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存在於傳聞中的凶神惡煞
出門的時候已是正午，言岑只帶了高雲清一人出門，易別的人雖跟著他們，不過和他們之間還有段距離，外人根本瞧不出他們是一路人。
他二人行至城中將南北分隔開來的園中河，一群人正堵在橋的另一頭，氣勢洶洶，面露猙獰。這幫人在言岑二人剛踏下最後一節台階時，立刻圍堵上來，將兩人四周圍得水泄不通。
言岑見他們目光所及之處並非自己，而是身側之人，想到高雲清平日裡做過的事情，心裡大概清楚了這幫人的來意。
「高雲清，你當初可是說好了今天是最後期限，錢呢？」一半面臉都被絡腮鬍擋住的男人厲聲斥道。
「老子找了你一個早上，最後才知道你跑去城南了。你小子這又是搭上哪路高人了？」這男人斜眼瞥過言岑，不屑的神色溢於言表，「果然還得是出身顯貴，哪怕被家裡趕出來也還能混到富貴人的地界。」
而他周圍的那一群人也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言岑，鄙夷、不屑、厭惡……換做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被一群男人這麼盯著，早就羞憤逃離，言岑卻不會。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見過太多這樣的目光。
這座城的南北分割極為明顯，城南的官宦人家極少與城北的普通百姓打交道，而城北的百姓則大多時候都認為當官的看不上他們這種人，住在南北的他們就像被楚河漢界分開的對立雙方，矛盾早已積蓄許久。這群人顯露出的那般不滿哪裡僅是因為他們對高雲清的不滿，更是這份根深蒂固的原因讓他們潛意識就憎惡城南的富貴人家。
言岑不準備摻和高雲清的事，瞧高雲清渾身上下哪有有錢能還上的樣子？一會說不準還要動起手，高雲清少不得要吃些苦頭。再者說，她也算是高雲清的半個債主，哪有債主幫欠錢人出面的道理？於是便打算退出去，只需保證高雲清還活著，能幫她把佛龕找回來即可。
可這幫人的目標似乎不止於高雲清。
他們將貪婪的目光落在言岑身上，在言岑的退路上又添幾個人。
言岑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衣物，留在月幫之後她的身外之物都是向康安置備的，向康安那個什麼都要講究一下的人，對衣物飾品從來都是挑最好的，用在她身上的亦是如此。所以這幫人才會在還不了解她的情況下就將她歸類為有錢人家子弟，又見她與高雲清在一起走，認為他二人應是熟識的關係，一心只想討錢的他們怎可能會放過她這隻肥羊？
文堂的人走了過來站在橋上，手握劍柄，準備隨時出手。
一個眼尖的人瞧見了兩人，也看到了月幫的標識，用手輕懟一下站在最裡面與言岑二人對峙的那位綠衣男子，小聲在男人耳邊嘀咕幾句。
男子一身匪氣，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全是橫肉，肩頭上的衣袖還能看出是撕扯斷裂開來的痕跡。他歪頭側身，用餘光瞧見後，又在言岑身上打量起來，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大，來者不善啊。這小姑娘怕不是和月幫有什麼瓜葛，咱們今天要不先撤？」
「撤個屁！回去之後拿你交差？小心到時候主子把你扒下去一層皮！」
同男人講話的那位瞪大眼睛，打了個激靈，再不敢出聲。
「把他倆綁回去給主子發落！」綠衣男子心一橫，命令道。
一群人聞聲，幾乎在同一時間提刀或抬手撲向言岑與高雲清。
高雲清一介書生，面對四面八方的攻擊者，很熟練地抱頭蹲下。此時此刻瞧他，形如接頭討飯的人，畏畏縮縮，哪還有一絲氣質可言？
言岑嘆口氣，對男人不可靠這句話再一次有了深刻的理解。
「啊！」綠衣男子身邊個子較高的那位慘叫一聲，短刀落在地上。他捂住右胳膊上方，一股股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淌而出。
他身邊的人沒有理會他，立馬把他擠到外面去，動作不見絲毫緩慢。
空氣中引起一陣波動，「啪」「啪」，長鞭落地，言岑乾淨利落的將這一群人與自己相隔開來。
