』,拳面金光流轉猶如實質,洞內頓時光芒大盛,猶如點亮金色的大日明燈,光華璀璨奪目異常。

  一拳遞出,徑朝怪物眉心,怪物長爪紅芒四射,欲將他捅個對穿。

  兩手交錯,一拳觸額,一爪及腹。

  徐澤的道袍瞬間青光大盛迅速鼓起,將那利爪頂住。

  「嘭!——」

  漆黑通道中傳出一聲巨響,一團丈大的金光猶如蓮花一般,在黑暗中徐徐盛開。

  鬼面身軀炸成一團血霧,在金色蓮心中升騰而起又迅速消散,猶若雪遇驕陽,最後只剩下一張破爛的鬼面面具。

  徐澤被氣浪炸飛,撞進石壁之中吐大口鮮血,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白色道袍緩緩癟下,變得黯淡至極,似乎靈性大失。

  地面上,一團血跡夾雜著細小的內臟碎塊,細細看去便能看到其邊緣隱隱泛著點點細微金芒,猶如螢火一般緩緩亮起又暗下。

  約莫過了半晌,血跡忽然冒出一連串的綿密氣泡,朝著少年道人以肉眼不見的極慢的速度徐徐蠕去。

  暗紅色藥汁冒著綿密氣泡,發出陣陣咕嚕聲。

  雙耳太極祥雲紋的四腳銅爐下,烈火熊熊不時有橘紅火舌升騰而起。

  仙風道骨的老者在爐前掐印捏訣,忽然神色大變,身形瞬間消失在爐前。

  銅爐劇烈搖晃,炸響一聲,冒出一股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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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月後,初冬。

  黑色礁石被湛藍海水猛烈拍擊,發出陣陣巨響,空氣中已有些許刺骨寒意。

  山崖上,一座紅欄青瓦飛檐翹角的房舍內,傳出一陣爽朗笑聲。

  「哈哈哈,看到你恢復的這麼快,我就放心了。當時你嵌在石壁里那副模樣,我都以為你死了。」

  「探了鼻息後,才壯著膽子給你餵了一顆九轉回靈丹,我爺爺知道我用丹藥救人後差點沒把我打死,關到現在才放我出來...」

  「那丹藥光聽名字就知曉其價值不菲,否則不會讓一名長老如此動怒。」

  徐澤面帶感激,看著眼前嬉皮笑的嵩和,心中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

  「謝謝你,嵩和,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嵩和被他突如其來的眼神看得一愣,隨即哎呀一聲,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肩上,打得徐澤身體一歪頓時齜牙咧嘴。

  「要不是你攔住那個紅衣男,我也早死了,哪還能回來救你。」

  「就算我倆扯平了,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話畢,嵩和起身離去,正邁到門口,又聽身後傳來一句謝謝,他隨意擺了擺手,御起長劍瀟灑離去。

  徐澤來到門外,看著天空中逐漸縮至小點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這五個月,經過賀老的精心調養,他的身體已在五日前完全恢復。

  體內山脈虛影的裂紋徹底恢復不說,反而因禍得福凝實了不少,境界也穩固下來,目前已是鍊氣六層後期,大有圓滿的跡象。

  只是上焦景象依然一片迷濛,看不真切。

  回想和鬼面的那場戰鬥,他心有餘悸,不禁感嘆自己還是太弱了。

  「若不是賀老這身道袍,自己怕是身死道消了。」

  嘆了口氣,他暗道自己應當知足,那種情況能僥倖不死,已是祖墳冒煙。

  正想著,他的思緒被賀老打斷。

  「你還好意思嘆氣,差點成了廢人一個,還在這裡長吁短嘆叫人聽得心煩。」


  「要不是當時看你要死不活跟個軟泥條一樣,我才懶得帶你來我這兒療傷,傷好了趕緊滾回你的內門島去,別在這兒礙眼。」

  「你這一躺,我費了不少天材地寶不說,連酒都得再等上一年才能喝了,趕緊滾趕緊滾,見到你就來氣。」

  徐澤看著賀老躺在枝頭上拿著葫蘆猛灌一通,心中陰霾消散殆盡,相處這麼久,他早知道賀老是刀子嘴豆腐心。

  略一思索,他感到一陣愧疚,忍不住想將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講出:

  「師父,弟子有一事在心中已經憋了許久。」

  賀老沒看他,眉頭一皺便吐出一句:「有屁快放!」

  徐澤心中一緊,不由自主的攥住了袖口:

