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朝兵敗如卷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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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上的天氣,從來都是影響勝負的決定性因素之一。

  酷熱、嚴寒、大風等等極端天氣自不必提。

  最普遍,但也是影響最大的,是下雨。

  只需兩刻鐘的牛毛雨,就可以讓步兵最怕的騎兵無法發動集團式的衝鋒。

  還可以讓弓兵和弩兵的弓弦受潮發軟,導致射程和精度降低。

  稍微一點大的雨,就可以讓戰士的體力加速流逝,原本能鏖戰半日的精銳,可能一個時辰便脫了力。

  而在火器時代,雨水的威力更大了。

  火藥只要受潮就會影響威力,不管是火槍還是火炮,原本的射程都會大打折扣。

  潮濕的火藥有可能還會因為燃燒不充分,殘留在槍管之中,在下次裝藥擊發時一併引燃,導致槍枝或火炮發生炸膛。

  因此,當阿方索看到只是牛毛一般的細雨灑下,便立刻變了臉色起來。

  馮天養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將一枚米尼槍的紙殼定裝藥放在地上,觀察其被雨水打濕的速度。

  「旅長...是不是讓二道壕溝的戰士們退到三道壕溝去?」

  阿方索注意到了雨勢正在一點一點增大,而清軍列兵線此時還沒有抵達第一道戰壕,根據戰場態勢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這是一個十分合理、穩妥的建議。

  雖然都處在同一天氣條件下,但前行中的清軍火槍兵和刀盾手都要遭受更大的戰鬥力折損。

  火藥會更快打濕,體力會更快流失。

  將二道壕溝的士兵們後撤到三道壕溝,讓清軍士兵翻越兩道壕溝後才能和彼方交戰,無疑會加劇這種戰鬥力折損。

  因為壕溝內多少是有一些遮蔽雨水的東西,可以抵消一部分戰鬥力的折損。

  而隨著雨勢的增大,等到清軍翻越了兩道壕溝時,可以留給雙方的有效交戰時間也不會很多。

  即使雙方陷入白刃戰,由於天氣的原因,清軍也無法奪取太多戰果。

  但馮天養並沒有太多猶豫,便做出了第一次拒絕阿方索建議的決定。

  「命令,一團二營、三營,前出到第一道壕溝後方五十米處,一旦敵軍進入射程,以前進射擊態勢向前推進,不要讓敵軍輕易進入第一道壕溝。」

  「命令,一團一營,前出至二道壕溝待命。」

  「一團全體,做白刃戰準備!」

  馮天養輕緩而堅定的下達了三道命令,阿方索雖然有些愣神,但還是很快將命令傳達下去。

  「阿方索,如果清軍占據了一道壕溝之後不再進攻,只是掩護其後方民夫繼續向前掘壕,我們以後就危險了。」

  馮天養言簡意賅的向阿方索解釋了一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藉助著突然襲擊的原因,己方的火炮機緣巧合的對敵方火炮造成了較大殺傷,使雙方炮兵實力站在了同一水平線上。

  但這也意味著,雙方的炮兵在決出勝負之前,誰也無力支援步兵的戰鬥。

  而如果清兵不貪圖戰果,只是讓占據第一道壕溝的前鋒掩護後面民夫向前掘壕,己方也毫無辦法。

  這樣清軍在以後的進攻之中,可以完全避免暴露在曠野中衝鋒的可能性,只需要慢慢掘壕推進便可以了。

  清軍並沒有什麼時間危機,大成國不成氣候,太平軍主力遠離,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向前掘壕推進,甚至還可以主動停止進攻,從廣州或者其他地方調動更多的火炮和援軍過來。

  只有擊敗眼前的這支清軍,讓葉名琛短時間內拼湊不起更多的清軍來圍剿自己,才算是站穩了腳跟,打出了可以用於發展的時間窗口。

  這個狠心,馮天養不得不下!

