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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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面而來一陣甜橙香,各處燭台上點好了被琉璃罩籠住的花燭,將屋子照的白晝一般,面前一張大描金黑漆圓桌,周邊幾把圓凳,往後便是籠著紗的長案

  「翟離?」貓叫一般

  無人回應,環顧一圈看見轉角的樓梯,遲疑一瞬便轉身上了樓,二樓臥房,只嗅香味,不見人影

  「翟離?」還不如剛剛那聲大

  影兒心裡咯噔一下,人去哪兒了

  一路的惶恐伴著反思交疊在一起,現下影兒最怕看見翟離傷心失望的表情,那她將愧疚的無以復加,可是又想看見他,想讓他知道自己錯了,也不知亡羊補牢來不來得及

  樓下突然傳出椅子拖地的聲音

  「翟離」

  影兒順著樓梯往下跑,到一半的時候減了速度,一步一步輕悄悄踩棉花般的往下溜

  到底有些怕。。。

  待踩穩最後一踏,她定在原地,隻眼珠子來回掃,往東側屏風處一瞧,一張紅木大案後面隱隱坐著一個人

  正是翟離

  他透過似霧一般的輕紗看到小姑娘雙手在身前緊緊纏著,肩膀微微聳起,看不清神情,但他知道她在緊張

  「過來」

  這一聲敲在了影兒心上,整個人麻了麻,強裝著往前邁了步,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清了清嗓「你怎麼也不出聲,我沒找到你還以為……天兒都黑了,我可不想自己走水廊回去」

  撩了紗往裡,兩人一對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是一點兒沒剩的泄了下去,呆著腦袋在那兒杵著望向他

  翟離一雙眸子裡漆黑一片,平靜的讓人有些無所適從,這倒是難住了她,慌亂間只把眼往地上瞄,滿耳儘是自己的心跳聲,正發愣就聽見梨木串放在桌上的咯噔聲

  小姑娘顫了顫

  翟離心下冷哼,不及不徐的起身背手緩步走到了她面前

  感受到他越來越近,直到眼裡出現那雙玄色帛屐,本就攪在一起雙手越發用力,使得那雙柔荑驀地蒼白起來

  站定在她面前,垂眼看著只到自己下巴的小姑娘,抬手抽出了她發間的白玉蝴蝶簪,往地上一扔,隨著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一頭秀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側臉,幾縷還在晃動的髮絲最終覆在了她的眼前

  她低著頭不敢抬起,所以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是毫不遮掩的狠厲和猩紅

  半晌無動靜,就在影兒緩緩抬臉之時聽他輕嘆一聲道「你弟弟和你說清楚了?」

  眼裡的怒意已被藏好,嗓音里的渾厚微啞還殘存了些狠厲

  影兒沒抓住,只是心裡一動

  這人說話的聲音是真好聽,如鬼魅一般讓人心酥

  「恩,恩?」

  眼睛圓乎乎的瞪起來,滿臉疑問的看著他

  說什麼?少安說過什麼?什麼時候?

  看著她傻乎乎回想的樣子,翟離半眯了一下眼,嘴角一挑

  真想掐她。。。

  影兒正在拼命撈記憶

  一隻手就緩緩擱在了小姑娘脖子上,輕輕圈住,一下一下的按著,她的脖子很細一手就能握滿,這回想半天什麼都沒想出來的樣子全落在了翟離眼裡

  壓下眼裡的一片幽深換上溫和道「那你還生氣嗎?」

  握著她脖子的手不願松,另一隻手牽起了她,一雙柔荑軟軟的,握在手裡只想一直捏著不放開

  不該放的,就該死死抓住扣在自己身邊。。。

  見影兒抬起頭歪著腦袋,似乎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了,露出一個還算輕鬆的微笑「我本來也沒生氣啊,就是想少安和娘親了,回去看看」

  他眼裡有影兒看不出也看不懂的深邃,就這麼一臉平靜略帶溫和地看著她

  「是這樣嗎?只是想他們了?」

  見他面色柔緩,唇邊還有一絲弧度,影兒穩了心神往翟離懷裡一鑽

  「你說什麼呢?爹在邊境還沒回呢?你今晨讓連訣來找我,他都來了我哪裡還能不回來」

  影兒雙手環住他的腰,小姑娘抱的自己有些緊,讓翟離不得不鬆了手,也環臂回抱住了她

  人在懷裡,翟離那蠢蠢欲動的憤怒仿佛被一念柔軟給往下按了按


  「那連訣和你怎麼說的?」影兒語調糯嘰嘰的,腦袋埋在他的懷裡,只兩隻眼睛偷偷瞄著他

  翟離都不用低頭看她的表情和反應,就知道她的心思,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輕輕捏著她的一縷發尾

