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當老大的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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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勉站在門旁的陰影中,存在感很弱,但他眼神中明亮的笑意卻極為自信,從容,仿佛他才是這個房間中最有控制力的人。

  此時此刻,在近距離欣賞自己的傑作的時候,他確實有著自傲的資本。

  劉長樂敏銳地從林勉身上捕捉到一絲危險的氣息,讓他感到有些不安,於是就沉默著拉遠距離。

  衛正義看到小白,也就猜到了林勉的身份,皺眉舉起手槍,小心提防著。

  林勉無奈地聳聳肩,說道:「你倆別看我,看戲呀。我又不是女人,有什麼好看的。」

  說著,從衣兜里抓出把瓜子,津津有味地磕起來,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沖敏哥喊道:「哎,你倒是開槍清理門戶啊!別失血過多,你自己先嗝屁了。」

  敏哥的狀態很不好,失血過多讓他頭暈眼花,握槍的手劇烈顫抖,別說瞄準,單是握緊就有些力不從心。

  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命不久矣,苦苦撐著不是想弄死孫祥武這個反骨仔,而是想當個明白鬼,整個分部打理的井井有條,地下賭場日進斗金,對手下的管控也明明沒有出現任何不良徵兆,為什麼好端端的,會鬧成這樣?

  孫祥武傷的不重,他呆愣在原地,正在和潛意識中殺死敏哥的指令拼命拉扯。就像很多人半夜糾結要不要點個燒烤一樣痛苦。

  「我讓你勾結外人!」

  眼見孫祥武不回答,敏哥怒火中燒,嘶吼一聲,舉起槍,「砰砰砰」連開數槍。

  當子彈打空,發出空膛的「咔咔」聲後,孫祥武的右腿和左腰上各多一處汩汩流血的傷口。幸運的沒有傷到要害,只是看著嚇人,並不致命。

  疼痛讓孫祥武恢復意識,他丟下槍,雙手抱頭蹲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幾秒後,眼神清明地抬頭看向脖子往外汩汩冒血,已是進氣少,出氣多的敏哥,涕泗橫流,悔恨交加地道:「敏哥,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他是真的很懵,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夢遊,當清醒過來後,卻驚駭地看到領他入門,可以算作半個師父的敏哥人都快沒了。

  「我…不怪你。」敏哥的瞳孔已然開始渙散,恍惚中感覺自己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東南亞的叢林中,他探手撫摸著並不存在的椰子樹,斷斷續續地道:「當年我…幹掉我老大…才成功上位,現在…輪到我了…」

  說完,手臂垂下,雙眼中再無神采。

  孫祥武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場戲對他來說,以悲劇收場。

  「當老大的從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這是港片的精髓。」林勉手一揚,把瓜子皮灑到地毯上,拍手點評道:「好一個兄謙弟恭的感人場面,我差點落下淚來。小白,你有沒有被觸動到?」

  小白張嘴:「汪!」

  孫祥武回頭怒視林勉,咬牙切齒地道:「都是你,都是你逼我做的!」

  「話可不能亂講,別以為死了老大,我就不會告你誹謗!」林勉吹聲口哨,心情大好地道:「大家都看到你老大是被你這個反骨仔氣死的,關我屁事?槍在你手上,又不是在我手上,你說別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孫祥武牙齒咬的嘎嘣直響,掙扎著站起身拼命,一步還沒邁出,又「噗通」撲倒在地。

  一路打到這裡,他早已脫力,靠的是催眠的效力才能堅持住,這時恢復清醒,過度疲乏讓他全身肌肉痙攣,身上的多處傷勢也嚴重影響到行動,根本無力再跟人動手。

  林勉吩咐道:「小白,去看著他,別讓他想不開,自我了斷。」

  小白邁步走到孫祥武身邊,兩隻前爪按在他雙肩,伏下身,呲牙發出兇狠的嗚咽。

  林勉轉身看向劉長樂和衛正義,說道:「你倆不介意等我幾分鐘吧?」

  「不,我很介意。」劉長樂看向小白,態度強硬地道:「我們接了找回小白的委託,既然收過錢,事情就不能不做。」

  「呵呵,看來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我最喜歡和你這種人交朋友。」林勉痛快地答應道:「只要你倆能帶走小白,我沒意見。」

  「這不是為難人嘛。」衛正義揚揚手中的槍,不爽地道:「誰知道你怎麼把小白變成了殺人的怪物,我倆怎麼可能就這樣帶它走?」

  「你倆要找小白,它就在這裡,怎麼帶它走,那是你倆的事情。」林勉收起笑,眼神微冷地道:「兄弟,開玩笑要有個限度,你不會指望我把小白給你送上門吧?」


  談不攏,那就不用再談,很多時候,拳頭比言語更能讓人信服。

  劉長樂往前跨出一步,揮拳向林勉腦袋砸去。

  早有準備的林勉後撤的同時,右手一揚,魚龍銀鎖脫手而出,在劉長樂面前晃悠著。

  鏤空的魚鱗縫隙中揮灑下一片肉眼難以分辨的紅色粉末,空氣中立時蔓延開淡淡的馨香。

  劉長樂躲避不及,聞到香味後,直覺的眼皮發沉,渾身乏力,想要昏睡過去。

  恍惚中,耳旁傳來林勉低沉柔和的聲音:「睡吧,不要抗拒身體的疲乏…你需要休息,當我數到三,你將陷入深沉的睡眠…」

  不能睡,不能睡!