  伴隨著命令的下達,一團一營、二營兩個營的戰士在尖銳哨聲催促下,按照以往訓練時的習慣,在第二道壕溝前方排列成三道列兵線,然後在鼓點聲中邁步整齊前進。

  對面的清兵此時已經推進到了距離第一道壕溝不足兩百米的位置了,一東一西長短不一的兩條列兵線都發現了彼此的存在。

  彼此相距只有兩百米。

  雙方士兵先是不約而同的出現了些猶疑,但隨即在各自軍官的催促下繼續向前推進。

  雙向而行的兩條列兵線只是用了一分鐘多點,便將距離拉近到了一百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上。


  「舉槍!」

  站在第一排列兵線最當中的席三寶高呼口號。

  幾百支槍口瞄準對方,不少士兵呼吸急促,面色緊張。

  但好在看了這幾天的戰鬥,恐懼心理已經消除了不少,至少沒有傻蛋聽錯命令或者擅自開槍。

  過了不到十個呼吸,對面清軍帶隊的千總也下達了口號。

  「目測敵軍距我一百步!」

  觀察手及時報告了情況。

  「三段式,放!」

  席三寶立刻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密集如同爆豆般的射擊聲在曠野上響起,對面清軍的第一道列兵線上爆出陣陣血舞,幾十具軀體倒在了曠野上,發出求救的哀嚎和呻吟。

  「放!」

  八十步的位置上,清軍也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正在裝彈的一團士兵們頓時在槍聲之中倒下幾十人。

  同樣是幾十人,但細數之下還是有差別的。

  一團士兵倒下了大概不到三十個,但清軍倒下的卻明顯超過了五十人。

  雖然清軍人數多,列兵線長,但由於其暴露在雨水中的時間更長,火槍也沒有一團手中的米尼槍先進,取得的戰果反倒不如對方。

  清軍放槍過後十秒左右,在雙方相距七十米之前,一團的士兵們打出了第二輪齊射。

  這次的效果明顯比上次強得多,多達百人倒在了地上。

  雙方相距五十米左右,彼此距離壕溝都不到三十米時,清軍也填裝好了彈藥,打出了自己的第二輪齊射。

  但與此同時,對面的一團士兵也同樣裝填好了彈藥,打出了自己的第三輪齊射。

  五十米的距離上,一朵朵血舞在雨中爆裂,雙方均有超過百餘人倒在了泥濘的土地上。

  血水慢慢流淌,和雨水混合,在低洼處形成血泊。

  因為有著第一道壕溝的存在,雙方並沒有立刻選擇繼續拉近距離,而是在五十米的位置上形成了對射。

  毫無疑問,先跳下壕溝發起進攻的一方將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沒有指揮官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這種情況下,雖然人數較少,但裝填速度更快的團練士兵們明顯取得了更大的優勢,平均清軍放一輪火槍的時間,他們能打出兩輪。

  維持了四輪對射之後,清軍的用來進攻的兩個千人隊遭受的傷亡總數已經超過了五百人,火槍兵死傷大半,陣型出現了明顯的缺口,指揮也不再流暢,甚至無法形成統一的射擊輪次。

  雖然一些刀盾手撿起了受傷士兵的槍枝進行射擊,但仍不能扭轉已經十分明顯的頹勢。

  許多士兵在裝彈時不住的向後看,若非不遠處就有一隊督戰隊在虎視眈眈,很多人此時已經當了逃兵。

  「傳令,讓懋字營撤下來休整。」

  一直在觀察戰場的毛淇面色冰冷的下達撤退的命令,推開了想要為他套上斗篷的親兵,任由雨滴將自己的臉龐打濕。

  這場戰鬥他敗的不冤,沒想到對方主帥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先是在昨日隱藏火炮數量,然後今日趁自己火炮陣地前移時突然發難,把敵我雙方的炮兵優勢拉平。

  隨即又果斷的派兵前出,在兩道戰壕間和自己優勢兵力對射,不僅將自己前鋒攔住在了第一道壕溝之外,還將懋字營的火槍兵消滅大半。

  顯然是個行家裡手!

