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履約(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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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四面八方的真氣好似濃霧一般,就要把王和攫住。

  王和怎麼會坐以待斃?

  他心念一動,承影出鋒!

  任他是多少重天的修士,幾個千年的半仙,仙人之下,但凡用的是真氣,承影劍鋒過處,一視同仁。

  方丈本來以為王和發了瘋,沒想到他右手揮舞之處,那片真氣就好像是斷了根,居然直接消解在空氣中。

  「師兄,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監院看著王和一步一步走來,手上好似指揮家一樣亂舞著,而師兄像著了魔一樣楞在那兒,看得傻了眼。

  方丈道:「他有大古怪。」

  監院道:「師兄,那別再收著力了!」

  方丈喝道:「我堂堂三品大符師,可有臉面和小輩用全力?我不信了,偏要試試這是哪家的功法!」

  方丈催動真氣,如急風驟雨般零落而來。

  承影劍單薄打擊面的劣勢終於暴露出來,王和將神靈眼開出,卻見眼前真氣滔滔不絕,如何打落得盡?

  再看眼前的方丈,好似盤坐著一個真氣之海,王和一粒沙礫,又如何填得了海?

  王和不願再被動防守。

  方丈只是用了九牛一毛的真氣,做了些最基礎的形態變化,便把他壓的喘不過氣來,若這波擋下了,自然還有下一波。

  王和勉強護住全身要害,劍擋在身前,徑直衝向了方丈。

  方丈沒想到王和不退反進,又把散出去的真氣凝聚起來。

  這一下正和王和心意。

  他一躍而出,承影在空中消解了大半的真氣,而他的人已經立到了老方丈的面前。

  「還不——」方丈挑釁一笑,正要誇誇王和。

  卻見王和一巴掌扇去,痛痛快快甩在了老方丈乾癟的臉上,手感像是拍在流浪貓鬆弛瘦削的屁股上。

  無比乾脆的一聲「啪」。

  王和憋了一肚子氣,道:「媽的,一大把年紀,說話不算話,羞不羞?」

  幾位長老剛剛還在議論著卜天子的事情,這會見了這局面,倒抽一口涼氣,哪個也不敢說話了。

  五十年間,就連幾個半仙也甩不了方丈的耳光。

  方丈的頭微微歪過去,表情很是難以置信。

  監院吃驚了片刻,終於忍無可忍,起身一掌把王和打出數米。

  「以下犯上,成何體統?把他拿下,聽候發落。」

  王和忍痛站起來。

  方丈憤然拈起一張符來,像是要動真格的。

  「你……」

  不過,還沒等他出口,這大殿忽然憑空落下一道雷,刺目的白光給每個人都嚇了一跳,緊接著把盤坐著的方丈劈了個正著!

  方丈沒有防備,被劈得生疼,緩緩控制的真氣一下子鬆了勁。

  他修為頗高,挨這麼一下也只是輕傷而已,不過頭上冒著濃煙,已然沒有原先的超然姿態。

  方丈頭頂上天雷滾滾,並沒有罷休,又是一道連著一道,都追著方丈轟去。

  方丈狼狽起身,腳踏步法,一晃就是數尺遠,躲閃著雷霆。

  但這些雷緊隨其後,每一道都在地上烙下一個漆黑的銘文,只有兩個字:

  糊塗!

  一殿人就這樣看著二十四重天的方丈,像是一隻被雞毛撣子攆著的大白鵝,寬大的袍子翩翩然,在殿中上躥下跳。

  「既然——」

  方丈靈巧地躲過又一道雷霆。

  「本派——」

  方丈從殿北竄到了殿南,一路霹靂紛飛,一路的「糊塗」給眾人看得明明白白。

  「歷來注重清規戒律——」

  「祖宗訓誡——」

  「這件事便定下了。」

  方丈這話剛說話,雷霆霎時間便止住了。接著,又劈了那監院一道,他沒有方丈的修為,一下子真被劈得稀里糊塗。

  方丈驚魂未定,痴痴地看著地上數道閃著雷光的「糊塗」,一時間心生委屈。

  為什麼?

  為什麼仙祖寧可劈他一個千辛萬苦的方丈,也要幫著一個外人?

