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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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時節,萬物都在找著地方躲炙熱,一隻金斑喙鳳蝶展翅趴在窗欞上貪戀著縫隙里透出的一絲清涼

  屋內冰鑒散發的涼意瀰漫著整間屋子,嵌在冰鑒上的綢扇一圈圈緩緩轉動著,晃得梨木架子床上的軟煙羅輕飄飄的似在仙境中一般

  這是隋府里隋影兒住的瀾花堂,雖然她已出嫁快三年了,可這屋子裡依然時常有人來收拾,為的就是自家這大小姐偶爾和翟大人鬧脾氣時有個地方可以回

  隋影兒是從江子良懷裡醒來的,一雙杏眼輕顫著睜開時似含著露,微蹙的柳葉眉逐漸展開,她微抿了抿唇勾起一絲弧度輕嗔了一聲.

  從半夢半醒的慵懶里將自己提了出來,影兒方才漸漸回過神

  「怎的到你懷裡了?」

  影兒打著哈欠帶著一絲埋怨的聲音惹的江子良喉嚨一緊,寬厚的手掌從那如瓷的香肩挪至了修長的玉頸上

  「總也不見你,好不容易在我懷裡了,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不舒服?」他常年習武,生怕不經意間控制不好力道,弄疼了她。

  江子良的話說得是越來越小心翼翼,他能感覺到影兒這兩年多來對他愈漸愈遠的疏離

  影兒回府已經兩日了,若不是今日在她醒前他便進了屋他斷然看不到她迷濛間看見自己時的厭煩與猶豫

  儘管如此影兒還是接納了他,原以為是自己那份柔情讓她念著些以往的情分,可當影兒和他纏綿時他才看清她眼裡沒有情,沒有欲,沒有波動,有的是要溢出來的空虛無物和仔細琢磨

  在琢磨什麼他不敢問,也不願知道

  只是現在不得不認清了影兒的這份冷漠,他的溫柔她不想要了

  江子良寬厚的肩膀往下垂著,目光下斂,心下一陣嘆息,

  對比江子良的情到深處不能自拔,影兒有些硬鼓起勁兒迎合的意味,現下就連這股勁兒都煙消雲散的徹底,她好像就是想看看自己還能不能有一絲愉悅是因為背叛

  沒有

  沒有了以往幹壞事的興奮和背叛翟離時的那一絲暢快

  心裡升起了一縷煩躁「別摟著了,怪熱的」抬起眼皮斜睨他一眼,表達著對這份柔情的不耐,若不是自己半邊身子麻著她早推開他了

  雖是補了一覺,但也還是乏的很,很奇怪,自從嫁給翟離之後她的身子好似不如以前了,最近愈發容易疲憊,影兒微動動身子,想著是不是在隋府再住一天

  自打她睡過去,江子良就一眼不錯的守著她,心裡不斷做著鬥爭,後來見她睡熟才敢小心翼翼抱起她在懷裡,貪戀這份來之不易的乖順,這會兒聽出她話語裡的煩躁,心裡密密麻麻的針扎一般,化到眉目間卻又成了無處掩飾的柔情

  「我是真的想,一直守在你身邊,哪怕你不在意」說著有些失意的緊了緊抱著她的手

  這一緊讓影兒更加不適,挪著身子掙扎開,一絲不耐夾帶著一絲的煩躁展於眉間

  她沒出聲,不加猶豫地推開了那雙略帶薄繭的手,強撐起木然地身子,眼都懶得抬只在心裡淡淡想著他倒真是一片深情

  以前的影兒一直以為她挺喜歡江子良的,他拳腳很好,一身陽剛之氣如此地男子大都是招人喜歡的,可現在這種感覺淡的幾乎抓不住,不知從何時起若說喜歡,她喜歡翟離

  可是明明喜歡卻要用最無法原諒的方式刺探,刺探自己只為背叛他

  這份背叛還是和一個自己並不在意的人

  是在圖什麼呢,這股莫名其妙的煩躁最近總是讓影兒浸在裡面,似是要淹死她

  所以這一次哪怕她並不想,也還是敞開了自己接納江子良,她想試試能不能理清自己那叛逆從何而來,有了苗頭便能抽絲剝繭

  反感,是現在的感受

  影兒輕嘆一口氣,毫無波瀾的看著他「你怨我嗎」

  本想輕手扶她,看著她推開自己的模樣,他只能攥了攥手答「何曾不怨」

  這直接的回答,倒是讓影兒一時噎住了無話

  「可是怎麼辦呢?從小就是我護的你,一顆心早就被你填滿了,要說怨,也是怨我自己不夠強大,無法做你夫君,無法護你一世周全,你的性子太唐突,總害怕你被欺負」

  這一番話倒是顯得影兒薄情寡義了,她正思索著如何說能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冷淡無情就聽見江子良萬般不舍的壓著聲音