  代表撤退的鑼聲響起,清軍士兵如蒙大赦般慌不擇路的往後逃跑,連基本的隊形也無法維持了。

  更無人在意地上的同袍屍首和傷員。

  但一團也實在無力追擊,只是勉強打出了又一輪齊射,然後便收到了馮天養的撤退命令。

  雨水越來越大,將戰場上的血跡不斷沖刷,也衝散了戰場上的硝煙氣息。

  一團的戰士們沉默的收斂著戰友們的遺體,扶起哀嚎的傷員,傷痕累累的回到己方陣地。

  戰損和戰果再次被統計出來。

  一團兩個營九百多人,戰死一百七十七人,受傷二百八十三人,其中重傷員近百人。


  而清軍的僅留在地上的屍首便高達四百多人,粗略估計傷員不會低於六百人。

  炮兵方面損失略小,僅有一門新增的四磅輕炮被擊毀,炮組成員陣亡十三人。

  而清軍的火炮損失卻相當之大。

  由於三門八磅炮可以在清軍火炮射程外發射,安全無虞的炮兵們可以從容測算和修正之後再發射。

  僅一個半時辰的炮戰,累計擊毀了清軍火炮六門,將清軍火炮數量和自己徹底拉到了同一水平線。

  清軍除了損失六門火炮,還損失了四百多炮兵,炮隊的實力大大折扣,僅剩三分之一的戰鬥力。

  總的來說,雙方的傷亡比達到了一比三,堪稱是一場大勝。

  但馮天養知道,打仗不是簡單的算數,實際情況並沒有這麼樂觀。

  根據綰娘提供的情報,對方此次一共有三個主力建制。

  懋字營、穆字營、銳字營,每營兩千餘人。

  此外還有一千多人的炮隊和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馬隊。

  而組建不久的東莞團練因為缺少武器的緣故,所以被當成了民夫隊使用。

  自己這邊一團只剩一營的建制還算完整,真正的主力只剩下二團。

  四團剛剛成立不到三個月,不能擔當重要任務。

  折算下來,自己的戰力損失並不比對方小多少。

  只是稍微拉近了雙方的戰鬥力差距罷了。

  傍晚時分,雨水稍停,對面的清軍派來使節,要求准許他們派民夫收攏己方陣亡士兵的屍體。

  馮天養並沒有多考慮,很快表示同意,但隨即派偵查連嚴密監視。

  雙方照例各自召開了軍議,但卻沒有一個人再如往日般有笑臉,在沒有一個人小覷對手的戰鬥力,毛淇甚至未等晚間,便寫下了求援信,讓廣州調派至少二十門火炮給他。

  如果不能建立明顯的炮火優勢,他將不再進攻。

  天知道這他娘的團練比太平軍精銳還難打,再打下去非把老本折了不可!

  接下來的兩天,由於雨水時常降臨,雙方都沒有再發動進攻,趁著這個時機進行了調整撫恤。

  馮天養和阿方索商議過後,將第四團拆出一個營,分散補充到一團中,讓戰鬥力得到了部分補充。

  受傷士兵的賞賜被當場發下,陣亡士兵的撫恤被公布在營房門口,然後派人火速通知縣衙立刻安排發放。

  死亡的士兵被統一安葬,受傷的士兵在短暫救治後被運往後方,一些傷勢重的士兵被轉運到了香港去救治。

  因傷亡導致低落的士氣得到了一些恢復。

  兩天之後,天氣轉晴,土壤在經過半日的暴曬後很快恢復了乾燥,對行軍造成的阻礙已經大大降低。

  五月十二日,雙方交火的第七天,再次展開了炮戰。

  和前幾日不同,這次炮戰是由馮天養下令發起的,三門四磅輕炮率先開火,轟擊著清軍藏身的壕溝。

  而在其之後,兩門四磅輕炮和三門八磅炮都在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向清軍反擊的火炮位置開火。

  清軍炮隊實力受損,廣州增援的十二門火炮尚未趕到,因此清軍保持了相當大的克制,僅有一門火炮進行了象徵性的還擊。

  但也只打出兩炮,還未來得及轉移,便被三個炮位上同時發射的八磅炮彈徹底擊毀於陣地上。

  此後清軍火炮再未還擊。

  在火炮的支援下,二團派出兩個營,加上一團的一營,混編組成了一條四百多米長的列兵線,將清軍從藏身的壕溝之中攆了出去,然後民夫隊迅速出動,將清軍的壕溝徹底破壞填平。

  雙方的戰場態勢再次回到了對峙一開始的情況。

  不同的是,經過這幾天戰火的洗禮,馮天養麾下的部隊已經消除了對戰爭的恐慌。

  藉助陰雨天重新進行了的憶苦教育再次激發了戰士們的戰鬥意志,為戰友報仇,保衛親人家鄉的信念讓克服了恐慌的戰士們迅速勇敢起來。

  而清軍則因為懋字營的損失慘重,產生了濃厚的避戰心理。

  而已方的列兵線第一次主動朝著清軍發起了白刃衝鋒,只是由於清軍已經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沒有追上而已。

  馮天養在望遠鏡中清楚地看到了清軍已經出現了潰兵,這意味著雙方的戰鬥力出現了明顯的此消彼長。

  最難的一關度過之後,馮天養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和阿方索研究了一番接下來的作戰計劃,將全部陣地巡視了一遍,回到營房已是深夜,馮天養正在給綰娘寫信,卻有一個自稱故人求見的壯漢被反綁著雙臂被帶到了他的營中。

