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帝王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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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垂下,應天城靜謐肅然,宮中卻依舊燈火通明。

  朱元璋設宴款待徐達,天上撈的特色菜餚盡數上桌,而徐達對朱元璋的盛情,卻隱隱察覺出細微的不尋常,尤其是朱元璋不經意間投來的審視目光,卻又掩飾審視的目光。

  「三弟,老四回去可有跟你說些什麼?」

  朱元璋神情不動聲色,舉筷輕點,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徐達放下筷子,微微拱手道:「陛下,燕王向臣展示了精良的軍中火炮,所操練的火器之營,確實威力不凡,臣親眼見過那火炮之勢,動輒便能摧垮一面城牆,氣勢如雷,威不可擋。」

  徐達講到火炮威力時,面上也不由露出幾分佩服,短短几個月就能將火炮改良至此。

  假以時日,大明的火器便會所向披靡。

  朱元璋笑了笑,低頭慢慢夾了一塊羊肉入口,隨口問道。

  「你也知,這火炮雖是厲害,但若不把握得當,恐怕後患無窮。三弟以為,這火器之事,該如何妥當管理?」

  徐達凝神片刻,斟酌道:「火器自應由陛下掌握,若能配以信得過之人,必可威震四方,亦可安內攘外。臣見燕王練兵有方,想來燕王能在北地施展,壯大邊疆,遏制草原之敵,不使其滋擾中原。」

  朱元璋不動聲色,微微點頭,似有感慨。

  「老四的是眾多皇子當中最像咱年輕時打仗時的樣子了。」

  他對朱棣的誇讚毫不吝嗇,除了太子朱標,他最滿意的就是這個兒子的軍事才能了。

  徐達一時躊躇,暗自揣測朱元璋的心思。

  徐妙雲並未將朱棣跟她說的事情告訴他,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自然不曉得自己的這個好女婿會在多年後造反。

  「燕王確實將北平治理的很好,有燕王在,陛下就不必擔憂北平了。」

  朱元璋聞言,臉上浮現一抹笑意,卻不知是滿意還是其他。

  「三弟難得過來吃頓飯,今天就不聊這些了!」

  馬皇后聽出他的話中帶著試探,連忙緩和了氣氛。

  「哈哈哈,妹子說的是,今天這頓飯你可得好好嘗嘗。」

  朱元璋的笑意更濃了。

  這種燙菜的形式不少見,但是這個醬料他還是頭一回見。

  他看了一眼朱元璋和馬皇后熟練的蘸了醬料就吃下去了。

  他也學著樣子夾起一片肉就往嘴裡送。

  味道的確是好!