  「他說你不肯回來」

  影兒猛的直起身子,手往腰上一插

  「我何時說過不肯回來?他都沒見到我」

  掌下一用力,將她按回懷裡,輕聲細語道「他聽到你的聲音了,我打算讓他把單兒綁來,好好問問你在屋裡都和江子良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

  這秀髮真軟,他指腹輕輕捻著,眼柔柔看著

  影兒整個人怔住了,似離了水的魚,想要拼命掙扎呼吸,卻一聲都吭不出來,只得悽慘慘定在那裡

  翟離的神色里倒是充斥了些遊刃有餘,他挪眼看著恍然無措的小姑娘

  影兒臉上的所有表情都騙不過他,他不說不過是不戳穿她罷了,況且不說不代表無動於衷

  影兒哪裡是他對手,他若真想,根本不必費事,只三兩招小姑娘就被他拆解的體無完膚了

  翟離淡看她輕輕顫著的雙肩和越來越蒼白的面色,他也不出聲,像是在等她的回覆,兩個人就這麼抱著,直到影兒閃了一下身形,摟著她腰的手才一緊,另一隻手穿過腿彎將她打橫抱起,坐到了太師椅上

  將她抱在懷裡,雙手相交鎖住她「想好了嗎?」翟離將臉湊到了影兒耳邊,輕聲輕氣的蹭著她的耳朵,略帶懶散的問著

  影兒被他蹭的一個激靈

  「單兒,一直在屋外來著,她估計沒那麼好的耳力,聽不著什麼,你還是別問她了」

  似有似無的蹭著,輕聲一笑「所以江子良確實在屋裡?」

  翟離就這麼面帶微笑的側眸瞧著她,他這一切盡然的模樣刺得影兒雙眼發疼,漸漸的眼前蒙上了一層霧般看不清他的模樣,側過臉任由淚水滑落下來

  影兒要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才不會讓自己看起來抖得很厲害

  就是這樣,每次一有點兒不如意就這樣,他就這麼十拿九穩的逗著自己,自己在他面前就這麼點兒心眼這麼點膽子

  偏偏越是這樣,影兒越想衝破這一層桎梏

  半晌後一字一句斟酌著慢慢說道「連訣和你說什麼了?我今兒一直和少安待在一起,他估計是糊塗了」

  瞧著她垂死掙扎的模樣,翟離輕笑了一聲,右手撫上影兒的側臉「你在我面前膽子不是挺小的嗎?怎麼我一不在你就換了副里子?」

  被他抱在懷裡,剛剛碎了一地的理智慢慢收攏了起來

  如此平靜嗎?

  起了些困獸猶鬥的意味「我最是表里如一的」話接的倒是快,就是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嘴硬

  「前兩天大鬧府里和侍衛們甩花盆的時候可沒見你如現在這般唯唯諾諾」他嘴角的淺笑一直掛著,倒真是凸顯出影兒面色里的彷徨

  嘆出一口氣嘟嘟著嘴「你怎麼這都知道」說完就把整個人往他懷裡縮了縮,討好意味明顯

  看著她手足無措只剩撒嬌的模樣,翟離眉宇間的柔和算是坦誠的露出了些

  翟離很喜歡她被自己拿捏的樣子,以前如此現在亦是,知道她其實不老實,滿心都是天高海闊,有時候攥得狠了小姑娘會鋌而走險的去偷腥,找那一絲絲刺激,那一點點心理平衡

  他也知道自己有時捏得太緊,可這是他的心結他解不開,

  她的方式他不喜歡,但是他想給她機會和自由,他想磨平自己內心的鋒利將所有溫柔都給她,他向來擅長隱藏內心,可對於影兒他有時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陰暗潮濕