「什麼時候西北角賭坊的人也敢來月幫的地界撒野了？」言岑面無表情道。
文堂二人早已翻過一圈人避開言岑的鞭子站到中心，一左一右將言岑護在當中。這兩人似是不小心，落地的時候一人踩了高雲清一腳，站穩後還不忘對高雲清說聲抱歉，至於是不是真心的就另說了。
「喲，這不是花枝樓的護院嗎？」一人指向綠衣男子詫異道。
「哪裡還是花枝樓的護院？你沒聽說上個月他因為調戲新來的姑娘，被花枝樓的媽媽趕出來了？據說還被打了一頓。怎麼，如今又找到了新東家，給賭坊賣命去了？」另一人冷哼一聲，對著綠衣男子翻了個白眼。
「你！」
二人嘲諷之意甚是明顯，又戳到了綠衣男子的痛處，氣得男子拔刀而起，刀鋒所向之人卻並非二人，而是站在他們中間的言岑。他許是覺得小姑娘好欺負，哪怕會使鞭子也就是些皮毛功夫，並沒有把言岑看在眼裡，那帶著怨氣的一刀劈下來直直對著言岑的臉。
言岑連躲都沒躲，冷眼相對。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在文堂的人面前耍，要真讓這一刀越過她身前之人砍到自己身上，明天他們的易堂主就要帶上人去到向康安那裡負荊請罪。
「哎？怎麼說說話還急了呢？」
果不其然，接頭混混哪比得過易別精心訓練出來的手下，不過三五下就把這人打翻在地，腰間佩劍都未曾出鞘。剩下的蝦兵蟹將見到這架勢，不禁吞咽口水，退後幾步扭頭就跑，哪還有人記得躺在地上的綠衣男子，先前胳膊受傷的那個人更是早就沒了蹤影。
「回去告訴你們家主子，這個人我有用，等我的事結了你們再來清算。在這之前如果再來找麻煩，就一個都別回去了。」
言岑慢步走到這人身前，又道：「西北角那塊地界的存在已經引起很多人不滿了吧？最近你家主子也是被一堆麻煩事纏身，勸勸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誠幫的下場你們也是知道的。」
男子緊盯著言岑手中的黑色鞭子，在言岑的提醒下終於想起了流傳在渝城中的一則傳聞。
傳聞中，兩年前在月幫中出了一位心狠手辣、年僅十餘歲的女孩，這女孩橫空出現於城中，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當時很是猖狂的誠幫幫主一夜之間臣服，不僅清算了和月幫之間積攢多年的一筆舊帳，還讓那位幫主不到一周之內散了幫會，自此在渝城中查無此人。
「你，你是……」
三人成虎之下流傳出來的傳言早就將言岑說成了凶神惡煞，在這種情況下受傷還算得了什麼，當然是保命要緊，男子刀都顧不得帶上，連滾帶爬地朝著西北方向的自家賭坊那邊去了。
「我有那麼嚇人嗎？」言岑左瞧瞧右看看，問身邊兩人。
兩人憋不住笑意，反問回去：「誠幫的下場眾所周知，您說呢？」
「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兩年誠幫的事被人越傳越邪乎，外人又不像幫里的人還知道些內情。」
「嘖，都是成年人了，怎麼一點自己獨立的想法都沒有呢？唉。」言岑感慨道。
一出門就遇上了不痛快的事，讓言岑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今日的行程或許不會同想像中的那般順利。
行至大牢，言岑將高雲清留給易別的人在外面等著，獨自一人入內，將李定佩拿給自己的信物交付於牢頭，很快就見到了被關押起來的趙乾吳。只一個晚上的工夫，趙乾吳變得雙目無光，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聽見有人過來看都不看。
趙乾吳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傷口四周微有些發黑，想來為了審他府衙的人也是用了不少手段。
「趙乾吳。」
「趙木頭。」
對自己本名毫無反應的人在聽到別名時有了動靜。
趙乾吳以為是有人來救他出去，連來人都沒看清楚，忙不迭地爬了過來。抬頭的剎那，那雙眼含期待的神情乍然消散。他不敢看言岑，言岑的約定他還記得，眼下三日之期已到，可沒人來救他出去讓他想辦法籌到銀錢，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玉佩被人奪走。