  難怪在回來的路上,那些百姓們講起來這樣的津津有味。

  「妙雲這孩子在北平還住的習慣嗎?」

  馬皇后對徐妙雲甚是喜歡,要不也不會指婚給朱棣了。

  北方寒冷,一直在南方住習慣了的徐妙雲未必能一下子適應。

  「皇后放心,這孩子在北平適應的極好,高熾也大了許多。」

  提起朱高熾,朱元璋就是一臉的慈愛,他對朱棣的長子甚是喜歡。

  三人聊起家常就停不下來。

  夜深時分,朱元璋才命人退席,起身拍了拍徐達的肩膀:「天色不早了,你就留在宮裡吧,明天咱派人送你回去。」

  朱元璋的熱情難卻,他點了點頭。

  徐達回到寢殿,思緒卻難以平靜,因為,朱元璋的每一句關切,皆是試探。

  自徐達回到應天府後,朱元璋依舊如往常那般,待徐達極為禮遇,話里話外皆是關切之意,不曾怠慢。

  然而,他卻覺出一絲說不清的微妙疏離。

  朱元璋眼神偶爾閃過的冷厲,像是寒芒一閃而逝,壓迫之中透出難以掩飾的戒備。

  往日的信任,如今似隔上了層薄紗,雖然對他是兄弟稱呼,但畢竟一個是天子,一個是臣子,哪怕再親近,怕是也無法做到年少時的赤誠相待。

  徐達輕嘆了一聲就歇下了。

  舟車勞頓,他這一覺睡的倒是安穩。

  坐在回府的馬車內,他像個興奮的孩童一般掀開帘子看著周遭的變化。

  「你直接帶我去大明醫院吧。」

  「是。」


  馬夫駕馬直接轉頭朝大明醫院的方向駛去,一路上都十分平坦,這些都是剛修好的水泥路。

  「魏國公,這裡就是了。」

  馬夫指了指前面特別不一樣的建築說道。

  「那邊上為何要用綠布遮掩,裡面難不成有什麼見不得的東西。」

  「那個是還沒建好的,等建好了就會撤下了,林博士說這樣可以避免路過的百姓不會被砸到。」

  一提起林風他們個個都面帶欽佩的神情。

  「原來如此......」

  徐達下了馬車直接朝裡面走去。

  裡面幾乎人滿為患,一些小病小痛他們也來此看。

  到處都是穿著白大褂的人,徐達一臉的茫然。

  「大娘,這裡的為何都穿著白褂子,這不是送喪的時候才穿的嗎?」

  「你第一次來吧,那些都是這裡的醫士和醫護,他們胸前的牌子可以區分他們的身份。」

  「是這樣啊,多謝大娘。」

  徐達細細打量著四周。

  「你是來看什麼病的啊。」

  「哦,天亮了身子有些不利索特來看看。」

  「你去那邊的隊排著就是了!」

  他按照大娘的指引,很快就排上了,進去后里面的年輕醫士直接叫他躺在旁邊的小床上。

  一個時辰後,徐達渾身舒爽的走了出來,他已經很久沒這麼舒服了。

  也沒花幾個錢,比那些上門的大夫好的多啊。

  他一路步行走了回去。

  昨天朱元璋就派人傳過話,說他昨夜留宿宮中。

  「老爺,您回來了!」

  徐輝祖早早就吩咐關家在門口等著他回來。

  「你怎麼在門口啊。」

  徐達遠遠的就看到他這個管家在門口來回踱步。

  「大少爺吩咐小人在此等著老爺,外面天冷,您快些進來。」

  剛邁入府門便見長子徐輝祖早已候在廊下,神色間帶著些許隱憂。

  聽聞自己老爹已經回到應天府,卻遲遲未歸家,被召入宮還住了一日,長子徐輝祖思慮了種種可能,憂心忡忡。

  「爹!」

  「去書房吧。」

  進入書房,徐達坐定,徐輝祖恭敬行禮後才低聲道:「爹,你可讓我擔心壞了。」

  徐達擺手笑了笑。

  「陛下就是召我敘舊罷了,耽擱了些時間,好些日子沒回來,家中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只是朝中這些時日頗有些動靜......」