  緊接著,他像是被雷劈醒了,恍然大悟。不再計較王和那一下不痛不癢的耳光,也不再想著卜天子的事情。

  方丈的背上流滿了冷汗。

  他甚至有些慶幸沒有直接滅殺王和。

  甚至慶幸王和給了他一巴掌。

  眼下雷霆滾滾,那就代表他此前的推測全都是錯的。

  大錯特錯!

  從一開始便錯的不能再錯。

  老仙祖兩諭一雷,整整給了他三次機會。

  而他居然把至關重要的仙諭理解錯了。

  這若換做世俗朝廷的人理解錯聖旨,可不會有三次機會。

  王和看著不遠處的「糊塗」字樣,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看來真清仙祖還是很守約的。

  可是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這件事不光方丈不能理解,王和自己也不能理解。

  他清了清嗓子,趁機開口道:

  「既然方丈應下了,那我便說出我的三個條件吧。請諸位聽好了。」

  「第一,真清派將庇護本人,卜天子王和。」

  「第二,真清派將給我符籙派的修行方法。」

  「第三,請諸位承諾不會泄露我的身份。」

  王和沒有立即強迫真清派加入他的麾下。

  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好事還需多磨。

  「請諸位,在此立誓。此為真清仙祖見證之事,如有不從者,請方丈立地誅殺。」

  「此外,俗務堂日後便由本人打理。」

  「話,我也挑明了。我到真清派來,就是打算把這兒當作我第一站,想找些有勇氣的,有良心的,一同干點事情。意在澄清玉宇,還六郡一點光明平安。」

  「所謂君子和而不同,為了方便諸位稱呼,今後便請叫我,不同長老。」

  當著眾人的面,王和用離堅白變成了他事先準備好的模樣,給一群人嚇了一跳。

  「今後俗務堂的事情,會換一種方式來進行。」

  「我會將堂中事情發布在俗務堂外的告示牌上,歡迎諸位前來接取。」

  「我知道諸位都是務實的人。因此,我會制定一個獎勵措施。」

  「我手上正巧有進金丹派的修行法門,方丈也是驗看過的。是吧,方丈?」

  方丈陰沉地點點頭。他偷雞不成蝕把米,面子裡子都丟乾淨了,這會難受得厲害。

  殿中響起一陣議論聲。

  「今後做滿十項俗務堂事務的,就有機會加入本堂;對於本堂弟子,我會不定時宣講金丹派的心法。」

  幾個長老聽說王和要把俗務堂的事情外派出去,本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等聽到金丹心法的時候,一個個都瞪直了眼。

  他們對王和卜天子的身份漠不關心,卻對這金丹心法惦念尤深。

  王和當然沒有想強買強賣,他也不需要一堆心口不一的人跟著自己。

  既然真清老祖還沒有異議,那他就先在此另立山頭,「借」一點人手。

  後面徐徐圖之。

  唯一讓他有些心虛的,就是朱長老。

  他問道:「朱長老,如果您不嫌棄,俗務堂仍然歡迎你。」

  朱長老的臉色也很難看。他本就青黑的臉,現在比沈王爺的青銅臉還要陰沉。

  朱長老道:「我當然不會有什麼異議。不過,方丈,這件事這樣大,我以為,還是讓老方丈出來,把事情說得更明白些,不是更好麼?」

  他這句話說出來,殿中再次一片譁然。

  方丈道:「你在胡說些什麼?老方丈已在閉關,不理門中事務。」

  朱長老漠然道:「老方丈是我的恩人,我在真清派辦事,也是還他的恩情。」

  「方丈,真清派為什麼至今仍沒有被聖妖司突破,你我都心知肚明。」

  「既不是因為這二十來位十幾重天的長老;」

  「也不是因為你這二十多重天的所謂七十二修。」

  「真清派一群人,不過是傍在老方丈這棵大樹上狐假虎威而已。」

  「我只怕他進階地仙失敗,眼下只剩下一具枯骨了!」

  「眼下時局危急,王長老,咳,不同長老又要本門弟子再次下山行事,這是要興師動眾不成?」

  「因此,我要請問,我們真的動得麼?若是聖妖司稍微試探一下,想要試試我們的虛實,又要作何打算?」

  「只要多來個半仙,我真清派恐怕登時便被夷為平地。」

  「不同長老,你說呢?」

  王和聽到這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地仙前任方丈,一下子頭都大了。他似乎隱約聽誰提起過這一茬,可是全然沒把這當作一回事。

