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殿下在放屁,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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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官員的簇擁下,朱允熥進了大堂。

  衙役打開帘子,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一番謙讓後,朱允熥坐了主位,茹太素作陪。

  董長義拱手問道,

  「殿下,請問今天如何安排。」

  朱允熥爽快地回道:

  「這三天,本王就在江堤上吧。」

  董長義等人如卸重擔,暗鬆了一口氣,

  不查帳!

  不查倉!

  殿下好人吶!

  這下大家就輕鬆太多了。

  大堂的氣氛瞬間輕鬆了,官員們的笑聲多了起來。

  稍事休息,朱允熥提議出發。

  晨光已經照了進來,時候不早了。

  茹太素、董長義對視一眼,也不再客套。

  茹太素客氣道:

  「殿下來觀政,是下官等的榮幸。殿下如果察覺不妥之處,請不吝賜教。」

  董長義更是拱手道:

  「請殿下指正!」

  先將姿態放低了,萬一出了問題,也許殿下能高抬貴手。

  朱允熥笑了,揚聲道:

  「陛下的旨意說是『觀政』,咱的理解,就重在一個『觀』字。」

  「觀,就是看,是認識,是學習。」

  「各位都是經驗豐富的官員,陛下就是讓咱跟著各位前輩學習呢。」

  「還望各位不吝賜教!」

  他站起身,來了一個羅圈揖。

  眾人慌忙起身還禮,連道「不敢」。

  他們很意外,很驚訝,

  熥殿下竟然如此謙虛,如此尊重我等!

  太暖心了!

  他們想想這幾天的遭遇,淚花在眼裡打轉。

  那是人過的日子嗎?

  都是殿下,箇中的差距……

  就不說了!

  老夫先擦擦眼淚,晨光有點刺眼。

  ~

  眾人一團祥和,簇擁朱允熥出了公房,藍九和已經帶人準備好了馬匹。

  看著十九個護衛,茹太素不由地勸道:

  「殿下,儀仗可以帶上的。」

  朱允熥擺擺手,

  「太麻煩!」

  一路吹吹打打,只會影響本王的馬速。

  茹太素以為他想節儉,由衷地感慨道:

  「殿下太儉樸了。」

  董長義等人紛紛點頭認同,

  隨便一個伯爺出行,也比殿下闊氣多了。

  朱允熥有點撓頭,

  二十匹精挑細選的良駒,隨便一匹都價值不菲,堪比後世的超跑。

  二十匹「超跑」,十九名頂級護衛。

  你們說我儉樸?

  朱允熥笑道:

  「還行啦!要是需要,本王隨時招呼人手過來。」

  他籌劃的是以工代賑,

  管事嬤嬤、帳房、護衛,都準備齊全了。

  也有了周詳的規劃,

  但是他今天一個也沒帶,全部留在了城裡。

  兩萬多災民,其中一大半是精壯的勞力,其中在城裡找到工的,不過兩千多人。

  這些閒置的勞力,有的麻木了,只盼著有口吃的,

  有的滿肚子的怨言,甚至有一股恨意無處發泄。

  後者就是「無敵之人」,一點火星子就會拔刀子,無差別傷害。

  即便是朝廷,也要小心應對,

  朱允熥很清楚,稍有不慎,會引火燒身。

  今天來,就是仔細觀察一番,

  災民如果可用,就誘之以利,拿了錢、有了吃食,他們就老實了。


  如果不可用,就果斷放棄。

  本王是來賑濟,是要出政績的,可不是以身飼虎的。

  ~

  眾人和茹太素告辭,縱馬直奔江堤。

  為首的是朱允熥、董長義,後面就是護衛、衙役、兵丁。

  照顧董長義歲數大,朱允熥刻意放慢了馬速。

  盞茶後,眾人到了江堤下。

  前面有路障,一旁就是應天府的關卡。

  眾人紛紛下馬。

  董長義活動一下凍僵的身子骨,上前解釋:

  「殿下,這個卡子,一個是盤查來往人員,再個就是巡邏人員的歇腳點。」

  朱允熥點點頭,指著路邊的棚子,

  「走,去看看。」

  路邊值班的官吏、衙役都迎了上來。

  董長義一一給做了介紹。

  為首的官員上前施禮,

  「應天府推官鄧輝,拜見殿下。」

  朱允熥上下打量他,

  黑紅的臉膛,兩腮、手上都有凍瘡,眼睛紅的像兔子,鬍子亂蓬蓬的,

  官帽有點歪,

  官袍髒兮兮的,還有不少褶皺。

  朱允熥認真還禮,

  「鄧推官,辛苦了!」

  鄧輝急忙拱手道:

  「下官做的都是分內事,不敢說辛苦。」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自從上堤,從來都是考核、稟報、被要求、被斥責,

  今天第一次有人說他辛苦,

  還是一位貴人!