趙乾吳翻了個身半靠牆壁背對言岑，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讓無端受罪的他愈發絕望。
「我有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回答，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的處境，在沒有新的證據之前，無論你是否清白，醉酒在陳堂家中的你都是殺害陳堂的唯一兇手。你的家人估計已經得了你入獄的消息，可卻無人前來，他們的態度可想而知。所以，我現在是你僅有的希望，你難道不打算牢牢抓死嗎？」
言岑懶得等他回答，直接問道：「我從你那得來的玉佩，你是從哪得來的？」
她先問的與命案毫不相干，是她最為好奇的事情。
見趙乾吳依舊沒有回應，言岑威脅道：「高家的人就在外面，不如我讓他進來瞧瞧？也不知道高府的人看見這個，會怎麼處理呢？」
「高大人連親骨肉都可以逐出家門，對一個外人會怎樣就無需我多言了吧。」
這樣的威脅，效果顯然要比最開始的誘惑來得實用。待在牢房裡頭的人哪裡會知曉外面到底會有誰在，以為來了什麼大人物的趙乾吳賊切切地探頭去看，想說卻又不敢。
見他有了說話的念頭，言岑向他保證：「不用擔心，人在外面，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只需將我問的一五一十講出來，我保證這玉佩的出自於你身上這件事不會再有其他人知曉，高府的人也找不到你頭上，不然等高府的人進來可就沒我這麼好說話了。」
「可是我……」
「這樣吧，如果你今天說得對我有價值的話，就免了你還回搶走的錢，你只需將畫交出即可，如何？」
言岑看似勉強退讓一步，實際上卻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趙乾吳一咬牙，總算是鬆了口。
「那半枚玉佩，其實是陳堂給我的。」
「你不知道那是高府信物？」
「我，自是知道的。但是陳堂說那枚玉佩是一位高家的親信交給他的，說那人是欠了他一個人情才會把玉佩給他，我這才敢收下的啊！」
只是……
「既然此物貴重，他又為什麼會把玉佩主動交給你呢？」
趙乾吳頓時沒了底氣，聲音都小几分，怯懦地說道：「因為，因為我本來拿去典當的那幅畫被他毀了。那幅畫是我很久以前從家裡偷出來的，是一位極有名的畫師所作，這次也是逼不得已才想到把畫抵押出去。陳堂拿不出什麼值錢的物件，就把從別人手中得來的玉佩給了我。」
聽到這裡，言岑暗罵一句。她的主要目標就是那幅畫，現在畫毀了，她拿什麼回去？
似是怕言岑出爾反爾，趙乾吳趕緊補救道：「不過，我家裡還有那位畫師的另一幅作品。如果你可以為我洗脫罪名，我出獄之後立刻回家將那幅畫取出交給你！」
言岑「噗」地一聲笑出來。
不是她笑話趙乾吳，實在是趙家對他早就是半拋棄狀態，能讓他進家門都是稀罕事，還想讓他再拿走一幅畫？這種事只會在他的夢裡才會發生吧。想到這裡，言岑記起昨天去陳堂家中找趙乾吳的那個沈老四，他當時說老夫人要尋趙乾吳回家有事要講，但現在卻沒了聲響。
言岑搖搖頭，別人家的事還輪不到她去瞎操心。
言歸正傳，言岑終於提到了趙乾吳最緊張的事情，也就是有關陳堂之死一事。
「你與陳堂相識多年，可與高雲清相識？」
話題突轉，趙乾吳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已經先一步答道：「認得，」說完他立馬捂住嘴，「不不不，不認！」
聲音從他手的縫隙中傳出，不清不楚的。
「哦？這就奇了。高雲清說他從未曾見過你，你是如何與他相識的呢？」
「讓我來猜猜。」
「該不會是陳堂和你在密謀什麼對高雲清不利的事情吧？」
言岑仔細觀察趙乾吳的小動作，意識到自己十有八九是猜對了，又道：「若非如此，也不至於高雲清認識陳堂那麼長時間，你們又都在他家中飲酒作樂，一次都沒撞見過。」
只是謀劃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一些？
忽然間，言岑腦中那根斷了的弦銜上，她把佛龕一事串聯進來。