  他頓了頓,顯得有些遲疑。

  「哦?」

  「陛下新設立了錦衣衛,專聽陛下之命,權柄之大,甚至可越過六部衙門……」

  徐達心頭一沉,他微微側頭。

  「此事我聽閻王提及過。」

  他回來時,朱棣就提醒過他,一定要留神錦衣衛的人。

  「這些都是陛下親自挑選,盡數是些驍勇善戰之輩,穿著特製衣甲。」

  徐達靜默片刻,緩緩道:「錦衣衛……這是陛下想將權力盡數收回自身,陛下南征北戰,如今坐在龍椅上,必然懼怕有人不安分,生異心。」

  他沉吟片刻,眉頭微皺。

  「這錦衣衛陛下探查百官、監視勛貴的耳目。」

  徐輝祖神情一緊,遲疑道:「爹,陛下既如此重視錦衣衛,未來怕是將京中大小事務盡數置於其掌控之中。」

  徐達聽得此言,眼神中帶著幾分謹慎:「我們不可擅動也不可妄言,此乃皇權鞏固之法,任何不合者,必成眼中之刺。」

  他停頓片刻,低聲叮囑道:「輝祖,身在這朝堂,此事你也當心中有數,凡事莫要多問多想,守己而行即可。」

  「兒子明白。」

  徐輝祖低頭應道,眼神中透出對他的敬畏。

  父親一生忠誠,竟也被陛下戒備至此,便可見朝堂的兇險如履薄冰。


  「燕王如今手握神兵,朝中百官皆有猜測,所以陛下才這麼快召爹回來。」

  「燕王是陛下極為看重的兒子,虎毒還不食子呢,軍器局的人都在這了,陛下可隨時組建第二個神機營,你無需擔憂。」

  徐輝祖聽聞此言,心中稍安,但仍隱隱有些忐忑。

  他知道父親忠心耿耿,但朝中之人多揣測紛紜,難保不會有人在皇帝面前挑撥是非。

  這時,徐達起身走至窗邊,望向遠處的城池,語氣微微沉重:「你須知自量守分,不可有一絲不安分之心,否則禍及全家。」

  他緩緩閉上眼,陛下之所以成立錦衣衛,意在掌控朝中之事、制衡權臣。

  「姐姐如今在北平,身邊是否安穩?畢竟北方遠離京師,凡事不如眼前這般便利……」

  徐達對朱棣這個女婿還是非常信任看好的,徐妙雲嫁給他也算是福氣。

  「你不必憂心,雖遠離京師,但她有燕王守護,絕無後顧之憂。再者,燕王素來穩重,且有道衍的輔佐,不會輕易招致禍端。」

  徐達稍作停頓,思索片刻繼續說道。

  「如今燕王,手握神機營這等精銳,莫說是安定北方,即便守土也綽綽有餘。他是諸藩之中最具兵力者,妙雲在那兒,反倒比留在這更舒坦。」

  一想到他們二人坐在院中賞雪喝酒的模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徐輝祖聞言稍感釋然,低聲道:「兒子聽聞如今北方多地民生困苦,不少百姓紛紛逃荒......」

  他被朱元璋派去北平就是帶兵屯田的。

  徐達笑了笑,眉頭舒展,沉吟道:「這你有所不知,上回燕王托人送來的農作物番薯已經長成了,這番薯易種植,且產量驚人,北方百姓未來的溫飽決不在話下。」

  「想必這也是林博士給的吧。」

  朝中誰人不知道朱棣在的時候,沒事幹就往林風的府上跑,每次出來雙手都是滿的。

  「你對此人可有了解?」

  「他像是憑空出現在這裡,陛下突然就親封他為科技博士了,此人博學多才,其醫術更是高明,兒子倒是見過幾回。」

  他對林風的印象很不錯。

  有他在,那些紈絝子弟都安分了不少。

  「爹不是一到天冷的時候身子不利索嗎,兒子已經給你約好了大明醫院的醫士,正好今日就帶您去!」

  他年輕時就跟著朱元璋南征北戰,如今還要帶兵出征,身上落了不少病根,都是老風濕病了。

  說完,徐輝祖就一副往外走的架勢。

  「哈哈哈,我剛從那回來,還帶了一些膏藥回來。」

  他從懷中拿出帶著大明醫院標誌的膏藥。

  「爹覺得如何?」

  「醫術的確不錯。」

  這是徐達看病最滿意的一次了。

  幾日後,朱元璋召徐達入宮敘事。

  他一如既往地談笑風生,提及軍務,笑問北疆局勢,甚至說到朱棣處置神機營事宜時,也不動聲色地打探徐達的態度。

  「三弟,北地離草原近,老四還年輕。」

  朱元璋慢慢啜了一口茶,眼神輕描淡寫地掃過徐達,淡淡笑道。

  「若無你在旁指點,也不知這小子一個人能不能行。」

  朱棣的軍事才能他這個當爹的還不清楚嗎,都能造反了,區區北平還守不住嗎!

  這些都只是試探徐達的話罷了。

  徐達微微一怔,立即答道:「燕王軍事才能卓越,臣已經老了,哪敢再指點燕王。」

  朱元璋目光緩緩掃過徐達,心中的猜忌未解,他只是點了點頭,又用溫和的語調談起了別的事,似乎是在消解方才的沉重。

  然而,那股殺氣已如寒潮般捲來,充斥在空氣中,縱然無人言語,殺機卻令人膽寒。

  徐達了解朱元璋性格容易猜忌。

  表面上他依舊維持恭謹,言辭周全,凡事皆不逾矩,他在朱元璋面前更是謹慎小心,如履薄冰。

  儘管這樣,朱元璋對他的忌憚並未就此止步。

  隔三差五,總會將徐達召至身邊,話里試探,也未曾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這位帝王心機深沉如淵海,雖未動刀,卻如寒風穿骨,讓徐達每一次踏入宮門,都要揣測皇帝的話中暗含的試探與警告。

  徐達雖心如明鏡,卻從不表露一分,依舊低調謙和。

  面對朱元璋,徐達愈加謹小慎微,不敢有絲毫逾越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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