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黑夜中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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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剛抵達這邊的湖岸時,劉長樂和衛正義近距離觀察過掩映在密林中的生態環境監測站。

  和天湖度假山莊一樣,監測站同為新中式建築,倚著山坡而建,有著漂亮的白牆青瓦。院落不大,呈四合院布局,僅有最里側的主建築為兩層,屋檐上還架著個大鍋狀的信號接收器。

  小碼頭通往監測站的青石路上還立著一個牌坊,上面用金漆寫著「天湖生態環境監測站」的字樣。路旁的告示牌上有監測站的歷史介紹,還有保護區內主要動植物的分布情況。

  監測站再往裡,地勢拔高,林木愈發茂密,步行變得極為困難。幾棵林木上還掛著個橫幅,上面寫著「非開發區,禁止遊客擅自闖入」的警示語。

  下午在度假村轉悠時,兩人跟建築工人的攀談中,也獲知了一些關於監測站的有趣信息。

  這個監測站是景區管委會設立的,原址在更深的密林區。天湖度假山莊兩次易主後,現經營公司主動提出在現址捐建新的監測站,更方便巡護的志願者們休整補給。

  捐建行為明面上確立了天湖度假山莊對環境保護的堅定態度,當然,非要過度理解的話,也可以解釋為向管委會示好。畢竟,度假山莊不管是用地,還是後續項目的開發都得經過管委會批准和監督。關係融洽對雙方都是利好。

  引起劉長樂興趣的是,這個小小的監測站在修建過程中因為度假山莊的資金問題,原本兩個多月的工期硬是拖了將近兩年才完工。

  這也是促使兩人前來實地查驗的最後推動力。

  天色向晚,湖面上散落的遊船紛紛駛回碼頭,空中喳喳叫的水鳥也已歸巢。

  湖風拂過皮膚,泛起絲絲涼意。

  衛正義蹲在地上,用防風打火機點燃石塊壘砌的火塘中引火的干樹枝。火光很快騰起,他又拿起旁邊撿來的樹枝,耐心地一點點加到羸弱的火苗上,眯著眼鼓起腮幫吹風。

  旁邊,劉長樂正用氣爐燒水,煮泡麵。

  當篝火旺盛地燃燒起來時,泡麵也已煮好。劉長樂端起鍋,把混著紅燒牛肉罐頭的泡麵均分到兩個不鏽鋼餐盒中。

  劉長樂把餐盒遞給衛正義一個,說道:「你剛才還沒說是從哪裡看出那家戶外用品商店的老闆有問題的。」

  衛正義接過餐盒,坐到篝火旁,回道:「沒什麼特定的理由,單是他那過分熱情的舉動就夠讓人反感的。」

  劉長樂坐到衛正義對面,看著他,問道:「就這?」

  衛正義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放下筷子,嘟囔道:「你明明早分析出來了,還非要考我。」

  劉長樂用筷子挑起泡麵,讓它在夜風中降溫,回道:「我沒考你,是督促你養成勤于思考的習慣。」

  「是船。」衛正義乾脆放下發燙的餐盒,解釋道:「度假山莊中的那些遊船是管委會經營的,外人不太可能伸進去手,剩下能自由通往這邊的只有監測站和戶外用品商店的船。

  監測站的船是公用為主,那能送人來的也只有戶外用品商店。店老闆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做生意的,倒更像是往傳銷組織、地下賭場那種地方送人的中間人,熱情過頭顯得很假。

  想想這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對陌生人好的人?咱倆都是糙漢子,又不是唐僧,總不能是饞身子吧?那肯定是圖別的了。」

  「分析的不錯,不過漏掉了一點。」劉長樂吸溜吃口泡麵,又神色淡然地道:「從咱倆到這裡的那刻起,就已經暴露了。」

  「嗯?」衛正義瞪大眼睛,叼著一口泡麵,看向劉長樂。

  「還記得那個前台吧?」劉長樂眼前閃過前台捏著他的身份證,小心跟他本身比對的樣子,解釋道:「她關注我不是因為我長得多帥,或者願意開會員卡啥的,而是從身份證認出了我。那個打傷我的歹徒逃回來後,肯定是把他沒能抓走顧念瑤的原因推到了我身上。」

  眼前又閃過客房外的攝像頭。

  他繼續道:「前台給咱倆開的那間套房正對著樓道口,門口正對攝像頭,也就是說,咱倆的出入都在監控之內。就算是玩喬裝打扮那一套,也無所遁形。

  在度假山莊逛的時候,有人悄悄跟在後邊盯著,不過,他們很聰明地換了幾次人。所以,我們想破局,只有自投羅網一條路走。」

  衛正義咽下嘴裡的泡麵,驚異道:「靠,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觀察力變得這麼猛了?」

  「沒什麼,就是細心一點而已。」劉長樂繼續說道:「租船的事情沒得說,這是必然結果…」


  思忖間,眼前又閃過快艇上那驚鴻一瞥的熟悉身影:「走到那家戶外用品店時,我忽然想到,我看到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就是從那裡上船離開的,所以我才走了進去。」