  看著他們歇息的棚子,朱允熥皺了皺眉,

  這麼破爛的嗎?

  他抬腳走了進去。

  董長義急忙扯扯鄧輝,眾人跟了進去。

  ~

  棚子很大,地上躺滿了衙役、兵丁,都是和衣而臥。

  鄧輝上前連踢帶打,將他們叫了起來。

  朱允熥想制止都來不及。

  他們看到一群官員,嚇得慌忙爬起來,跪下磕頭。

  朱允熥注意到,他們雙手都布滿凍瘡,裂了不少口子。

  董長義解釋道:

  「殿下,他們是昨夜巡邏的,在這兒補覺。」

  朱允熥四處打量,棚子就是打了幾根木樁,搭上樹枝、茅草。

  頭頂茅草很厚實,

  但是四壁就不行了,四處漏風,也就比外面的風稍微小了一點。

  棚里沒有一點溫度,冰冷刺骨。

  地上鋪著厚厚的茅草,就是他們的床鋪了。

  一旁的案子上,有幾摞僵硬的大餅,一盆鹹菜。

  朱允熥打量棚里的一切,又看看鄧輝,自己的計劃里,這些人有大用呢!

  他的心裡有了計較。

  朱允熥笑道:

  「這裡和外面唯一的區別,就是曬不到太陽。」

  眾人都跟著笑了。

  董長義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殿下,府衙經費有限。」

  花錢建了好房子,等災民走了就荒廢了,御史還不得罵死他們。

  朱允熥明白,官不修衙。

  明面上的東西,要儘可能儉樸一點,顯示清廉、一心為公。

  朱允熥搖搖頭,

  「即便沒錢買木板,也要用泥糊上。」

  看董長義沒明白,他耐心解釋道:

  「在樹枝外糊泥巴,然後貼一層茅草,茅草外再壓一層樹枝。」

  鄧輝明白了,

  「殿下說的,就是堤上有些災民的棚屋,屋裡不進風,很暖和。」

  董長義喝道:


  「那你們為什麼不做?」

  鄧輝很委屈,

  「府尹,下官人手不夠,現在巡邏、守卡子都緊張!」

  朱允熥當即下令,

  「府尹,你調集人手,將棚子補補。」

  董長義急忙拱手領命。

  朱允熥怕他扯皮,又補充道:

  「現在就落實。」

  「順手搭一個廚房,讓下值的兄弟暖暖手腳,吃口熱乎飯,喝口熱湯。」

  「當然,白酒就算了。」

  董長義當即叫來治中,吩咐他調集人手,現在修補棚子。

  鄧輝帶著值守的官吏,上前謝恩。

  他們的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除了鄧輝等幾個官有品級,其他都是不入流的小吏、衙役、兵丁,

  他們幹著最苦的活,拿著最少的薪水,擔著最大的風險。

  難得有人關心他們,每個人眼圈都濕潤了。

  朱允熥點點頭,

  「各位辛苦了!這是你們應得的。」

  「這不是客套話。沒有你們在這堅守,災民的日子只會更艱難。」

  不少人的眼淚滾滾落下,硬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終於有人理解了他們的艱辛。

  熥殿下仁慈!

  董長義有點尷尬,

  這群殺坯!

  糊幾層泥巴而已,你們哭個雞毛啊?

  好像府衙苛待你們了。

  朱允熥很滿意,人心可用啊!

  「官吏都忍飢受凍,還怎麼照顧災民?」

  「陛下仁慈,知道了也會心疼各位的。」

  眾人紛紛拱手稱是。

  前半句眾人都很受用;

  至於後半句,那是殿下在放屁,沒人當真,

  昨天的血,江水還沒沖刷乾淨呢。

  外面一陣吵鬧,

  眾人走出棚子,看到府衙的兵丁已經開始修補棚子。

  朱允熥很滿意,徑直向江堤走去。

  已經隱約可見災民的窩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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