  「我若說了,您會不會趕我走...」

  聽聞此言,賀老頓時坐直了身體,神色不耐道:

  「你這臭小子又想玩什麼花花心思!?」

  一看賀老這反應,徐澤更緊張了,手掌藏在袖子裡反覆揉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蹦出個屁來。

  賀老氣急,生平最恨被人吊胃口,跳下枝頭落在他身邊就是一個爆栗。

  徐澤登時便疼的蹲下了身子,捂頭擠淚望著賀老嘴角抽抽。

  賀老見他做出這幅模樣,忍不住又是一個糖炒栗子敲的咚響一聲。

  徐澤額頭冒出一個饅頭大包,順勢就躺在地上,眼角流下一行晶瑩的眼淚,雙眼空洞猶如掉魂了一般。

  賀老氣極,兩條長眉上下跳動,哪還不知此子吃死了他,臉皮現在也堪比這山崖厚了,登時就舉起手來恨不得一掌將他拍死除之而後快。

  見到賀老舉掌,徐澤深深看了他一眼,緩緩閉上了雙眸,將下巴一抬,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見此情形,賀老氣的哇哇大叫,若不是念他此前除妖有功,在宗內一時名聲大噪,自己也與有榮焉,心中頓時又軟了下來。

  面色變換一陣,他才嘆了口氣拂袖轉過身去,讓他有屁趕緊放。

  徐澤聞言,心中一喜。

  跳起身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磕上了三個響頭,才看著賀老小心說道:

  「師父....其實,那酒根本用不著三月摘花五月采果...」

  話音未落,只聽賀老一句好你個混帳竟敢誆騙老子,便一拂袖將他揮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咳出一片黑血。

  徐澤眼前發黑,但內里卻舒服了不少,心知這一拂定是排去了舊濁,立即起身又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師父,弟子當時從師心切,不得已才如此。」

  賀老臉色難看,來回踱步思考著如何處置這個混帳。

  只聽徐澤聲音傳來:

  「那秘方是弟子從發小家學來的,他家釀出來的酒水,在我們那裡頗有名氣,弟子....」

  山崖上徐徐吹來一陣腥鹹海風,將一老一少的道袍吹得微微擺動。

  少年道人盯著腫包,眼神清澈的望著前方的筆挺老者,將心中隱秘娓娓道出。

  原來,他在年初時常與發小做些釀酒活,一二來二去也成了半個行家。

  他知曉其秘方與工序,但畢竟不是他家的手藝,故而只能將味道還原個七七八八。

  而在宗門中,靈氣充沛,生長出的靈果富含各種功效,釀出的酒水滋味定能勝過發小家的酒水,說不準能將靈果的效用完美發揮。

  一口下去口腹生津不說,說不定還能舉一反三釀出許多不同功效與滋味的靈酒。

  這養傷的五個月,他閒來無事,便托嵩和讓人帶來宗門典籍細細研究過,有信心能一舉成功。

  賀老早就聽的心花怒放了,但面上仍做出一副嚴肅樣子,轉過身來點了點頭,讓他即日起先釀個百壇給自己解解饞。

  徐澤見賀老雙眼發亮,心中大石落下,但想到這個數量的原材料,怕是要費不少靈石。

  又愁眉苦臉望向賀老,伸出右手掌心朝天,拇指與中食二指不斷捏搓,仿佛指尖有幾個銅板。

  賀老一撇他的動作,雙手一攤便瞪著他道:

  「一個子兒都沒有!?你不是有三個儲物戒嗎?別以為我不知道裡面有多少靈石,自己買去!」


  話畢,賀老忽然乾咳一聲,轉過身去耳根有些發紅。

  徐澤將臉撇到一旁,心中暗道師父果真是一直惦記著自己的錢財!

  難怪當初在趕路的時候,就一直讓他掏錢,簡直老謀深算卑鄙無恥。

  心中雖這樣暗罵,但徐澤面上還是笑呵呵的連連應下,說即日便會前往宗內堂口購買材料。

  賀老點點頭,交待了一番風雲榜會武的事情後,身形消失在原地。

  徐澤邁到樹蔭下,迎著海面再次閉目盤坐。

  片刻後,他睜開雙眼,一道金光一閃而逝。

  山崖樹林下,少年道人盤坐在地,對著一根臂粗枯枝,緩緩伸出了手掌。

  掌上隱隱泛金的清光緩緩亮起,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落在枯枝上,將其映得金黃髮亮。

  一道清光靈氣卷上,枯枝顫動了一下,倏的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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