  此人頭裹黃巾,腦後無辮,膚色黝黑,身材矮壯,雙手滿是老繭,雖然被綁卻面無懼色,明顯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

  「我不記得有你這個故人?」

  馮天養回想了一下,不管是自己還是原身,都沒有這個人的印象。

  「自然沒有,我只是奉命求見傳信而已,貴駕可是這支團練的主人馮縣令?若不是,還請不要耽誤時間,速帶我去見他,我有要緊言語說與他聽。」

  那壯漢說完後怕馮天養不信,緊接著又開口。

  「我便是馮天養,何人派你來此?有何言語說與我聽?」

  馮天養也沒賣關子,示意親衛給那漢子搬了把椅子讓他坐下,但卻依舊反綁著雙臂。

  「貴駕可認得司馬運峰?」

  那壯漢略帶謹慎的開口說道。

  「自然認識,你是太平軍的人?」

  馮天養下意識的回話,然後接著反應了過來。

  「看來貴駕的確是馮縣令。那我便說了,我家將軍是翼王麾下右軍主將李秀成,今日黃昏時分,我家將軍已經領著馬隊在九星塘迫降了清妖來增援的炮隊,明日一早便會讓炮兵轟擊清妖的大營。」

  「我家將軍讓我來通知貴軍,戰機難得,趁著清妖還未得到消息,請貴軍明日務必提早準備,和我們一起夾擊這股子清妖,得勝之後,我家將軍自會親自來貴駕營中相見。」

  那漢子確認了馮天養的身份,將李秀成的派他來的目的如實相告。

  馮天養隨即精神一陣,立刻將阿方索和幾個團長召了過來,一起細細詢問了李秀成迫降清軍炮隊的始末,這才放下心來。

  卻是李秀成在領著馬隊在到了粵東後,發現清軍團練繁多,防守很是嚴密,只好晝伏夜出,慢慢前行。

  好在天地會在廣東網絡錯綜複雜,在東莞一家客家大戶的遮蔽下,總算摸到了距離戰場約十里的東莞七星塘。

  原本打算明日一早再來前線了解戰況,但卻撞上了看他們馬匹眾多,想要強行徵用的清軍炮隊。

  對方竟然就宿營在二里外的九星塘!

  到嘴的肥肉豈能不吃,李秀成趁著天色未全黑,乾淨利落的領著馬隊殺進九星塘。

  清軍炮隊被神兵天降的李秀成驚呆了,壓根來不及組織反抗就被李秀成控制住了局面,炮隊的千總和幾個把總在李秀成的威逼下殺了幾名帶隊的韃官斷了退路,於是帶著整個炮隊歸降李秀成。

  李秀成從俘虜口中了解到戰況後,派親兵繞過清軍大營的區域,摸黑趕到了馮天養營中來報信。

  馮天養聽完之後一陣無言,只是感嘆有些人天生便是打仗的材料。

  譬如李秀成,雖說有著內線配合,但能悄無聲息的摸到距離戰場十里的九星塘而不被發現,其指揮能力也堪稱頂級了。

  便是沒有遇到炮隊,對方估計也能夠尋找到合適的戰機,在清軍背後狠狠地捅上一刀。

  對於對方提起司馬運峰,馮天養並不奇怪。

  上次自己給義軍報信,義軍投桃報李為自己洗清嫌疑,足以讓雙方產生互信的基礎,且司馬運峰已死,知道其人在那次起義中作用的人寥寥無幾。

  能提起這個名字,便足以證明李秀成是那件事知情人甚至當事人。

  而且就算沒有李秀成的報信,馮天養原本都是要按計劃發動進攻的。

  不趁著清軍支援未到儘量多的累計勝利優勢,難道還等著敵軍增援到了再打?