如果是為了佛龕，一筆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來的財富，這事不就順理成章了？
他二人行至城中將南北分隔開來的園中河，一群人正堵在橋的另一頭，氣勢洶洶，面露猙獰。這幫人在言岑二人剛踏下最後一節台階時，立刻圍堵上來，將兩人四周圍得水泄不通。
言岑見他們目光所及之處並非自己，而是身側之人，想到高雲清平日裡做過的事情，心裡大概清楚了這幫人的來意。
「高雲清，你當初可是說好了今天是最後期限，錢呢？」一半面臉都被絡腮鬍擋住的男人厲聲斥道。
「老子找了你一個早上，最後才知道你跑去城南了。你小子這又是搭上哪路高人了？」這男人斜眼瞥過言岑，不屑的神色溢於言表，「果然還得是出身顯貴，哪怕被家裡趕出來也還能混到富貴人的地界。」
而他周圍的那一群人也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言岑，鄙夷、不屑、厭惡……換做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被一群男人這麼盯著，早就羞憤逃離，言岑卻不會。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見過太多這樣的目光。
這座城的南北分割極為明顯，城南的官宦人家極少與城北的普通百姓打交道，而城北的百姓則大多時候都認為當官的看不上他們這種人，住在南北的他們就像被楚河漢界分開的對立雙方，矛盾早已積蓄許久。這群人顯露出的那般不滿哪裡僅是因為他們對高雲清的不滿，更是這份根深蒂固的原因讓他們潛意識就憎惡城南的富貴人家。
言岑不準備摻和高雲清的事，瞧高雲清渾身上下哪有有錢能還上的樣子？一會說不準還要動起手，高雲清少不得要吃些苦頭。再者說，她也算是高雲清的半個債主，哪有債主幫欠錢人出面的道理？於是便打算退出去，只需保證高雲清還活著，能幫她把佛龕找回來即可。
可這幫人的目標似乎不止於高雲清。
他們將貪婪的目光落在言岑身上，在言岑的退路上又添幾個人。
言岑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衣物，留在月幫之後她的身外之物都是向康安置備的，向康安那個什麼都要講究一下的人，對衣物飾品從來都是挑最好的，用在她身上的亦是如此。所以這幫人才會在還不了解她的情況下就將她歸類為有錢人家子弟，又見她與高雲清在一起走，認為他二人應是熟識的關係，一心只想討錢的他們怎可能會放過她這隻肥羊？
文堂的人走了過來站在橋上，手握劍柄，準備隨時出手。
一個眼尖的人瞧見了兩人，也看到了月幫的標識，用手輕懟一下站在最裡面與言岑二人對峙的那位綠衣男子，小聲在男人耳邊嘀咕幾句。
男子一身匪氣，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全是橫肉，肩頭上的衣袖還能看出是撕扯斷裂開來的痕跡。他歪頭側身，用餘光瞧見後，又在言岑身上打量起來，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大，來者不善啊。這小姑娘怕不是和月幫有什麼瓜葛，咱們今天要不先撤？」
「撤個屁！回去之後拿你交差？小心到時候主子把你扒下去一層皮！」
同男人講話的那位瞪大眼睛，打了個激靈，再不敢出聲。
「把他倆綁回去給主子發落！」綠衣男子心一橫，命令道。
一群人聞聲，幾乎在同一時間提刀或抬手撲向言岑與高雲清。
高雲清一介書生，面對四面八方的攻擊者，很熟練地抱頭蹲下。此時此刻瞧他，形如接頭討飯的人，畏畏縮縮，哪還有一絲氣質可言？
言岑嘆口氣，對男人不可靠這句話再一次有了深刻的理解。
「啊！」綠衣男子身邊個子較高的那位慘叫一聲，短刀落在地上。他捂住右胳膊上方，一股股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淌而出。
他身邊的人沒有理會他，立馬把他擠到外面去，動作不見絲毫緩慢。
空氣中引起一陣波動，「啪」「啪」，長鞭落地，言岑乾淨利落的將這一群人與自己相隔開來。
「什麼時候西北角賭坊的人也敢來月幫的地界撒野了？」言岑面無表情道。