  「往後我不會再碰你了」

  影兒心下一驚伴著一喜,驚他這般深情能說放就放,喜他說到了自己心坎上,倒不用她找話提出這事了

  收了收略微訝然的神情「你……做的到?」

  江子良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為了你,我怎麼做不到,翟離是極精明的人,當時你們成婚落紅之事我們做的那麼萬無一失不還是差點被他看出端倪?我不想你因我和他有嫌隙」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影兒就鬱結,那還是成親之前一次影兒和翟離鬧了彆扭,飲了許多酒,糊裡糊塗就和江子良滾在了一處

  清醒之後從震驚到迷茫到氣憤再到無奈,最終還是和江子良商探著先瞞過去,後來的她似乎找到了偷偷背叛翟離的一絲舒暢,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翟離也有拿捏在影兒處的軟柄了,影兒為此還暗自酣暢了許久

  直到成婚之日她借著自己武陵侯嫡女的身份躲過了驗身,灌了翟離安神酒後將裝在白釉藥瓶內的雞血撒到了床上,第二日翟離看著那血跡若有所思的樣子到如今想起來都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影兒深深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輕鬆,最要命的事還不是我來做」

  江子良深吸一口氣,軟下來「我給你句準話,不管你以後如何模樣,我永遠會護你拼我全力,若是你和翟離好,我就遠遠的護著,若是你們不好了,我拼了命去...若是你想走我會帶你走」

  柔聲細語說著堅定不移的話

  對於江子良對自己的感情她是信的,不管是從小到大的情誼還是一舉一動間將她放在第一位的下意識

  江子良看的出這定是最後一次溫存了,見她這般模樣,他也只能定了心不再和她廝磨,往後就默默守著她就好了,雲泥之別的兩個人還是各安天命最好

  「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江子良起身去藩屏衣櫃裡取來一身滄浪色交領襦裙放在床邊

  「沒想好,我這兒還在想要不要繼續生氣呢,暫且先住著吧,左右母親也不會趕我走」

  淺淺伸了個懶腰,感覺到身子已然不麻了,便挪著坐到了床邊,去夠床邊兒的銀盆,就著盆里的水擦了擦自己

  清涼的的觸感讓影兒將剛剛百轉千回的思緒拉回了瀾花堂里,她環顧了一圈並未拿起江子良給她挑選的那件交領襦裙,而是伸手指了指床邊屏風上搭著的鵝黃色抹胸並庭蕪綠色大袖衫

  見狀他沉了眸,遞過去她想要的,順手拿走了他準備的

  擠出一個自我安慰的微笑

  「明日可想出府?我尋著一個好地方,有些新出的折子戲」

  一陣沉寂,江子良一回頭便看見她又呆呆的坐在床邊出神,他覺得好笑又可愛,這人兒今兒怎麼老是發呆

  影兒又陷入思緒里出不來

  和翟離在一起時間長了,身和心都在不覺間被他灌滿了,她有些無措,無措自己為何非要如此抗爭如此莽撞,那般久的時間裡不曾回頭,這無措揪的她心裡發緊

  窗外徐風微拂斑竹的簌簌聲不斷在耳邊縈繞,眼裡倏地映入江子良半蹲的身子,只見他一隻手輕捧起她的玉足,細蹭了蹭便套上了一隻綢襪

  穿好綢襪,他扶起了影兒想幫她穿上抹胸,影兒只接過便推開他,自己穿了起來,待她穿好後江子良才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想什麼呢,一言不發」

  影兒抬眼,雖是嫁為人婦了,但是眼裡的純情還是滿的要溢出來,她是真的被呵護的很好,小兔一樣懵乎乎的,看著她眨巴著一雙如瑪瑙般晶瑩剔透的眼睛,他心都要化了

  低頭看著裹住自己玉足的綢襪,左右蹭了蹭用力一甩便將其甩飛了去「大熱天穿這個做什麼」說著直接踩上了繡鞋

  江子良看著兩隻離得老遠的綢襪嘆了口氣「先挽發吧」

  正有此意的影兒一邊繫著大袖衫的絲帶一邊坐到妝檯前,江子良試探著走了過去拿起木梳,見影兒正對鏡點了點唇角自顧說著「夏日真燥」

  他忙回身去桌上倒荔枝膏水,輕手輕腳遞至影兒眼前,她一愣給了一個微乎其微地微笑便端過便一飲而盡

  他一手接過玉杯放下,一手託了托她的長髮,見她並未蹙眉便又拿起了木梳替她挽發,生怕弄疼她,輕鬆鬆一盤,拿起一根白玉蝴蝶樣式的簪子,在鏡子裡對著影兒晃了晃,見她點頭便用此將三千青絲盤了起來

  看著鏡中雙眉未描而黛,雙目如秋水盈盈,面若桃花的影兒,如此一副出水芙蓉靡顏膩理的樣子,看的直叫人心神蕩漾

  如此美好的女子再也無法擁入懷中,實在是讓他有些心灰意冷

  怕她等,也怕她推開他,江子良快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著影兒笑道「走吧,秀菊晌午來傳過夫人的話,晚上要與你一起用膳,這會兒先去陪她說說話就該到時間了,等晚膳後你想消食或是聊天,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一如往常,影兒自己出門,他則留在屋內安靜的收拾滿屋的痕跡

  門口單兒一見著主子出來忙迎了過去「主子,可能要出事,連訣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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