  和阿方索略作研究之後,馮天養很快制定了出擊計劃,然後把各團,營指揮官喊過來開會。

  五月十三日清晨,卯時二刻不到的時間,正在吃早飯的清軍便被一陣猛烈的炮擊給驚呆了。

  三門八磅炮,五門四磅炮悉數開火。

  或轟擊清軍前沿壕溝,或轟擊清軍後方營寨,一點不擔心清軍可能的炮火反擊。


  「支援的炮隊到哪兒了?」

  毛淇放下望遠鏡,並沒有立即命令火炮反擊,而是先詢問援兵的情況。

  「昨日傍晚派來了報信的,說是在距我大營十里的九星塘宿營,若是一早拔營,卯時末大概能趕到。」

  參將谷萬誠立刻稟報。

  他此次帶來的懋字營因為實力大損,現正在後營休整,他本人則臨時當起了毛淇的軍事助手。

  「炮隊暫時不要還擊,命令穆字營不要出擊,放棄戰壕退回營寨,若是賊軍火槍兵壓上來,就憑藉寨牆和對方對射。」

  「告訴炮隊,若是賊軍輕炮向前推進,可以開火還擊,打他的輕炮!」

  「本鎮就不信,憑他那三門重炮,能把我這前營給砸碎了不成?」

  毛淇的應對並無差錯,但可惜他並不知道李秀成已經把他的援軍給迫降了。

  卯時四刻,清軍穆字營全部退出壕溝,縮回了營地。

  負責轟擊戰壕的五門輕炮隨即前移陣地,但也隨之遭受到了清軍炮火的打擊,好在八磅炮及時給出回應,沒有造成太大損失。

  卯時五刻,在炮兵抵達陣地之後,一團和二團組成的兩條四百多米的列兵線出現邁出第一道壕溝,向清軍營寨推進。

  在他們身後則是四團二營、三營分別組成的三個百十米左右的列兵線,隨時準備填補前面陣線出現的缺口。

  馮天養將自己手頭的主力基本全部派了出去,手頭只有警衛營和從附近的鄉抽調過來的四個基幹連。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比谷萬誠預料的卯時末刻還早了一刻,清軍一直期盼的炮隊遠遠的出現在了清軍大營後方的地平線。

  毛淇接到稟報後大喜過望,第一時間派出親衛去引導炮隊進入早就設好的炮位中,但他很快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在望遠鏡中看到,自己派去聯絡的親衛被一刀坎翻,然後那炮隊中升起了一面他曾經無數次在戰場上遇見的紅黃色相間的軍旗!

  太平軍旗!

  「轟!」

  「轟!」

  「轟!」

  十二門火炮同時開火,如同雨點般砸在了毫無防備的清軍後方營地內,在擁擠的大營之中造成了極大傷亡。

  「老谷,炮隊反水了!帶著你的兵頂上去,至少不能讓他們這麼肆無忌憚的開炮,要不然咱們全都得死在這裡!」

  望台上的毛淇抓住身邊的谷萬誠大聲吼叫,但後者卻似乎被嚇傻了一般呆在原地。

  「老谷,別猶豫了!讓你的兵頂上去,缺多少回去後我給你補!」

  毛淇抓住谷萬誠使勁搖晃,終於讓對方清醒了一點。

  「末將去去就來!」

  谷萬誠隨即走下望台,將懋字營的主將喊來,強忍心痛讓他整隊出營。

  他手中一共就兩營兵馬,懋字營還是主力,今日一戰怕是要盡數折在這裡了。

  對面的炮兵身後,明顯有一支數百人的馬隊在護衛,自己這千餘殘兵豈有活路?

  心痛片刻,谷萬誠還趕快回到了主將毛淇的身邊。

  無獨有偶,性格大大咧咧的穆山也以求援的名義來到了毛淇的身邊。

  兩人對視一眼,對彼此暗藏的心思心知肚明。

  夾擊之勢已成,此戰必然大敗無疑。

  步卒肯定是跑不出去了,小股騎兵也不一定能跑成,唯獨主帥毛淇麾下還有一支馬隊,能夠衝出一條活路。。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敗兵回報,前去驅趕太平軍炮隊的懋字營殘兵被馬隊輕而易舉的衝散了。

  不僅如此,由於後營防備空虛,太平軍的馬隊直接驅趕著敗兵殘兵沖了進來,引發了更大範圍的混亂。

  由於缺乏高級將領統一指揮,混亂很快被加劇,逃兵已經大範圍的出現。

  炮聲隆隆,軍旗獵獵,伴隨著一團二團兩條線列的迫近,清軍連最基本的戰線都已維持不住,寨牆後面的士兵開始了大範圍的逃亡。

  望台之上,毛淇親眼看到太平軍的馬隊被一股數量眾多的殘兵糾纏住之後不再猶豫,邁步下瞭望台,帶著集結待命的幾百馬隊迅速出營,然後一路向北,衝散了臨時組織起來阻攔的偵查連,逃出了包圍圈。

  主將出逃,前後夾擊,至此,所有的清軍士兵徹底沒了抵抗之心,紛紛跪地請降。

  多番苦戰難爭勝,一朝兵敗如卷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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