文堂二人早已翻過一圈人避開言岑的鞭子站到中心，一左一右將言岑護在當中。這兩人似是不小心，落地的時候一人踩了高雲清一腳，站穩後還不忘對高雲清說聲抱歉，至於是不是真心的就另說了。
「喲，這不是花枝樓的護院嗎？」一人指向綠衣男子詫異道。
「哪裡還是花枝樓的護院？你沒聽說上個月他因為調戲新來的姑娘，被花枝樓的媽媽趕出來了？據說還被打了一頓。怎麼，如今又找到了新東家，給賭坊賣命去了？」另一人冷哼一聲，對著綠衣男子翻了個白眼。
「你！」
二人嘲諷之意甚是明顯，又戳到了綠衣男子的痛處，氣得男子拔刀而起，刀鋒所向之人卻並非二人，而是站在他們中間的言岑。他許是覺得小姑娘好欺負，哪怕會使鞭子也就是些皮毛功夫，並沒有把言岑看在眼裡，那帶著怨氣的一刀劈下來直直對著言岑的臉。
言岑連躲都沒躲，冷眼相對。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在文堂的人面前耍，要真讓這一刀越過她身前之人砍到自己身上，明天他們的易堂主就要帶上人去到向康安那裡負荊請罪。
「哎？怎麼說說話還急了呢？」
果不其然，接頭混混哪比得過易別精心訓練出來的手下，不過三五下就把這人打翻在地，腰間佩劍都未曾出鞘。剩下的蝦兵蟹將見到這架勢，不禁吞咽口水，退後幾步扭頭就跑，哪還有人記得躺在地上的綠衣男子，先前胳膊受傷的那個人更是早就沒了蹤影。
「回去告訴你們家主子，這個人我有用，等我的事結了你們再來清算。在這之前如果再來找麻煩，就一個都別回去了。」
言岑慢步走到這人身前，又道：「西北角那塊地界的存在已經引起很多人不滿了吧？最近你家主子也是被一堆麻煩事纏身，勸勸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誠幫的下場你們也是知道的。」
男子緊盯著言岑手中的黑色鞭子，在言岑的提醒下終於想起了流傳在渝城中的一則傳聞。
傳聞中，兩年前在月幫中出了一位心狠手辣、年僅十餘歲的女孩，這女孩橫空出現於城中，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當時很是猖狂的誠幫幫主一夜之間臣服，不僅清算了和月幫之間積攢多年的一筆舊帳，還讓那位幫主不到一周之內散了幫會，自此在渝城中查無此人。
「你，你是……」
三人成虎之下流傳出來的傳言早就將言岑說成了凶神惡煞，在這種情況下受傷還算得了什麼，當然是保命要緊，男子刀都顧不得帶上，連滾帶爬地朝著西北方向的自家賭坊那邊去了。
「我有那麼嚇人嗎？」言岑左瞧瞧右看看，問身邊兩人。
兩人憋不住笑意，反問回去：「誠幫的下場眾所周知，您說呢？」
「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兩年誠幫的事被人越傳越邪乎，外人又不像幫里的人還知道些內情。」
「嘖，都是成年人了，怎麼一點自己獨立的想法都沒有呢？唉。」言岑感慨道。
一出門就遇上了不痛快的事，讓言岑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今日的行程或許不會同想像中的那般順利。
行至大牢，言岑將高雲清留給易別的人在外面等著，獨自一人入內，將李定佩拿給自己的信物交付於牢頭，很快就見到了被關押起來的趙乾吳。只一個晚上的工夫，趙乾吳變得雙目無光，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聽見有人過來看都不看。
趙乾吳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傷口四周微有些發黑，想來為了審他府衙的人也是用了不少手段。
「趙乾吳。」
「趙木頭。」
對自己本名毫無反應的人在聽到別名時有了動靜。
趙乾吳以為是有人來救他出去，連來人都沒看清楚，忙不迭地爬了過來。抬頭的剎那，那雙眼含期待的神情乍然消散。他不敢看言岑，言岑的約定他還記得，眼下三日之期已到，可沒人來救他出去讓他想辦法籌到銀錢，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玉佩被人奪走。
趙乾吳翻了個身半靠牆壁背對言岑，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讓無端受罪的他愈發絕望。