  他也不想,不想傷害她,他便默認了這種背叛,也利用了這一層背叛去馴服自己內心深處叫囂的惡

  以惡制惡,稍有不慎,必將反噬。。。

  他如何不懂

  只是他以為他克制的住,馴化的了

  三年了,越來越清晰的毀滅欲望迫使他承認,他做不到

  加之這一次,不止是他,就連他們都知道了,還是自己故意拋出的這個把柄,真是可氣啊

  「你說這次還要不要原諒你呢?」她那雙交疊在腿上的手被他單手握住,另一隻則順著她腰側曼妙的曲線挪至脖頸間,揉搓起來,手下明明很輕,可影兒偏偏覺得快要窒息,好像再稍稍一用力,自己就要被他剝奪呼吸的權利


  影兒屏住呼吸,身子不免得僵硬起來

  藏無可藏,他有那麼多雙眼睛,角角落落都被他窺視著

  還要掙扎嗎?用著剩的不多的自尊,再試著掙扎一下

  「少安,是少安呀……」

  仗著他看似平靜的模樣,以為還可以喘息

  本來回來之前都想好了,這次一定要挺住,還特意和少安對了話頭

  翟離摟她的手克制著力度的捏了她,他身形高大,肩膀寬闊,每次一問話就把她抱在懷裡圈著,掙扎過,討好過,結局都一樣,她整個人被掌控在他的懷裡,雖然從容且溫柔以待,但是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只要這麼盯住她,吞吞吐吐間就讓他拼湊出了真相

  所以影兒不敢看他,只試著強撐

  其實他無需拼湊,只是喜歡看小姑娘在懷裡絞盡腦汁的樣子

  「恩,是少安,我讓連訣明日接他來用午膳」

  還沒等影兒嘗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就聽他繼續道「他勸你回來我要好好謝謝他」說著親了親她的眼角

  翟離輕捻著影兒的耳垂,揉的紅紅熱熱的方才鬆了手,一臉若無其事的看著影兒一陣白一陣紅的小臉

  又伸手輕輕捏了捏她腰側的軟肉,小兔子還是這麼藏不住事。。。

  連訣飛著到了小院門口,吹了一下特製的紅鷹哨,隨後在一旁安靜等著

  「走過內側門屏風,後面是湢室,去把自己洗乾淨,衣服放在凳子上了,換好了去樓上等我」說完托著影兒,讓她起了身

  影兒聽話的很,乖巧的起身往內側們屏風處走,滿腦子都在想他的話

  翟離走回桌前拿起手串,看著她轉進屏風裡,方復手出了屋

  連訣將菱花門輕輕關上,而後遞出一封信,是少安寫給影兒的,信里撿著重點把剛剛送影兒出門時說的話寫了一遍

  滿滿兩頁。。。

  翟離看著信,眼裡閃過一絲淡若未覺笑

  這姐弟倆啊……

  一個沒心眼被人當槍使

  一個沒腦子瞎闖禍

  對著連訣說「派人知會連升,找到的所有證據不必給我,直接送到恭王府,讓恭親王遞條子進去呈給聖上」說完和連訣對視一眼,兩人都感受到屋頂上微弱的呼吸聲,連訣領了命退下,臨走時還不忘微微抬著頭說證據已經找的差不多了,就這一兩天便能上呈

  水面倒影著一輪滿月,灑下的光在水面起起伏伏,不遠處的粉色荷花花瓣都被光影披上了一層迷濛的白。翟離抬頭看了會兒月色,指尖捻了捻信邊兒,聽著微弱的呼吸聲消失,岸邊樹影婆娑了一陣才回了屋

  影兒剛剛洗好,穿上衣裳,說是衣裳都是在誇張,就是一件長至腳踝的藕粉色開襟羅衣,薄如蟬翼,按著身體的曲線薄薄一層霧一般包裹住影兒的身體,影兒身形高挑,玲瓏有致,穿上這件羅衣倒是顯出了幾分妖艷,整張小臉被霧氣潤的像能滴出水來,眼眸中滿是迷離無措,就這麼站在架子邊兒上發呆

  翟離一進湢室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致,他靜靜地看著影兒站著不動,看著她放空著自己

  「過來」帶著幾分沙啞的嗓音讓人聽不出情緒

  影兒回神看著他,眨了眨迷霧般的眼,走過去搭上他伸出的手,還沒握住就被翟離一把拉進懷裡,一彎腰就把影兒抱了起來,穩步上樓前往床榻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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