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窺見亡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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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一次從昏迷的夢中驚起,夢裡一切都似乎在眼前,顯得那麼真實。他感覺睜開眼比合上眼所視更加陰暗,但合上雙眼,腦海里的黑暗似乎在向他身前遊動,要將他的身體吞沒,使他的靈魂陷入無底深淵,他只得睜著眼,以免靈魂被惡魔吞噬。

  往事歷歷在目,他記得他在樺樹林前高歌樣貌,風華正茂,多麼年輕,多麼生氣。似有那麼一兩女子,恰好年華,縈繞在心間,久久不散,他曾真心渴望與其匹儔,奈何終為鬧劇,草草收場。

  風聲又緊,吹過他不切實際的「長發」,倒向那遙遙無期的釋懷,吹過他冰涼的湖心,無陣陣紋理,只緣心已成冰,深層的湖境似有一顆不滅的心火,如獨舞的丹頂鶴,燦爛而又不失自尊,嚮往著狂熱激情,也終燭火涌舞,暗淡而熱忱,易碎又動人心扉。

  他想吼,向著內心的不甘,朝著身外的不正,但他啞了——他嗓子進土了,宇宙的粒子之前關懷更新著他,現在充實包圍著他,又是多麼寂寞,這麼多年也未改變幾毫。

  他想哭,泣著內心的恐懼,悲著世界的鬼怪,但他盲了——他眸中無光,充斥著醜惡的蚯蟲,怪誕詭奇的小東西,從他左腦食到他的右腦,不痛不癢,只緣腦脊早已拋去。

  在起風的季度里,隨勢的飛蓬,每一根都存在著他的靈氣,激盪的湖紋,每一輪都與他的華年相似。他渴望風,渴望其將他攜向自由的國度,又懼怕風,擔憂其將那無盡的靈草拔地吹盡。

  終於,他清盡嗓道的濁泥,拔開心尖的毒物,他滿心迫切地將故事重述,興致高漲地將舊曲再唱——「我最初也是個孩子呢。」

  我最初也是個孩子呢!臉色紅潤,如樹上豐動的果子,引來好多飢雀觀望。一笑能使那滿懷咒怨的鬼拋下仇恨,跓足痴迷。發量靈盈,奔跑時像風吹過蓬勃的草,令人深慕。

  我心懷真意,卻往往忽視身邊最幸福的事物,現在想來,一生真正尋覓的寶藏竟淺埋在最初的起點,最讓人懷念的時刻竟是自己初得尋寶圖之時。管他一路紅火藍海,錦花繡草,終究比不過一語夢話。

  風暴,將我捲入真正的苦惱,也帶來了一兩枝恰好年華的麥穗。雨後短虹,我沉浸其中,微登虹橋,由激烈的紅游至秀芳的橙,由恬靜的黃流到端正的翠綠,由兇惡的藍湧向死寂的紫。我真正的落下人間了。

  我徹悟,我難捨,我沉默,我失魂。一切又交給風,清柔地刮去心底的烙印,微妙地抹去記憶的風景,然而,餘燼未盡,只是模糊,只是相替。

  在生命的列車上,終找到了自己的歸處。他本是人生號列車的乘客,卻私意將航向扭轉,以至於造成生死航班。那一夜,玫瑰被狐血染得黑紅艷正,歌訟著人性的邪惡之曲。

  活著是生命的妙音,死亡是生命的續曲,靜寂也未嘗不是一種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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