  眼皮半開半合,視界開始變得灰暗的剎那,劉長樂猛然清醒過來,身體迴轉,大喝一聲:「老衛,小心!」

  衛正義激靈睜開雙眼,正看到小白飛撲而來,森白的牙齒距離握槍的右腕已近在咫尺。他嚇出一身冷汗,暴喝聲中,右手橫拍,千鈞一髮之際雙手合抱住小白,往前摜摔出去。

  小白旋落在地,靈活地站起身,正要撲擊時,林勉已斷喝道:「小白,退下!」

  小白止住前沖的架勢,示威地嗚咽著徐徐後退到林勉身旁。

  「咱們不是敵人,沒必要拼命,你倆說呢?」林勉收起銀鎖,右手不知何時已握著把手槍,指著劉長樂,說道:「我對你們沒有惡意,要不是我關鍵時刻斷電,你倆現在指不定被關在哪裡吊打呢。」

  劉長樂沉默片刻,示意衛正義放下槍,說道:「我倆欠你一次。」

  林勉也放下槍,說道:「那就各退一步?」

  劉長樂點頭:「好。」

  他又指指死掉的敏哥,表明來意道:「我倆來是為了找個女孩子。」

  「死人可不能說話。」林勉聳聳肩,走向趴在地上的孫祥武面前,繼續道:「我再幫你們一次吧,就當結個善緣。」

  說完,他不等劉長樂回答,就半蹲在孫祥武跟前,抬手托著他的下巴,迎著那憤恨的目光,右腕一抖,垂下銀鎖,搖擺道:「當你看到這個銀鎖時,會回想起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啊!」

  孫祥武搖著頭,發出一聲慘叫,躲避著銀鎖,驚懼萬分地道:「求求你,我不要想起來,我不要想起來…」

  衛正義瞪眼道:「我操,這催眠有這麼神奇嗎?」

  劉長樂心中同樣驚駭,卻仍是面不改色地低聲道:「這人應該是之前就被他在心裡種下了反水的念頭,還有其它雜亂的信息。在接受那些信息的過程中,他很痛苦,所以反應才這麼激烈。」

  衛正義想起剛才那驚險的一幕,忌憚萬分地看著林勉道:「以後還是離這種人遠點。」

  劉長樂點點頭,戒備地看著林勉加深催眠的過程。

  銀鎖富有節奏感地搖擺著,林勉的語氣變得幽遠,輕柔:「你已經回想起那些殘酷的記憶,良心的譴責讓你的心靈遭到極大的創傷,你想贖罪,所以做了些殘忍的事情。」

  孫祥武開始啜泣起來,聲音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也是個壞人,我傷害過很多人,我罪不可恕。」

  他渾身顫抖,啜泣的聲音由小變大,嚎啕大哭道:「我必須擺脫敏哥的控制,我要離開組織…」

  劉長樂瞳孔微顫,看著孫祥武,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

  孫祥武懺悔著脫掉血跡斑斑的西服上衣,扯起衣袖,露出右臂上半個黑蓮紋身。

  又是這個紋身,又是這個紋身…他心癢難耐,幾欲上前追問,又憚於林勉的壓力,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悸動。

  「很好,看來你回想起很多事情。」林勉神棍似地摸摸孫祥武的頭,柔聲道:「現在告訴我們,你都做了什麼?」

  「我是林勉。」

  孫祥武機械地重複著早已根植在記憶深處的語句,赤裸著上身,雙手合十,閉眼懺悔道:「我為了報復敏哥,破壞組織在洛城的擴張,先後殺死外圍成員馬志軍、馬志成,還有他們的小弟郭濤,我就是通緝犯林勉。我把作案細節都寫在了日記里…」

  他想脫罪!

  劉長樂看著林勉,心中突兀冒出這個念頭。

  「很好。」林勉眼帶笑意地抬頭看向劉長樂,說道:「好了,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林勉,他想洗心革面做個好人。」

  他想洗心革面做個好人,這究竟是在暗示什麼?

  劉長樂深深地看了林勉一眼,走到表情痴傻的孫祥武面前,蹲下身,調整下情緒,開口問道:「你知道一個叫於詩婧的女孩在哪裡嗎?她被馬志軍兄弟倆送到了這裡。」

  站在劉長樂身後的林勉眼神中閃過一絲冰寒。

  孫祥武睜開眼,目光呆滯地點點頭,回道:「我記得,她很漂亮,被總部評價很高。」

  劉長樂心中一喜,捉住孫祥武的胳膊,問道:「那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孫祥武搖搖頭,流著口水道:「我不知道她被送到哪裡,優等品都是敏哥負責輸送。」

  劉長樂失望地鬆開手,又問道:「你右臂上的紋身是什麼來路?」

  「紋身…」蘇祥武突然掙紮起來,眼神在清明和迷茫中來回切換,最終痛苦地倒地翻滾著:「紋身是什麼?紋身是什麼?」

  「好了,問話到此結束。」林勉按住孫祥武,說道:「再不給他止血,他就要追隨他老大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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