「我有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回答，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的處境，在沒有新的證據之前，無論你是否清白，醉酒在陳堂家中的你都是殺害陳堂的唯一兇手。你的家人估計已經得了你入獄的消息，可卻無人前來，他們的態度可想而知。所以，我現在是你僅有的希望，你難道不打算牢牢抓死嗎？」
言岑懶得等他回答，直接問道：「我從你那得來的玉佩，你是從哪得來的？」
她先問的與命案毫不相干，是她最為好奇的事情。
見趙乾吳依舊沒有回應，言岑威脅道：「高家的人就在外面，不如我讓他進來瞧瞧？也不知道高府的人看見這個，會怎麼處理呢？」
「高大人連親骨肉都可以逐出家門，對一個外人會怎樣就無需我多言了吧。」
這樣的威脅，效果顯然要比最開始的誘惑來得實用。待在牢房裡頭的人哪裡會知曉外面到底會有誰在，以為來了什麼大人物的趙乾吳賊切切地探頭去看，想說卻又不敢。
見他有了說話的念頭，言岑向他保證：「不用擔心，人在外面，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只需將我問的一五一十講出來，我保證這玉佩的出自於你身上這件事不會再有其他人知曉，高府的人也找不到你頭上，不然等高府的人進來可就沒我這麼好說話了。」
「可是我……」
「這樣吧，如果你今天說得對我有價值的話，就免了你還回搶走的錢，你只需將畫交出即可，如何？」
言岑看似勉強退讓一步，實際上卻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趙乾吳一咬牙，總算是鬆了口。
「那半枚玉佩，其實是陳堂給我的。」
「你不知道那是高府信物？」
「我，自是知道的。但是陳堂說那枚玉佩是一位高家的親信交給他的，說那人是欠了他一個人情才會把玉佩給他，我這才敢收下的啊！」
只是……
「既然此物貴重，他又為什麼會把玉佩主動交給你呢？」
趙乾吳頓時沒了底氣，聲音都小几分，怯懦地說道：「因為，因為我本來拿去典當的那幅畫被他毀了。那幅畫是我很久以前從家裡偷出來的，是一位極有名的畫師所作，這次也是逼不得已才想到把畫抵押出去。陳堂拿不出什麼值錢的物件，就把從別人手中得來的玉佩給了我。」
聽到這裡，言岑暗罵一句。她的主要目標就是那幅畫，現在畫毀了，她拿什麼回去？
似是怕言岑出爾反爾，趙乾吳趕緊補救道：「不過，我家裡還有那位畫師的另一幅作品。如果你可以為我洗脫罪名，我出獄之後立刻回家將那幅畫取出交給你！」
言岑「噗」地一聲笑出來。
不是她笑話趙乾吳，實在是趙家對他早就是半拋棄狀態，能讓他進家門都是稀罕事，還想讓他再拿走一幅畫？這種事只會在他的夢裡才會發生吧。想到這裡，言岑記起昨天去陳堂家中找趙乾吳的那個沈老四，他當時說老夫人要尋趙乾吳回家有事要講，但現在卻沒了聲響。
言岑搖搖頭，別人家的事還輪不到她去瞎操心。
言歸正傳，言岑終於提到了趙乾吳最緊張的事情，也就是有關陳堂之死一事。
「你與陳堂相識多年，可與高雲清相識？」
話題突轉，趙乾吳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已經先一步答道：「認得，」說完他立馬捂住嘴，「不不不，不認！」
聲音從他手的縫隙中傳出，不清不楚的。
「哦？這就奇了。高雲清說他從未曾見過你，你是如何與他相識的呢？」
「讓我來猜猜。」
「該不會是陳堂和你在密謀什麼對高雲清不利的事情吧？」
言岑仔細觀察趙乾吳的小動作，意識到自己十有八九是猜對了，又道：「若非如此，也不至於高雲清認識陳堂那麼長時間，你們又都在他家中飲酒作樂，一次都沒撞見過。」
只是謀劃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一些？
忽然間，言岑腦中那根斷了的弦銜上，她把佛龕一事串聯進來。
如果是為了佛龕，一筆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來的財富，這事不就順理成章了？