  衛正義饒有興致地道:「那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那家店的老闆不對勁的?」

  劉長樂眼前閃過戶外用品店老闆手機橫屏切換到豎屏的一幕,於是就笑道:「咱倆進店的時候,他在玩遊戲,手機是橫屏。抬眼看到咱倆後,他退出遊戲界面,手機轉為豎屏偷拍了一張照片。

  我當時站的角度,眼角餘光正好能透過玻璃櫃檯看到他的動作。拍完照後,他迅速發送出去,然後又切回遊戲界面,繼續玩遊戲。

  我從櫃檯玻璃的反光看到他遊戲界面是灰屏,可是在等英雄復活的時間內,他還在裝模作樣地操作。」

  衛正義怔怔地看著劉長樂,良久才吐出兩個字:「怪物!」

  吐槽完,端著餐盒風捲殘雲地消滅完涼下來的泡麵,吃完飯,把餐具放下,折斷一根狗尾巴草剔著牙問道:「都自投羅網個屁了,你想好怎麼對付他們沒?」

  「這還真沒想好。」劉長樂老實回答:「我猜他們後半夜就有動作,只是還沒想好怎麼解決,是投降打入他們內部?還是抓住一個逼問情報?」

  「到時看情況吧。」衛正義躍躍欲試地道:「打不過就投降認輸,能打得過就抓個倒霉蛋問問。」

  夜幕已然降臨,密林深處傳來陣陣夜梟的啼鳴,湖岸邊的高草叢中蛙聲蟲鳴此起彼伏。

  對岸燈火通明的天湖度假山莊就像深山中的一塊寶石般璀璨奪目。

  湖面足有一兩公里寬,在這裡放聲呼喊,對岸也不一定能聽得到,實在是殺人埋屍的絕佳場所。深山密林中走丟兩個毫無戶外經驗的背包客多正常,網友們看到訃告指不定還嘲諷幾句浪費人力搜救。

  衛正義往火堆添加幾枝幹柴,借著騰起的火焰點上一根煙,說道:「老劉,你先睡吧,我守上半夜,到凌晨再喊你。」

  劉長樂也沒矯情,應聲「好」,就走進帳篷,鑽進睡袋躺好。

  他們會來多少人?有沒有可能直接下死手?在絕境下,又該用什麼理由保命?

  這不是簡單的觀察情況,進行合理的剖析,而是分析犯罪分子的心理活動,預判他們的行為邏輯。

  胡思亂想很久,都沒能想出解題思路,越發心緒不寧。許久後,困意上涌,劉長樂才渾渾噩噩地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

  因為過度緊張而處於興奮中的大腦被分為兩半,一半在思考各種問題,另一半則迷迷糊糊地做著噩夢,讓他睡不踏實。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正義輕手輕腳地走進帳篷,搖搖劉長樂的睡袋,把他叫醒後,壓低聲音道:「我聽到有船停在碼頭。」

  露營地點距離碼頭不過一百餘米的距離,對方很快就能趕過來。

  劉長樂瞬間清醒過來,機敏地鑽出睡袋,與衛正義對視一眼。

  衛正義遞給劉長樂一把野營刀,說道:「走,摸過去看看情況。」

  兩人出了帳篷,劉長樂注意到篝火已被水潑滅,濕漉漉的木炭堆蒸騰起縷縷白煙。月光很亮,能清楚看到波瀾的深色水面,還有通往碼頭的小路。

  他握緊刀柄,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臟砰砰直跳,有種氣血上涌的感覺。深呼吸一口沁涼濕潤的空氣後,止不住微顫的身體才平靜下來。

  「走吧。」

  劉長樂說道。

  衛正義貓下腰,借著灌木和水草的掩護,當前往碼頭的方向潛去。劉長樂緊隨其後。

  往前走出幾十米後,拐過彎,就看到小碼頭的太陽能路燈下停著艘快艇,上面站著三男兩女,看樣子像是遊客。

  岸上還有兩個拿著手電接應的男人,他倆穿著同款式的藍色衝鋒衣,右臂的紅色袖章上繡著「巡護志願者」的字樣。

  「我操,逮到了。」衛正義興奮地道:「我就知道這個生態環境監測站一定有問題!耗子給貓送禮,一點也見不得光。」

  劉長樂沒有說話,大腦飛速運轉間突然閃現出一個致命的問題:生態監測站才是虎穴,敵人沒理由會來自度假山莊的方向!

  他伸手扯扯衛正義的手臂,急聲道:「老衛,不對…」

  左側的灌木叢中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劉長樂猛然回頭,一把獵槍已然懟到臉上。

  端著獵槍的漢子出聲道:「別亂動,敢動一下俺就打死恁倆!」

  槍是發射鉛丸的霰彈槍,近距離足夠把人打成篩子。

  劉長樂扯扯一臉懵的衛正義,一起把手中的野營刀扔到地上,高舉雙手投降。

  灌木叢分開,又走出三個拎著砍刀、鋼叉的漢子。一個漢子的手中還牽著只獵狗。

  「恁倆倒是機靈,還知道跑。」牽著獵狗的漢子嘲諷道:「在這深山野林里,往哪兒跑?跑得了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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