  沒想到居然和真清派的存亡息息相關。

  這可是有些打亂他的計劃。王和並不了解真清派的具體戰力,如果朱長老所言非虛,那眼下是真的不能輕舉妄動。

  方丈眼神閃爍,緩緩道:「朱長老,老方丈的事情,早些年便說了,何必此時提起?」

  「行了,方丈,別說這些沒用的。我眼下質疑的是,符籙派不是金丹派,這位沒有修成內丹,試圖僅靠真元七十二符化仙的前任方丈,要如何活過二百歲大關?」

  「住口。俗務堂的事情,後日再商議。老方丈的事,也不需要諸位操心。眼下,先給王長老的約定操辦了。殿中諸位,請立誓吧。」

  方丈心煩意亂。今日的事情一波連著一波,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居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朱長老是不說話了,可是又有一個弟子突然喊道:「我們是來修行的,哪裡是來摻和這些事的?」

  「長老議事,哪個弟子多言?戒律學到哪兒去了?」

  方丈本來心情就差,這時又見有弟子當刺頭,心中大是不快。

  那個弟子似乎很不信邪。

  「我們加入真清派,自然是求長生不老,誰管他天子不天子的,諸位,我說得對不對?若要我們陪他送命,不如各回各家。」

  居然有幾人附和了他,幾人像是嗷嗷叫喚的大猩猩。

  王和皺起了眉頭。這事情發展的事態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的理解,怎麼會有弟子蠢到在這個時候出言挑釁方丈?

  太反常了。

  方丈怒道:「自你們受籙之日起,本門清規便定下,豈是由你說走就走的?出來受罰!」

  他今日掉的面子已經夠多了。再不在弟子身上找回點場子,日後這個方丈也是真不用做了。

  王和瞧見那位弟子走得飛快,一邊遠離人群,一邊從手中掏出一張符來,口中譏笑道:「寒酸門派,不待也罷。」

  「那是土遁符!」

  有眼尖的長老辨認出來。

  方丈一步踏出,飄然落在那弟子身後,可是土遁符已然生效,那弟子嗖地一下就沒入了大殿石磚之下。

  監院驚道:「他一個普通弟子,從哪裡來的高品五遁符?」

  「無妨。」方丈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地磚,淡淡道。「本派寶籙在我識海中,剛剛已經把第三條約定錄上。如他心生歹念,在付諸行動的下一刻,便要魂飛魄散。」

  方丈的話說完不久,眾人聽到地下一聲慘叫,從大殿的方磚下悶然傳出。

  監院道:「自行埋了,倒是省事。」

  方丈搖頭道:「現在,聽我方丈令,殿中不許放出一人,都給我候著!來兩個人,給他刨出來,我倒要看看,這人到底是何來歷。」

  「王——不同長老的事情,已經收在本門寶籙上,日後等同門中祖戒;如有犯者,下場便如這地下的孽畜。」

  這話一出,滿殿長老弟子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一樣事情,一旦上了門派寶籙,對門徒就有千萬斤重。

  一旦門徒有犯事之心,仙祖代罰,天雷滾滾。

  正因如此,此前,真清寶籙上只有一樣事:

  凡真清弟子,不得有藐視三清之心。

  為了不至於濫罰,也是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祖戒,連背叛本門這樣的事都沒有寫上。


  而如今,保守王和卜天子身份之事,已然成為本門第二大事。

  這當然也不在王和的意料當中。從他的角度看,真清老祖頻繁介入他的事情,他只是想要真清門人對著老祖立個誓而已。

  方丈說完,靜靜地看著幾個雜役弟子上前搬地磚。

  他恐嚇王和,初心其實是試探仙祖的反應;

  若無老祖示意,給方丈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擅自把這事寫上寶籙。

  監院,二十四品長老,都圍了過來,臉色都難看得很,殿中氛圍再次凝固。

  對他們來說,王和卜天子的身份,只要不泄露出去,一時半會也不會是什麼大事情。

  可是真清派中居然有奸細,而且是受了本門法籙的奸細,那無疑等同於潛入門中的死士。

  意在何為?

  關鍵便是,只有他一個麼?

  當一個人在家中發現第一隻蟑螂的時候,一定還有上百對黑乎乎的小眼睛,正擺著鮮紅的長須,躲在暗處打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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